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不是在暗示她嗎。


    有點過於露骨了吧!


    兩人半抱在一起,這格外大膽奔放的畫麵,在其他人看來,就是詭計多端的薑鳳瀾在投懷送抱蓄意勾引姬晗。


    而姬晗麵無表情地愣在原地,也不推開對方,完全是因為被驚呆了。


    “天爺呀,太不要臉了!”


    “真是個狐媚子……”


    “好好一個皇子,專行這等賣弄風騷的下流做派,我都替他害臊!”


    姬晗已經成為新晉鳳京女神,許多被其風采折服的貴族公子們此時看薑鳳瀾橫豎都不順眼,見他不知廉恥對姬晗摟摟抱抱借機親近,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


    嘰嘰喳喳地和好友私下罵起來。


    而圍欄場邊的兩人全然不覺,因為她們有更加亟待解決的問題——


    姬晗木著臉,“走。”


    “去哪裏……”薑鳳瀾手指緊緊攥著她肩上的布料,抓得皺巴巴的也不鬆手,弱弱道:“我不想一個人迴去。”


    眸光流轉,滿是祈求。


    挺大個子,撒嬌賣癡卻很有天賦。


    “你該不會想讓我和你一起迴去吧。”


    姬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扯下來,不為所動道:“光天化日,孤男寡女,我若陪同,你的名聲不出一天就能臭透鳳京。”


    薑鳳瀾聞言,不滿地小聲嘟囔,“本來也沒香過,怕什麽……”


    “靈兕,我好難受。”


    “……你啊。”姬晗輕歎一聲,招唿了兩個侍者,吩咐道:“六殿下受了風,有些發熱,尋個厚簾的轎輦送殿下迴寢宮。”


    她壓低聲音,微不可聞地對他說,“忍著點,迴去自己解決。”


    薑鳳瀾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姬晗清亮又無奈的眼神看得張不開嘴。


    他身體裏有一把火竄得厲害,眼睛難耐地蒙上水霧,卻又明白這個女人是真的不會再踏出下一步了,隻能像一隻被雨淋濕的流浪貓咪一般,失落無比地跟著侍者離開。


    難不成她沒說假話,當真清心寡欲想去當尼姑了?這都能忍住?


    但明明沒有女人不好色!


    薑鳳瀾根本無法理解。


    手指不受控製地摸上了自己柔軟的唇瓣,有些刺痛,那是她留下的痕跡。薑鳳瀾陡然陷入昨晚酒醉後的旖旎記憶中,一邊沉迷迴味,一邊愈發疑惑。


    姬晗,分明也是會親人的啊……


    爬上車輦後,薑鳳瀾被困在這四四方方不透光的小空間裏,想著姬晗的臉、她的吻——失魂落魄和意亂情迷一起失控。


    禦駿園圍欄場中。


    姬晗少見地煩躁起來,完全沒了繼續策馬玩樂的興趣,在薑鳳瀾離開後,她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要即刻向霍太後和女帝請辭,出宮迴府,不再參加後續五天的宴會。


    她並不是沒有察覺到薑鳳瀾那唿之欲出的邀請意味,隻是,這段關係來得太過突然,上頭太快,令人心裏沒底。


    明明昨天才算正式認識彼此,昨晚就在莫名其妙的氛圍下,情不自禁地親吻。今日他就敢如此露骨地暗示姬晗,若真跟著他一起離席,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頂住這等風情萬種的絕代佳人的誘惑。


    畢竟是古代世界,閨閣公子們一個行差踏錯就會萬劫不複,她能混不吝做盡荒唐事,可他們卻不能。


    她雖是浪子,卻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她會給每條魚兒一個家。


    如果將這連續七天的宴會參加完,好像已經完全足夠這段離奇且不理智的關係像坐火箭似的、發展得透透的了。


    這不行。


    薑鳳瀾是個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和名聲當迴事的小瘋子。明明根本沒愛上她……


    更別說[死心塌地]了。


    若有一個和她差不多的人擺在薑鳳瀾麵前,隻要能幫他離開皇宮,許他一些寵愛與榮華富貴,那家夥對別的女人,說不定也能同樣豁的出去。


    念及此,姬晗有些煩悶。


    她承認她有點饞薑鳳瀾身子,如果他痛快給她一個[死心塌地],別說跟他一起迴寢殿了,她保證把他透個爽。


    如今嘛……


    雙方都好好冷靜一下吧。


    迅速將思緒理清,頭腦重迴清明。


    姬晗說幹就幹,午時就辭行完畢,準備鬆鬆快快地坐車輦迴快樂老家。


    親王儀仗太麻煩了,她臨時起意離席歸府,儀仗隨行繁瑣笨重,根本來不及準備。姬晗幹脆取了一輛車,由夏蟬架馬,輕車簡行,樂得自在。


    此刻正是酒宴正酣之時,宮道上十分清靜,竟然隻有姬晗那一架車勻速行駛。


    車輦行過禦花園時,忽然有一個不速之客直直往他們車架的方向奔來。


    那人慌不擇路地想往車輦上衝,卻被夏蟬死死攔住了。


    “大膽!哪來的無禮之徒,敢攔昭王殿下的車架,不想活了?”夏蟬怒斥一聲,想把那人直接扔下車去。


    那人像是被嚇壞了,語帶泣聲,驚慌哀求道:“求殿下容我一避……”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人更害怕了,“殿下……”


    “進來。”姬晗鬆口。


    她覺得這人的聲音好聽得緊。


    話音剛落,一個雪衣男子就急忙閃身躲進車廂內,車簾開合,隨風帶來一陣清淺柔和、澀中迴甘的草木香氣。


    來人身段修長漂亮,看得出來是一個骨架舒朗的少年,隻可惜他戴了個帷帽,輕紗及胸,將整個腦袋遮得嚴嚴實實。


    不過光是看身段氣質,也能窺見幾分絕色風姿,定是一位難得的佳人。


    他略顯局促地跪坐在車廂內,屏息凝神,好像十分緊張於外麵的情況。


    很快,車外傳來了熟悉的女聲。


    “公子可在車上?”


    雖然是熟悉的女聲,可語氣卻十分蕩漾,簡直像隻發春求偶的野生動物。


    姬晗注意到雪衣少年的身體驀地僵住,手指用力地揪緊衣擺,好像連唿吸都凝滯住了。


    她淡定地掀開車窗錦簾的一角。


    見她掀簾的動作,那人忽然一動,難掩害怕地撲上來一把抓住了姬晗玄色的袍擺。她瞬間垂眸,看了眼對方繃出青筋的細薄手背,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


    錦簾掀開,姬晗露出臉,冷冰冰地對車外那人道:“薑凰雅,這麽快腿就不軟了?敢攔我的車架,怎麽,還想再被馬碾一迴?”


    車外的薑凰雅一臉震驚,失聲驚叫道:“竟然是你?!”


    姬晗冷淡地覷著她的臉,懶得廢話:“好狗不擋道。”


    她正要放下錦簾,薑凰雅卻忽然往這邊逼近兩步,神色難看地咬牙道:“是不是有個白衣公子在你車上?讓他下來。”


    姬晗:“……”


    下來還不被你帶皮兒吃了?


    這女人眼睛都發綠了。


    姬晗漠然道:“沒有。”


    “不可能,此處宮道筆直,他不可能跑的這麽快。肯定是被你藏到車上了!”薑凰雅魔怔了一樣,不依不饒地就想過來掀翻錦簾,恨不得把腦袋往裏麵伸。


    真是不知所謂。


    姬晗的聲音陡然淩厲:“止步!”


    透著一股凜凜的肅殺之意。


    “你往前踏一步,我就廢你一根手指。”姬晗直勾勾地逼視著對方,眸光幽深如冷泉,令人不寒而栗,“夏蟬。”


    夏蟬聞言立馬閃身擋在薑凰雅麵前,鐵鉗一般一把抓住了薑凰雅的手,毫不拖泥帶水地捏住她一根手指,作勢要往反方向掰。


    “放肆!”薑凰雅臉色嚇得慘白,失聲尖叫起來,“來人,來人哪!”


    她獨自追著這人來,沒帶侍從靠近,說明她想避人耳目地幹點荒唐的事。


    這會兒叫得跟尖叫雞一樣,要是引來一幫宮人就麻煩了。


    姬晗討厭麻煩。


    這迴都不用姬晗吩咐,夏蟬直接一個手刀把薑凰雅敲暈,不耐煩道:“殿下,這人忒聒噪,咱們把她扔到什麽地方。”


    姬晗很滿意夏蟬的機動性,“隨你喜歡,地方也不用太幹淨了。”


    夏蟬會意地點點頭,“殿下稍等。”


    姬晗頷首,放下錦簾時,四周都安靜了下來。少年劫後餘生的唿吸聲稍顯粗重,此刻清晰地傳入姬晗耳中。


    他略緩了緩,終於恢複了一副溫文爾雅的做派,非常標準優雅地向她行了一個禮,鄭重道:“多謝殿下搭救。”


    “在下來日定備上厚禮,重謝殿下伸出援手之恩情。”


    溫潤柔和的清澈少年音,娓娓道來時真是說不出的動聽……


    這是她最喜歡的類型。


    看起來他不欲多言,雖然姬晗有些好奇他和薑凰雅之間發生的事,但見人明顯不願意說,也就沒有發問。


    “舉手之勞。”


    姬晗的態度不鹹不淡,滿不在乎:“道謝就不必了,下次小心點。”


    少年也不和她爭,隻是非常鄭重守禮地又拜了拜,這才起身準備下車離去。


    “在下告辭。”


    “嗯。”


    姬晗言語雖淡,但打量他的目光卻一點也不避諱,甚至非常囂張。


    在那人轉身時,雪白的衣帶直裾飄起了非常好看的弧度。然而純色之間,有一抹水光流轉的翠色一閃而過。


    姬晗眉毛一皺,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腕,正想拉近些仔細看看,“你這戒——”


    話還沒說完,那人卻渾身一顫,猝不及防地用力掙開了姬晗的手,急匆匆地一把掀開車簾,像個被野獸追趕的可憐公主一樣被嚇得落荒而逃了。


    姬晗:“……”


    她微微出神,直到夏蟬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響起:“奇怪,那小公子怎麽突然跑了?著急忙慌的,跑的手帕都掉了……殿下等等,我去撿來!”


    還來不及製止,夏蟬就已經去而複返,掀開車簾,笑眯眯地說:“殿下您看~”


    姬晗:。


    她隻好伸手接過來。


    很尋常的款式,很不尋常的料子,上麵寫著不怎麽尋常的香墨小字。


    “孤岑驚夢醒,風中聞鳶鳴。”


    手帕角落,有個小小的“莫”字。


    姬晗神思一頓,腦海中忽然有一條閃電般的信息擊中了她——


    原著中,九皇女之所以會看上女帝寵妃,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搞小媽文學,就是因為那寵妃長得有幾分像她的一個驚鴻一瞥卻一眼萬年的夢中情人。


    被看上的女帝寵妃就是那位替自家兄長求賜婚的莫貴君,她記得叫莫驚鸞。


    她看了看手帕角落的“莫”字,又細細讀了一遍那兩句小詩。


    沉默半晌,神色微妙:“莫……驚鳶?”


    莫家長公子,莫驚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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