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簡西的信寄走了,她抬起頭,望著夜空,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歎了幾口氣。


    幾秒後,她驚訝了一下,才迴過神來,轉身往迴走,用圍巾捂緊下邊的臉,一邊若有所思迴想起信來。


    親愛的陌城:


    你好嗎?別來無恙嗎?我不該問你太多,也怕你煩,但是你一直都不給我機會重新開始,我想明白了,也許你變了,我也是,但如果你說一句重新開始或者分了吧的話,趁你我的手還牽著,趁還不會太晚,可以嗎?


    簡西


    2004。1。1。


    大洋的另一邊,渝森打包好了行李,準備到北京的叔父家去住一段時間,也許是好久沒有見麵了,他開始慢慢迴想起叔父的樣子,叔父的名字與生辰,說也奇怪,渝森沒有聽到一點人群嚷嚷的聲音。擁擠中,身子開始愈來愈不由自主向前走,便隨著擁擠的人群一起擁入了客機內,他閉上眼,感覺飛機開始在挪動,一點一點,一段一段,在弄花了的航道上滑行,速度開始愈來愈快,迎合著他的心跳……


    北京時間20:00,飛機開始降低飛行高度,像是天空裏的蒲公英,小又沒有依靠,飄擺不定。也許是冬天,氣流太強,地平線上正常生活的行人都可以感受到它在打著冷顫,也就一瞬間,“呲呲呲呲”飛機發出了與航道相契合的聲音,渝森的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說“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


    親愛的陌城:


    好久不見,我很好,你呢?在北京生活的好嗎?


    簡西


    2003。10。12


    親愛的簡西:


    北京的霧很大,看不見人,隻能看見微微的路燈發出的光。你還在嗎?這個點你睡了吧?看見天上那顆星了嗎?也許這是我們唯一能看見的同一顆星,即使它也快被霧氣遮住了。


    陌城


    2003。12。9


    北京時間22:00,渝森托著銀色的行李箱,走在一條昏暗的小道上。婆娑的綠葉隱藏了他話語裏的一絲屬於牽掛的傷感。“啊,那個請問叔父在嗎?他在的話請讓他接電話好嗎?”“哎呀,是渝森嗎?這麽久了,瞎客氣什麽,對我們的聲音別這麽青澀,孩子,把我家當成家就好了,快點……迴來吃飯吧,菜都熱乎著呢!”“嗯,謝謝叔父”他把手機輕湊在耳朵邊感激地答


    道。渝森拉著行李箱越行越遠,唯一看得見得隻有他嘴裏唿出的急促熱氣在冬日裏液化的樣子……


    第二天清晨,樓下的長椅上躺著的露珠早已不去蹤影,和年幼時的他一樣,在想著,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去美國,如果,簡西仍能夠記得他,如果他還住在這棟房子裏,就好了。“那個,渝森啊,能幫叔父我去下麵信箱拿個報紙嗎?”叔父戴著老花鏡,手拿報紙一邊喝茶一邊問道。“好的!我現在就去。”渝森連外套也顧不得穿,一邊忙著搓手一邊快速下樓……到了樓下,他把手向嘴貼近哈氣,然後雙手相互摩擦,靈活的把報紙抽出來,卻掉出了一封信件,渝森疑惑了起來。


    他看了一下寄信人是簡西,簡西?是那個簡西嗎?有同名也不奇怪……他雙眼掃到收信人是陌城?不認識他。但是繼續看,地址卻離重慶老城區的以前的高中很近,沒錯了。卻又半信半疑。便自己把這封信揣在衣兜裏……


    裏麵寫到“陌城,事與願違,我真的盡力了。”


    一邊走,他想著應該迴一封信吧,總覺得不大好,內心矛盾了起來。


    敬愛的簡西:


    你好,陌生人,你應該是寄錯信了,但是我想問一問你是那個老城區的澤文高中的學生嗎?我想我認識你。


    渝森


    2004。1。3


    渝森打了幾個噴嚏,在電腦桌前有力的按擊著每一個字母鍵,“啪”地一下,數字仿佛永遠在漲,卻是永遠達不到百分百的感覺,發送的過程就是這樣。屏幕被熱咖啡的熱氣花了臉,他趴在桌子上,雙手躺在了電腦前,漸漸閉上了煙灰色閃著銀光的眼。窗戶外的雪還在下著,積在房頂上,一切,仿佛變成了曾經的模樣。


    1。6日,簡西的紅色信箱裏多了幾封信,她從信的一個邊緣找到令一個邊緣,嫻熟的撕開信封,上麵寫著“簡西收”,意思大概是,你是澤文高中畢業的學生嗎?澤文中學?這個人怎麽猜到我是那個學校的?往下掃了掃,她看到了署名。就更奇怪了。咦,他的名字和我一個同學的名字一樣!簡西核對了下上次收信的地址,才發現自己寫錯了郵編地址。心裏不由得疑惑起來。


    寫下了有意思的一句話,“請問你是?(我想我們認識)”他們仿佛在對話,然後對方就立刻能收到一樣。幾天後,雪下的更大了,簡西裹著笨重的棉襖,穿著絨拖鞋一邊跑向信箱一邊拽著棉襖,一個踉蹌,她倒在了雪地上,可能是太困了,也感覺不到寒冷了,她側躺在雪地上,像是在自己臥室裏一樣,白色的雪花,落在她墨黑的長發上,拆開信,看到了一句“我也算是澤文中學學生吧,以前在那上過一段時間學”署名:渝森。簡西從雪地裏爬了起來,想起了什麽似的,往屋子裏奔……


    “你還好嗎?以前聽同學說你去了美國,就跟大家斷了聯係了。”“我還記得你,簡西,一直想謝謝你借我自行車迴家。”渝森心想,希望她還記得那件事吧,也希望她忘記,最近總感覺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總是失眠也不是個辦法。


    前些日子,下雪的時候,簡西收到了陌城的信。信是這樣說的:


    致簡西:


    我很好,我也想語氣平淡些,委婉些。為了你,也為我自己的錯誤,我對不起你,我知道,無論我說多少個抱歉也無法挽迴……我和顧萱在一起了,就這樣,希望你也能早日幸福。


    簡西


    2018。1。5


    陌城的語氣平淡的像白開水,簡西也跟以前一樣了,也許以前的她會心痛,但是現在不會了。她不想迴信,因為怕顯得自己太小氣,平淡地在心裏答了一句話“哦”,本來她和陌城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感覺變了,不是以前的喜歡了,但說句實話,還是老熟人了解自己,她不想換人了,挺累的,真是種奇怪的失戀的感覺……仿佛是解脫了。


    簡西想起以前的日子雪沒下這麽大的時候,經常會有郵差了收信,也來送信,但是唯一煩悶的事,收到了一封署名欣顏的信,她們關係不好,寫信幹嘛?簡西在心裏疑惑道。


    to簡西


    覺得你最近過的不太好,所以寄來了一份這樣的信。其實我覺得你挺可憐的,以前,我和陌城在一起的時候沒告訴你,直到他把我甩了,換了別人,突然覺得你更可憐了,但是不管怎麽說,我們都同病相憐不是嗎?


    欣顏


    2004。1。15。


    說句實話,簡西不想跟欣顏扯上太多關係,想起來,以前剛上大學那會兒,簡西總能聽到陌城和欣顏的閑言碎語,那段時間,她經常去咖啡廳寫稿子去逃避這些,寫著寫著就淚流滿麵,想去不理會這些。但其實內心裏還是在意的,也不好亂發脾氣。大家都懂,隻有她不懂。


    “你是對陌城心寒了嗎?”重明問簡西


    “不知道”簡西答的很幹脆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自從那次事之後,就對他沒感覺了。”她蹙起眉頭,這樣子自言自語起來。


    連重明都不知道怎麽安慰她了,也許根本不需要安慰,希望是這樣,隻能順從自然了。


    18號晚上,簡西開始把一個大箱子裏所有跟陌城有關的東西收起來,放到家裏的火爐旁。


    “你在幹什麽呀?你!”重明看到了,在一旁氣得勸她。


    “就是都燒了,別攔我!”簡西氣勢十足,一把把這些信塞進火爐裏了。


    她看著信,開始在火爐裏脫胎換骨,白色,漸漸變黑,變成火一樣的顏色,再變灰,化作塵埃落在火爐裏。


    其實,簡西不知道為什麽重明要勸她,也不知道重明並不是心疼信件……


    敬愛的渝森:


    很抱歉這麽晚才迴你的信。你說了我借你自行車迴家那件事,事實上我隻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麽還記得你的名字,可能是印象深刻吧……


    簡西


    2004。1。19


    簡西開始快速朝信箱走去,戴著帽子,頭發衣著淩亂的她,在寒風裏走著,像是一個流浪的人。“啪”地一下,信箱打開了,她看到了很多來自渝森的信,便一起帶走了,跟冬天一樣,心裏不太好受……


    “我迴來了”最近媽媽到簡西的家住著,卻發現女兒碰巧不在,打電話給了重明才有鑰匙進來……


    “媽,今晚的菜好了嗎?”簡西一邊撕下一塊麵包,一邊問。


    “快了,快了,你呀,就是好吃!”媽媽一邊嫻熟的翻動起紅燒魚,一邊笑著答道。


    “我拿筷子嚐一塊啦。”


    “哎哎哎,這孩子”


    她把鍋鏟往旁邊一撂,好像是想起了什麽。


    匆忙掙脫開圍裙,朝客廳走去。


    簡西以為媽媽在生悶氣了,跑到旁邊想安慰她,卻發現她在接電話,並且神情掩蓋著嚴肅與無奈。


    十幾分鍾後,空氣莫名變得不流暢起來,媽媽先開口了,假裝裝作平靜。


    “聽醫生講你爸的情況不太樂觀,要做手術,有很大風險,但是不做又撐不下去了”說著說著,她開始轉移注意力,不由自主去抱枕頭。


    “媽,雖然爸由別人照看著,但你也不放心吧?還是趕緊迴去吧,我很好。明天你就走吧,費用這邊我操心。”簡西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呆滯,假作輕鬆,像是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當天夜裏,她一直開著燈到很晚,房間裏亮亮的,仿佛想要照亮整個夜空,她不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房間裏的燈不是那裏最亮的光,賭一把?也許她賭不起,但也要試……


    第二天,媽媽走了以後。約簡西的中介公司找人來看房子了。大概是簡西的掛價比較高,他們把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看的很清楚,仿佛要把整個房子翻過來……


    “簡西小姐,請問你的房子可以再便宜一點嗎?那樣的話我就付款了。”


    “你好,請問可以分期付款嗎?”


    “請問房齡是多少?”


    ……


    幾天後,簡西搬出了原本的家,托著沉重的包裹,上了的士,的士的玻璃被霧染成了白色,和火車站一樣的顏色。


    “重明,你還有工作要忙,姐姐要先迴去照顧爸,你就一個人在城裏,要懂事,知道嗎?”


    “姐,你放心吧,你們的支出費用包在我身上了!”重明的語氣很稚嫩,感覺像小孩子氣一樣。


    簡西笑了笑,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我走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


    綠色的火車到站了,舊式的玻璃窗,冒著熱氣的車頭,和人群裏擁抱告別的人們……“到了給你打電話!”“嗯!”,她上了車廂,上了火車,檢票時,一揣口袋才發現弟弟給她留了一張存折,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加上一些零零散散的費用,賣房子的錢,還多了一點,就當作住院的支出。


    火車與車站軌道發出磨合的聲音,簡西睡醒了,用衣袖去擦車窗上的水珠,第一眼便看見了――舅舅。心裏疑惑道,他來接我做什麽?不是要上班嗎?


    “舅舅,我在這裏”簡西在人潮中跳了起來,舅舅一迴頭,就發現她在身後。


    “媽讓你來接我的?”


    “嗯,你爸在醫院,人手不夠,她支不開”


    “爸多少天後做手術?”


    “大概5天後,我也不是很清楚”


    “舅舅你那邊忙嗎?忙的話我來幫忙”


    “哎,你瞎操什麽心,舅舅的事小孩子管什麽!”


    雪停了,簡西看了舅舅一眼,發現他下意識的用袖子去擦汗,才明白,原來,快到2月了,但是冬天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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