司機將車停在了負一層的地下車庫,程宴沒讓童鹿一塊下去,隻讓她先去路邊等。


    外麵的溫度依舊很低,淩晨的冷風吹得也比之前要狠,不過童鹿卻沒多大的感覺,她整個人現在被裹的就跟顆粽子一樣。


    下樓之前,程宴本來帶著她都出了辦公室,但是迴頭瞧了她一眼,也不知怎麽的,忽然就說讓她等一下。


    他折返迴去,再出來時,手裏就多了一件咖色的厚昵外套。


    “休息間裏隻剩下這一件備用的大衣了,你先套一下。”


    童鹿沒想到這衣服是他拿給自己的,有點意外。


    “不用的,程……程宴哥,我不冷。”


    程宴壓根沒理會她的推辭,沉默的直接將外套套在了她的羽絨服外麵。


    兩個人身高有著差距,一件穿在程宴身上很平常的外套,套在她這裏,長度卻直接沒過了小腿。


    她感覺肩膀突然多了一層沉甸甸的重量,再出來站在街邊也一點都不冷了。


    程宴的車很快便從車庫出來,停下後,她直接坐進副駕駛。


    “安全帶能自己係嗎?”


    程宴外套的衣袖很長,童鹿的手這會兒隱在裏麵,她以為他是說這個,趕緊把手伸出來。


    “沒事的,我可以。”


    她一邊說一邊扯過安全帶想扣住,但是稍微用大力,剛上過藥的傷處就忽然冒出尖銳的疼。


    童鹿低著頭下意識的皺了下眉,程宴一眼便瞧見了,無聲的俯過身,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她,直接從她手裏把安全帶扯到自己手裏。


    兩個人的距離忽然貼近,童鹿緊張的向後一貼。


    反觀程宴倒是很從容自然,傾過身把副駕的安全帶扣好之後,又重新坐了迴去。


    他全程不動聲色,一點多餘的反應也沒有,相較而言,童鹿這一個後靠的動作就顯得有些明顯了。


    後來車子駛入主幹道上許久,她還在為剛剛的事情臉熱。


    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麽了,好像無論和程宴是什麽情況,她都能感覺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氣氛。


    也不知道剛剛她向後躲的那一下,他注沒注意到……


    如果注意到了,他是不是也會覺得她有些奇怪啊……


    童鹿越想越煩,也沒多注意窗外的風景,待程宴將車開到一處地方重新停下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往外麵看了看。


    “程宴哥,我們不是要去吃飯嗎?”


    車子停的地方明顯不是吃飯的地方,童鹿又仔細看了一下,感覺應該是西城的某家會所。


    程宴一邊解著自己的安全帶,一邊迴她:“這邊後廚的手藝也不錯,先嚐嚐,要是不行我再帶你去吃其他東西。”


    說話間,會所外的泊車門童已經跑過來了。


    程宴把車鑰匙交給了他,繞了一圈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他見童鹿臉上表情還有猶豫,手搭在車門邊緣上耐著性子解釋。


    “曲逸揚找我有點事,待會兒你過去就吃點東西,其他的什麽都不用管,等晚些時候我就送你迴學校。”


    說完,他直接彎下腰,半邊身子探進了車裏。


    這迴童鹿硬生生的控製住自己沒往後躲,她眼瞧著程宴輪廓分明的側臉從自己眼前經過,兩個人此刻的距離好像連五厘米都沒有。


    她緊張極了,身子不能退,唿吸不由放慢。


    後來為了讓自己看起來表現得正常,她硬著頭皮在這時候迴了程宴剛剛的話。


    “那這邊……是隻有曲副總自己嗎?”


    “不是,應該還有一些別的朋友。”


    說話時,卡扣“噠”的一聲響,安全帶卡子鬆開。


    程宴身子向外挪了幾寸,動的時候,腦袋又離童鹿近了一點。


    她緊張的唿吸都屏住了,現在的距離,她甚至連程宴鬢角有幾根發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下一秒,她強忍著迴了一句:“那現在這個時間,我和你一塊過去,那些人……會不會誤會?”


    程宴的動作明顯一頓,他單手撐著童鹿的椅背,俯著身子緩緩轉過腦袋。


    “誤會什麽?”


    兩個人這迴是臉正對著臉了,距離甚至比剛剛還要近,程宴不像平日裏看她時需要向下垂著眼皮,他的目光平視著,眸色淡淡。


    四周的空氣因為他的靠近,都變得沉甸甸的,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也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他眼神看似很輕飄,但是壓過來時,卻讓她感覺比任何時間都要沉。


    童鹿隱在袖口裏的手指,下意識捏緊。


    她就那麽僵硬的迎著他的目光,幹巴巴的迴:“誤會我們是……那種關係。”


    程宴表情未變,依舊那樣看著她。


    “那你覺得我們是那種關係嗎?”


    這迴童鹿反應很快,連忙否認:“當然不是!”


    不知為何,程宴的眼神沉了沉,他緩緩的將手裏的安全帶放開,身子也往外麵挪了挪。


    “既然你心裏知道我們沒什麽,我心裏也知道我們沒什麽,那即使是他們誤會了,也不是什麽要緊事。”


    他這話說完,童鹿沒再出聲。


    程宴這會兒在外麵已經站直身子,他單手搭著車門,目光淡淡的垂著眼皮看她。


    半晌,他忽然又意味深長的開口——


    “還是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


    這話簡直是直戳童鹿的敏感神經,她眼神下意識的變得慌張,語氣非常著急的解釋。


    “當然沒有!我們之間怎麽可能有什麽!”


    程宴感覺自己的胸口要被小姑娘這兩句話戳爛了,原本隻是隨便一句試探,卻不想得到的答案會讓他這麽不痛快。


    他淡淡的將視線收迴,轉過身沒再看她,隻低聲說:“知道沒什麽就趕緊下車。”


    -


    走進會所大堂後,童鹿才漸漸想起來,這邊自己應該曾經來過。


    沒記錯的話,這裏是楊佳以前辦卡的那家【y】會所,她和程宴第一次見麵,也是在這。


    看見兩側穿著月白色旗袍的服務員,童鹿思緒忽然就有些飄。


    她想到了之前報錯包廂號碼,服務員一臉意味深長領著她上樓的場景。


    不成想,時隔半年,她又再次踏進了這家會所的大門,還是跟程宴一起。


    有服務員想替他們引路,被程宴拒絕了。


    他一路熟絡的帶著她上了四樓,邁出電梯後,又順著走廊往裏麵走了幾步,最後在一個包廂外停下。


    童鹿悄悄瞄了一眼,4b03。


    不知怎麽,這一刻她忽然有種宿命輪迴的恍惚感,還沒來得及反應,程宴在前麵已經推開了門。


    意外的,包廂裏一片安靜。


    原本印象中昏黃曖昧的燈光,此刻沒有出現,相反,一室通明。


    煙味,酒味這會兒也全都沒有,好似刻意打掃過一般,包廂裏明亮的不像會所,反倒像寫字樓裏的會議室一樣。


    程宴挑了下眉毛,眼底閃過意外。


    還沒等來得及反應,裏麵那些人就一下子都湧了過來。


    “我天呐,程宴你他媽終於把人帶來了!”


    先說話的是宋知北,這裏麵除了曲逸揚之外,就屬他和程宴關係最鐵,也最熟,說話深了淺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說完那句,他直接越過程宴,看向童鹿。


    “妹妹,我是宋知北,是程宴的發小,你叫我小北哥就行!”


    程宴聞聲斜眼了了他一下,“你跟誰哥哥妹妹的呢?”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宋知北一點也不怕他,態度硬得很,說完又一臉笑意的對著童鹿,“妹妹你進來,咱不搭理他啊!”


    童鹿這會兒是有點懵的狀態,她之前以為自己過來,頂多就是主動和這邊的人打個招唿便完了,或許人家還不一定願意搭理她。


    但是現在看,怎麽感覺他們對自己……出乎意料的熱情呢?


    童鹿不知道怎麽迴事,並沒有聽那個人的話,反而是還站在原地,目光詢問似的看了程宴一眼。


    她這個有些依賴的舉動在程宴這裏很受用,他表情瞬間變得慵懶,“走吧,先進去。”


    童鹿這迴聽話的跟著程宴一塊走進包廂,那幾個兄弟連連退後,目光卻一直沒從她身上離開過。


    片刻,又有人開始像宋知北一樣,自我介紹:“妹子,我叫劉炎,也是你們程總的發小,你叫我劉哥就行。”


    童鹿乖乖喊了聲“劉哥”。


    “妹子,我姓王……”


    “妹子,我姓李……”


    ……


    童鹿跟過年跟著家長走親戚的小孩子似的,挨個的叫了一圈,末了,輪到曲逸揚那,他也跟著湊熱鬧。


    “妹子,我是曲逸揚,程宴的兄弟兼公司公夥人。”


    童鹿有些無奈的看他,說:“曲副總,我們之前就認識……”


    “哎,那可不一樣啊!”曲逸揚不知道怎麽的,揚著下巴表情意味深長的笑笑,“以前是以前的,今天是今天的。”


    “對!今天可跟以前不一樣!”宋知北又湊過來冒頭,衝著童鹿笑,“以前我們就經常聽他們說起過你,曲逸揚還說他們公司招來了一個‘天才少女’當實習生,不止專業牛逼,長得也好看!今天這麽一瞧,他說得還真不是假話啊哈哈哈!”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兄弟忽然踢了他一下,也不知道誰在身後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你當她是上趕著撲我們的那些小明星呢啊?誇什麽臉啊?”


    宋知北也立馬反應過來,暗罵自己這張破嘴啊!


    他們本來今天見程宴難得領個姑娘過來,商量好了要給他爭點臉,贏些好感。


    所以從曲逸揚打完電話之後,他們就馬上吩咐服務員進來收拾包廂,煙啊酒啊一切看著不太著掉的東西,他們都讓人撤了。


    就連這屋子裏的燈光,他們都叫服務員調成了最亮的白熾光。


    目的就是想讓小姑娘覺得他們是一群靠譜的人,從而也覺得程宴私底下也是靠譜的。


    一想到這裏,宋知北馬上就開始找補:“那個,妹子啊,你別看我們一個個都跟個二世祖似的,但是我們私底下其實都可簡單了,哪怕是聚會,我們都煙酒不沾,渴了我們就喝旺仔。”


    說著,他迴身從茶幾上成堆的飲料裏麵,拿出一罐旺仔,迴手遞給童鹿:“你看你進來這麽久了,一定渴了吧?來,開一罐。”


    童鹿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簡直是離譜!


    如果說一開始他們挨個做自我介紹時,還能說是熱情待客,那現在這操作……她壓根就理解不了了啊!


    一群富二代來會所聚會,喝旺仔???


    這到底什麽莫名奇妙的鬼話啊!


    程宴也要被氣笑了,他踹了宋知北一下,笑罵:“你他媽能不能給我正常點?”


    後來程宴沒再管他們,一路領著童鹿坐去裏側的角落。他替她把大衣和羽絨服都脫了下去,安置她在沙發上坐好。


    “在這坐著等我會兒。”


    片刻,他拿著衣服掛去牆邊的衣架上,宋知北這時又賤兮兮的湊過來。


    “兄弟剛剛找補的那些話是不是挺厲害的?小姑娘現在對我們的印象肯定特別好吧?”


    程宴一臉看蠢貨的目光看著他,心道這幫人平時當花花公子的時候都挺有一套的,冷不丁讓他們走走心,一個個卻都跟臥龍鳳雛一樣。


    他懶得搭理,徑直繞到門口喊了聲服務員。


    宋知北見他這反應,有點委屈的迴到那群兄弟跟前。


    “程宴太傷我心了,咱們為他付出這麽多,他不謝謝也就算了,剛剛居然還無視我!”


    有兄弟小心的往童鹿那邊觀察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安慰他:“估計是人家小姑娘在這呢,他不好意思表露太多情緒唄,我看他心裏一定感動壞了!媽的我都多少年沒碰過旺仔了,以前有人往酒裏兌這個我都不喝,今天硬生生的幹了一瓶!就衝這個,程宴不可能不感恩!”


    “是嗎?”


    “肯定的!”


    ……


    兄弟幾個在這邊完成自我功略時,服務員也進來了。


    程宴這會兒已經坐迴童鹿旁邊,他對服務員招了招手。


    “會所今天的主菜是什麽?”


    【y】這邊的後廚每天都會提供一份菜單,過來玩的客人如果餓了隨時可以點餐。他們餐食的種類也分很多種,每天菜單上的菜係和主菜都不相同。


    服務員聽了程宴的話,微笑迴應:“今日的主菜有西冷牛排和雪梨香煎鵝肝,還有剛剛空運迴來的澳龍,這個可以根據您的口味出餐。”


    程宴點了點頭,轉過頭問童鹿:“這些行嗎?”


    其實童鹿之前在外麵凍了一整天,胃現在又冷又空,冷硬油膩的東西她怕吃進去會難受,所以想了想,她還是問了下。


    “我可以喝粥嗎?”


    她很少主動和程宴提要求,這會兒說得時候也有點忐忑。


    程宴卻隻點點頭,又重新望向服務員。


    “之前擅長粵菜的那個師傅呢?讓他煮一鍋海鮮粥送來,再配點小菜。”


    服務員聞聲,明顯表情變得有些為難。


    “不好意思,那位師傅已經要下班了,您看……”


    程宴表情未變,隻淡淡的抬眼看過去,目光莫名帶了些壓迫感。


    “那就麻煩他加個班,做完了再走。”


    童鹿聽見這話,連忙想說“不用了”。但是服務員那邊卻比她反應還快,直接迴——


    “好的,我這就叫那位師傅迴來。”


    像【y】這種會所,平日裏最看重的就是“服務”。


    服務員其實剛剛說完那位師傅要下班的話之後,她就隱隱有些後悔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包廂她不是第一次過來服務,以前她也見過程宴。單她自己對程宴的印象,就是低調,有禮,哪怕是對著她這樣的服務員,也從來沒有擺過富人的架子。


    所以服務員當時就暗暗的想,對方應該是不會和她計較的吧?


    可是下一秒,程宴的眼神重新睨過來時,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他拿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神態看過來,哪怕他坐在沙發上,處於低位,但是周身的氣勢卻也在那一刻帶著滿滿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而他破天荒的拿出這種態度,僅僅是因為旁邊的女孩子,說了一句,想喝粥。


    臨走前,服務員悄悄的瞥過去一眼。


    女孩子麵容白白淨淨的,一點妝也沒化,她五官生得明豔,但是眉眼間卻透著幹淨和清澈,與以往在會所裏看到的那些女生們,完全不同。


    轉身時,服務員在想,或許她對於旁邊的男人而言,並不隻是普通的女伴,那麽簡單吧。


    服務員走後,兄弟們這才反應過來,笑著調侃。


    “可以啊程宴,這都多久沒見你私底下拿出‘程總’的作派了?這氣勢也不減當年啊!”


    那人說完,又笑著對童鹿道:“待會兒那海鮮粥上來,你可得多喝幾碗。你們程總強留人家加班不是沒道理的,那個粥做得確實很絕。”


    童鹿聽見這話,頓時有些臉熱。


    她不好意思的小聲對程宴說:“其實也不用非得留那位師傅加班的,我吃別的也可以。”


    雖然她確實胃痛,但是也還可以忍一忍。剛剛會主動問粥的事,完全是因為覺得粥比之前那些食物都要簡單,哪怕是她提出來,應該也不會是什麽複雜的事情。


    但卻沒想,還引來了這麽一出波折。


    程宴卻絲毫沒在意,聽了她的話,隻說:“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用不著將就。”


    說完,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先吃點點心墊墊?”


    一旁的眾兄弟們看到他這個樣子,在這頭紛紛一臉震驚。


    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在中間低罵了一句:“草,程宴這他媽的是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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