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的老譚,躲在村口一戶人家的門洞子裏,露出半張臉,看到那群痞子三三兩兩互相攙扶著上了麵包車,等那車走了,才掏出手機,給李銳撥過去電話,沒人接。


    李銳對這老頭也很無奈,當時這老家夥吹牛說自己雖然老,也能擋一炮,原來就是這麽擋的——一大早找到王彩雲告訴她,今日算卦,算到你們家有一災禍,李銳和你都不能著家,白天到晚上,連超市和熟食店也得關門。


    要知道大早上去人店裏說不吉利的話會被打出去的,如果不是小李子的師父,估計老譚得挨上兩個大耳瓜子。


    王彩雲將信將疑,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思路,還是跟顧大娘商議了一下,關門吧,熟食店的食材都給放進冰櫃裏。


    前幾天她看到天氣越來越熱,熟食在室外已經不經放了,最近和顧大娘商議著花大價錢進購了一台冰櫃,好用是好用,可是電費更多了,這幾天正心疼著呢,結果今天還不能開門營業,白瞎一天的電費錢。


    兩位大媽不情不願的放上一天假,自從生意好起來,一直白天黑夜地忙,還沒進過城哩,她們一商議,又劃拉了鄰近幾個有空閑的婦女,組隊進城買衣服去了(魯南市區),下午迴來直接去李銳大姨家,很長時間沒去走動了。


    城裏的批發市場大棚底雖然不如趕集便宜,但都是新樣式,這年頭村裏有條件的,過年過節之前總要進城去一趟大棚底。


    估計王彩雲第二天迴來以後聽說自家門口有兩夥痞子打架還放槍的事兒,又得給老譚提兩隻燒雞,送兩條煙什麽的——算的太準了!


    老頭算盤打的啪啪響,李銳隔著大半個村子都能聽到,但沒什麽好辦法,事急從權,昨天晚上隻能同意他的提議。


    縣城這頭,李銳坐上車之後看到老譚的未接電話,迴過電話去才知道,說有兩夥人打架,其中一夥是騎摩托車來的……這?


    匪夷所思,誰這麽好心,替我跟李慶豐的人拚命?


    (蔡傑坤∶拿老子當槍頭使是吧?啊啊啊——氣死我了!)


    李銳本來是有心理準備,自家超市被打砸或者付之一炬都有可能,所以他才連開兩槍,砸我的飯碗就罷了,我媽的飯碗也敢動,要你們兩條腿不過分吧?


    沒想到老家保住了,算是好消息,就有個疑點在這——騎摩托車的這群人不知道是哪來的,問了大波,大波也一頭霧水。


    和顧大龍等狗蛋兒倆人在醫院碰頭,虎子頭上已經纏滿了繃帶,有點失血過多,精力不足昏睡過去了,瘦猴兒鼻青臉腫地坐在床沿上。


    大波站在病床旁邊,沉默半晌,問一句∶“住院費交了嗎?”


    “櫃台裏麵有錢,我拿了一千。”瘦猴答道。


    “行,有點數。”


    一會兒護士過來攆人,嫌人太多,耽誤鄰床病人休息,大家隻好又從病房出來。


    幾個人出了縣醫院,天色已黑,肚子餓的咕咕響,所以進了醫院旁邊的一家水餃店。


    吃飯的時候大波電話不停地響,一些確切和不確切的消息不斷傳遞過來。


    蒼嶺幫並不是一個成組織的幫派,而是泛地域化的指稱,蒼嶺的幾個黑社會山頭都可以叫蒼嶺幫,而馬彪正是其中一座大山。


    老範那批人是從蒼嶺縣直接調過來的,跟本地社會人除了衝突,其他交道打的不多,礙於蒼嶺那邊粗暴野蠻的名聲,本地人都不太敢惹他們,畢竟林邑扛把子的洗浴中心說砸就砸了,後續發展更是雲裏霧裏,有傳言說沙四被蒼嶺幫大佬馬彪打服了,讓出了一些林邑縣的建築項目,總而言之蒼嶺幫來勢兇猛,圈裏人紛紛避之不及。


    這一天的經曆驚心動魄,連侯勇這種老油條都在考慮以後出來接活要搞一把手槍防身,今天太危險了,這年頭社會上是個人物都有獵槍,以往他慣用的三棱軍刺,碰上人多的場麵有些不頂用,越是經曆過生死一線的人,越不能容忍他人的槍口抵到自己腦門上。


    麵條隻禿嚕幾口,大波就到旁邊打電話,李銳沉默地吃麵,大毛跟顧大龍、狗蛋兒、二毛等說著一些道上關於蒼嶺幫的傳聞。


    顧大龍聽大毛說了一些事跡,有些不以為然,蒼嶺的人就這麽牛逼哄哄?是上次歪在奧拓後座上一動不動快死了的邋遢漢身手好,還是斷了根手指顫顫巍巍打電話問他們老大要買命錢的老範有骨氣了?


    我大龍就挺不服的,雖然事兒都是我發小辦的,我發小辦就約等於是我顧大龍辦的,哈哈,可以跟二胖他們吹牛了……


    手機振動了一下,李銳掏出來一看,是楊悅然發來的短信,問他有沒有找高考答案給自己估分。


    家都差點被抄了,哪有功夫估分,李銳簡短迴複兩個字——沒有。


    富貴花園小區5號樓1單元301,楊悅然看到手機屏幕上短信提醒,點開一看隻有兩個字,不由地噘著嘴生氣。


    楊爸從廚房端著菜出來,看到閨女臉色不對,說∶“不是剛估的分數640多嗎,這又咋了?”


    前一會兒一家人都挺樂嗬,楊媽還說今天要做幾個拿手菜,


    楊悅然一言不發地從沙發上起身,走進自己臥室,楊爸喊道∶“這就要吃飯了,幹嘛去?”


    “我不餓!”


    “這小丫頭真古怪(怪脾氣),哎,你說怎事兒?”


    楊媽從廚房出來,瞪了他一眼說∶“你說話不喜見人(討人喜)唄,還能怎事兒?起開!我去看看……”


    楊媽一把推開楊爸。


    “一個比一個脾氣大……”楊爸揉揉胸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櫃子裏掏出一瓶綠脖西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準備塞迴去,看看那娘倆在臥室裏沒有要出來的動靜,先倒上一杯在說,今天高興,怎麽也得多喝點……


    沙場


    存沙場地邊上架著的大功率疝氣燈有七八個個,占地幾十畝的場區亮如白晝。


    老範坐在開著空調的集裝箱辦公室裏,端一壺茶,盯著外麵來來往往的卡車,有些心神不定。


    那個打給馬彪的電話,他最終沒有鼓起勇氣撥出去,但陳平重傷迴蒼嶺是件大事,捂不住的那種,而林邑這邊攪拌站建設施工仍在正常進行,沙四和李慶豐的人聽說今天砸了個網吧,除此之外沒有什麽異動。


    小道消息傳聞李慶豐以前就因為打價格戰砸過一個網吧,隻要沙四他們不涉及到建材行業,老範都不太上心,因為切進林邑建材業這是老大交代的事。


    而李銳……據陳平一個手下的說法,這小子常出入一座學校附近的民宅,專門安排了人去盯,似乎也沒什麽動靜,局勢不明朗的情況下,老範覺得不能自亂陣腳,再觀望兩天。


    李銳和沙四那邊都要安排人盯住,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不介意找個中間人傳話,把這次陳平出手失利的髒水往沙四李慶豐身上潑,就說是特麽他們找的人、他們指揮的,我老範毫不知情,你要幹沙四和李慶豐,我還能給你提供點支持……


    給這兩邊加把火的話,既可以給沙四找麻煩,也能借此再探探那個李銳的底,看看他到底什麽成色。


    現在既然已經在林邑站穩腳跟,李銳傷了我兩員大將,他要隻是個身手好的毛頭小子,可別怪我老範心黑手辣!萬一真和上次想的一樣,背後有高人罩著,那讓他和沙四鷸蚌相爭更好。


    如果老範心裏打的算盤有聲音,那麽剛剛趕到沙場的李銳還沒進大門就能聽到。


    老範往旁邊沙發上歪著的手下看了一眼,叮囑一句:“建川兒,叫你帶的家夥帶了嗎?”


    正在迷困的建川立馬清醒了,迴道:“擱身上呢!”


    “行,這兩天進來出去的時候有點眼識頭(眼力勁兒)!”


    “好嘞範哥!”


    老範扭頭叮囑手下幾句,然後習慣性地迴頭看了一眼辦公室門口,瞬間嚇得他身體僵硬,亡魂外冒,脫口而出——“李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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