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15日是星期天。


    上午的陽光打在地麵上映得滿室金黃,有風從門口進來,和煦溫柔。


    大毛拿著一塊抹布,往台球桌邊框的漆麵上哈了口氣之後,仔細地把那道裝卸時蹭上去的灰塵擦幹淨,然後又開始一顆一顆地擦拭台球。


    二毛和瘦猴被分配到擺球的活,但倆人興奮地先自己搗了幾盤。


    楊波剛送走了裝修的隊伍,看著一樓大廳裏嶄新的八個台球桌,他覺得自己這次應該能再起飛一把。


    這是一個東西四間商鋪打通的沿街店麵,上下兩層樓,路段臨近學校,離商業街也不算遠,原本是一家幹黃了的飯店,老舊卷簾門窗按李銳的意思全換成了大塊透明玻璃的,重新裝修過之後,整個大廳通透明亮,天花板刷成墨色,每個球桌上方懸一盞帶帽吊燈,配上一長排球杆,幾條長椅、沙發,再加上簡潔的收銀台,整個感覺就出來了。


    裝修風格是李銳提出來的,十幾年後常見的暗黑簡約風在此時的小縣城裏顯得有些前衛,或許更能討那些黃毛殺馬特家族青年的喜愛。


    楊波摸著光頭想,要是靠自己和大毛,恐怕再過幾年也特麽琢磨不出來這種樣式,照他們倆的審美隻能是在門口的空地上露天擺滿台球桌,然後跟每一個來玩的客人說五毛錢一盤,這樣裝修過之後,就可以8毛起。


    二樓還沒有施工,剛剛準備好了物料,李銳已經給提供了一個粗略的設計稿,讓楊波盯著包工頭。


    幾天前楊波通過之前的“鉤子”要到王春雷的電話號碼,打過去問他之前的事情準備怎麽了結,王春雷很幹脆地掛掉,第二天負責盯梢的瘦猴告訴老大:王春雷從家裏急匆匆出門後就再也沒迴去,疑似跑路。


    表姐和樊雪兩個人迴到之前的鴻藝廣告店辦公總歸是不安全,而待在大豪網吧也非長久之計,還是要徹底解決才行。


    王春雷這家夥心生警覺,上一個鉤子不能用了,於是李銳又花了3000塊大洋讓楊波找到中間人老林,老林在小縣城當“中介”這麽多年,沒見過肯為一個消息就扔3000塊的主兒,很快又通過歪七扭八的關係找到另一個“鉤子”。


    於是就在昨天,還是晚上八點多,楊波、大毛、李銳三人又從一個黑網吧堵到王春雷,三個人把他身上的匕首卸掉之後一頓痛毆,直到王春雷親媽都不認識他,直到這家夥攥著一根新被李銳撅斷的牙無比委屈地哭喊:“我特麽把那娘們怎麽著了你們就打我,嗚嗚......”


    噗——!吐出一口血水接著喊:“我都跑路了還打我......哎!別打臉,我真不去了,真不敢了,啊!”


    李銳拉開暴戾的大毛,給躺在地上一條胳膊肘撐地一條胳膊胡亂擋著臉的王春雷扔下約摸有一千多塊錢,然後和楊波、大毛快步離去,他還要趕時間去學習呢,要不是為了表姐她們工作環境穩定,誰願意在這種垃圾混混身上浪費時間。


    王春雷看著路燈下三個人走遠的背影,吐了一口血水小聲罵道:“呸!麻痹的誰要你的錢,老子遲早弄死——”


    罵聲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三個人中有一個遠遠地迴頭又看了自己一眼,王春雷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有的人你就是拿上刀跟他拚命,也白搭,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憑撒潑耍橫的這兩下子,有那個狠勁兒也近不了人家身,摸著空蕩蕩的門牙處,實在是被打怕了。


    在地上坐了一會,他又把散落在地上的毛爺爺撿起來,嘴裏嘟囔著“不要白不要”,像是被人強行出台的洗頭房姑娘,忿忿不平卻還是攥緊嫖資不撒手。


    解決完這個事情的第二天,大毛和楊波就去忙活台球廳的事情了,從廠家定的球桌和其他設備是一輛六米八箱貨拉來的,他們和二毛、瘦猴四個人要忙活半天才能搞定,而楊桃和樊雪在李銳打電話告訴他們已經解決王春雷之後就迴到鴻藝廣告開始正常工作了。


    樊雪在電話裏告訴李銳,她的廣告店不打算開了,因為她幹了幾年廣告店之後發現賺的錢還不如李銳發的工資多,而且還不用操心別的事,同樣不用擔心被地痞流氓騷擾。


    二模考試定在4月24號,越接近這個時間點學生們就越緊張,因為二模成績將是最接近高考的成績,最近幾天李銳仍然很忙碌。


    工作室西邊的院子已經買下來,當時是李銳帶著顧大龍、狗蛋兒倆人一起去跟主家簽的字,房屋交接之前就搬空了東西,衛生收拾得很好,因為他們給的價錢主家很滿意。


    然後顧大龍沒有再幹別的活,前陣子他諮詢過同學上私教班有沒有用,聽到同學說有些作用之後就屁顛屁顛地交了錢去上課了,他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覺得再醉生夢死,他跟王琪可能都去不了一個城市上學,哪怕是那個城市的專科學校他都不一定能考上,於是最近開始抱佛腳,反正也不差私教課那點錢。


    李銳不屑去提醒顧大龍這家夥,小英還會留在魯南市,這家夥知道上進也算好事,出於時間上的考慮以及完全的信任,李銳把裝修和置辦家具的任務交給了林小雨,為此直接掏了一萬的預算,至此,四月份李銳大概已經花掉現金將近26萬,其中包括給王琪買手機的花費。


    周六趁著有空辦完了老媽交待的任務,後麵就看王占奎怎麽安排了,話說迴來,村長一直對老李家挺照顧,辦得成辦不成都不強求,實在不行就用錢硬砸,隻不過都是鄉裏鄉親的,上來就拿錢砸多不禮貌,所以還是先讓村長二叔協調協調吧。


    星期天早上,李銳先是給有陣子沒去看的二大爺帶了兩隻燒雞兩瓶白酒,把老頭高興壞了,又帶著一套嶄新的三俠五義,去老譚家聽了一上午的評書磁帶,老頭家的院子裏有一棵挺粗的榆錢子樹,大大的樹冠上滿是嫩綠的葉子,陽光穿過枝杈直曬得人犯迷困,特別還是在躺椅上聽評書的人。


    李銳之前專門買了個躺椅放老譚家,這一趟除了帶新的磁帶,還給葛寡婦的兒子小石頭買了一份二年級課外習題冊,把小朋友愁得眉毛都皺到一起了,葛寡婦卻十分高興地做了兩葷兩素四個菜來招待小李子,蒸了饅頭,燉好稀飯,炒完最後一個菜就喊爺兒倆去堂屋裏,而小石頭這孩子倔得很,從來不跟老譚一塊吃飯。


    葛寡婦現在打心眼裏覺得李銳這孩子就實誠,不會說話沒事兒,不拿自己當外人也沒事兒,人家孩子辦事兒上是真的實誠,這才討人喜,就像姑娘家一白遮百醜。


    老譚就著辣椒炒肉絲喝了幾盅白酒,麵有得色,瞧瞧,才說了一遍什麽叫一把買倒,徒弟用的多順溜,授業隻是師者末技,傳道才是明師!


    飯吃到後半段,李銳接到池光潔的電話,她很少和他電話聯係,他專門站起來走到院裏接的,等李銳走出去屋門,葛寡婦偏頭問老譚:“李銳這娃明日得找個什麽對象,要不我得空給查聽查聽去!”


    “不急,人家用不著你查聽......”


    “你咋瞧不起人哩?俺娘家莊上可有不少好識字班(姑娘)!”


    老譚努努嘴示意她看外麵打電話的李銳:“這小子現在就有識字班圍著他轉,你急什麽。”


    “嗐!真事兒來!”


    電話裏池光潔有些罕見的靦腆,卻還是告訴他:“臭李銳,今天......嗯,今天是我生日......”


    “哦,生日快樂。”


    她大怒:“就一句話?!”人家蔡傑坤買了一束花一個小熊一個蛋糕老娘統統沒要,你就一句話?是不是想死啊你!


    池光潔在心裏一瞬間就把李銳殺了千萬遍。


    李銳忽然一個冷顫,福至心靈:“是不是那個叫蔡什麽坤的光纏著你,你在哪,要不我去接你?”


    “嗯......嗯!”池光潔猶豫了一下,答應下來:“我在市區紅旗路人民廣場這兒......”


    “啊,你在市裏啊,這麽遠......”


    “嗯?!”


    聽見池光潔鼻音在拔高,李銳心想,額,也不是很遠,要不就去一趟?


    他說:“那啥,你先自己隨便買個雪糕吃,我得一個多小時才能到。”


    池光潔一陣憋氣,但是看在林邑縣這麽遠他還決定過來的份上,忍了。


    兩個小時後,李銳在人民廣場找到池光潔,讓她坐進右邊的車兜裏,還告訴她坐那兒舒服點。


    池光潔氣得嘴巴撅著老高,過老一會發現李銳這臭家夥根本不會說什麽哄人的話,她卻忽然一把掐住他腰上的嫩肉,兇兇地問:“是不是別的女的也坐過這裏?說!”


    主要是想問是不是楊悅然坐過。


    “有……哎!別,你真使勁兒啊?我媽也坐過。”


    池光潔鬧個大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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