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傷,失了血,本就病弱蒼白的臉色更加慘淡嚇人。


    顧鶴知道,這次劫難後,好友之後常年病纏於臥榻之上,哪怕成年以後也不見有好。


    若非受傷後根本有損,也不至於三十出頭的年紀就因病去世,而自己徹底沒了與人間最後一條聯係,也選擇放棄抵抗,冷眼看著那些人折騰。


    “鶴弟?咳咳…”


    顧啟明睜開雙眼,尚且朦朧的視線是他鶴弟的身形。


    不知為何,當日一別他老想著鶴弟,隻覺得他們之間緣分頗深,正好鄭公要去鶴弟府上,他也坐不住,想要跟著一起上門。


    不成想在鳳凰山遇上埋伏。


    暗中跟隨的侍衛們與殺手交戰,就是鄭公為了他能逃離親自斷後,他好不容易才逃離圍殺,讓隨身侍衛帶他找到顧府才停歇半刻。


    早在接觸鶴弟後,鄭公已經查明鶴弟的身家背景,顧娘子是有本事的,發家之後用大價錢請了好幾個高手暗中保護顧家。


    再者顧娘子醫術高明。


    所以顧啟明放心地讓隨身侍衛隱於暗處,等待命令。


    好在,他的這次豪賭,贏了。


    顧鶴冷眼瞅著他,伸了根手指頭往顧啟明的傷口輕輕一戳。


    “嘶…”


    “嗬,還知道疼?”


    好友喜歡拿自己做賭注的性子,到底什麽時候能改?


    顧鶴每次看這人作死,平淡的情緒都要怒火濤濤,偏偏這人還老喜歡扮弱裝可憐,而自己就是不忍心。


    奇了怪了。


    作為雙方在這世間的羈絆,對方生來就是克自己的吧。


    “鶴弟,疼~”


    顧啟明下意識地做出不符合自己往日風格的樣子,看到鶴弟收迴去的手,還有眼中的不忍,難免又柔弱幾分。


    “娘,他疼,你快來看看!”


    又被唬到的顧鶴慌亂地喊阿娘過來,手指縮了縮,堅決不承認是自己幹的“壞”事。


    當顧菱走來,顧啟明看到那張清麗麵孔時。


    “娘!”


    “!”


    顧鶴反身抱住自己阿娘:“這是我娘!”


    似曾相識的場麵,勾起了一段思念。


    不知道小丸子和金、石崽崽們成功躍升沒?


    顧菱沒有第一時間否認的樣子,在顧鶴眼裏就像是默認,他急得眼眶都紅了。


    “娘,是我的阿娘。”


    顧菱迴神過來,哄道:“娘當然隻有你一個乖崽,是大哥哥認錯了,別急。”


    見鶴兒這委屈的模樣,顧菱不免感到好笑,用巾帕拭去鶴兒下眼睫上的晶瑩:“不是說好自己長大了麽,怎好讓人看了笑話,到時可別怪阿娘沒有提醒。”


    “哼。”


    顧鶴恨恨瞪了顧啟明一眼。


    我拿你當兄弟,你居然想跟我搶阿娘,壞人!


    顧啟明知道自己再不解釋,他的鶴弟就要沒了。


    情急之下,趕緊拱手一禮:“抱歉,顧伯母肖似家母,剛剛啟明心神恍惚之下看錯了,請勿責怪則個。”


    顧菱客氣道:“無礙,家父自京城而來,說不準我們祖上真有些淵源也說不定。”


    她說著,手頭上正經檢查一番。


    “還好,傷口沒有裂開。”


    顧啟明紅著臉道謝:“多謝搭救,侄兒身上暫無銀兩,隻能以玉佩留做診金,還請伯母收下。”


    他遞出一塊潔白無瑕的白玉蓮佩。


    顧菱短短考慮了一瞬,選擇收下,轉手交給鶴兒:“你啟明兄長的謝禮,拿著。”


    顧鶴一愣,不解:“給我作甚?”


    “好好招待客人,我去看萍兒的藥熬好沒有。”


    顧菱沒有迴答,反倒是搖頭,起身離開。


    她讓兩個孩子先玩一會。


    “鶴弟?”


    顧啟明輕輕叫喚,語氣虛弱,楚楚可憐。


    偏偏因為之前那一出,顧鶴還在氣著,故意偏過頭去不理他。


    “咳咳…”


    “你別動,我去給你倒水。”


    顧鶴不理他故意沒有湊近床榻,可是受傷的家夥一點也不消停,身體都弱成這樣了,還想起身走過來。


    有這種作死的好友,能怎麽辦?


    隻能認栽。


    唉。


    顧啟明就這顧鶴的手喝完一杯水,看鶴弟皺著眉,笑道:“鶴弟,你現在好像一位小老翁哦。”


    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為兄錯了,鶴弟就原諒我罷。”


    顧啟明見鶴弟即將變臉,立馬討好認錯,很會看顧鶴的臉色就是了。


    “下次不許作弄我,不然別叫我鶴弟了。”


    顧鶴趁機說道,雖然不一定有用,但能消停一段時日也不錯。


    “好,鶴弟高興就好。”


    顧啟明不敢再惹鶴弟生氣,萬一真的不理人,就該輪到自己慌了。


    再次見到顧菱,是她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走過來的時候。


    顧啟明從小到大湯藥不斷,麵對湯藥,身上沒了活力,整個人就是很麻木地端著碗一口飲盡。


    藥一入口,他眼中驚奇不定。


    輕輕嗅了嗅,發現藥味還是很濃厚,但味道竟然是酸甜口,不難喝,還有一點點迴甘。


    顧菱見對方亮晶晶的黑眸,解釋道:“鶴兒不喜吃苦,我便想法子在不影響藥效下調製了藥湯的口味,想來小孩都不喜藥湯苦澀。”


    “謝謝顧伯母!”


    顧啟明非常驚喜,恨不得早點認識鶴弟,想當年被湯藥苦到麻木的自己,真是一言難盡。


    顧鶴微抬下巴:“知道我的好了吧。”


    口味是顧菱調製的,小家夥得意的神色,仿佛是自己的成就一樣,很是有趣。


    至少,顧啟明就很喜歡鶴弟自信的樣子。


    小孩之間的友誼。


    顧菱搖頭,還好她的任務隻限於帶崽,而不是和崽崽當朋友,不然她可跟不上孩子們天馬行空的想法。


    處理好一切。


    房中隻剩三位顧姓人。


    顧菱這才說起病情:“你身上的外傷沒有大礙,麻煩的還是身體積累的毒。”


    顧啟明瞳孔放大一倍,很快恢複鎮定。


    “顧伯母果然醫術高明,不知對我身體情況有何見解?”


    顧菱見他如此,便是知道自己的情況。


    看來是她多慮了。


    便繼續說:“雖然你用秘藥壓製,但毒素一直在不斷敗壞你的根基,消耗你的壽命,若不根治,你的壽命恐怕止步於三十。”


    顧鶴大驚,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可好友為什麽從來都不說?


    既然都被點了出來。


    顧啟明也不打算隱瞞:“秘藥來自家母祖傳,後宅生活兇險,不知我的身體能否有治療之法?”


    根治是不抱希望,既然顧伯母知道秘藥,或許可以奢求一下治療之法,至少還能延命幾年,多看看大楚的風景。


    感覺到一道擔憂的目光。


    顧啟明安撫一笑,至少現在的自己還有一個真正關心他的人,無關身份,是娘離去後首次觸碰到的溫暖。


    “若想要根治,需要長達好幾年的治療過程,不知道你可有時間安排?”


    顧菱總感覺對方想跟她搶鶴兒,是錯覺嗎?


    “隻要能夠根治身上頑疾,我一定有時間!”


    沒有也要湊出來。


    顧啟明大喜過望,本以為自己隻能等死,沒想到還有轉機,看來鶴弟真的是他的福星。


    顧?福星?鶴:好友的眼神怎麽這般膩歪,他該不會對俊俏的本少爺有奇怪的想法吧?


    阿娘,救我呀!


    後來幾天,顧啟明很是鬱悶,為何鶴弟老是躲著他走,全無之前的親切,令他好生心急,偏偏還要故作淡定模樣,隻怕又把小家夥嚇走。


    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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