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自責,可以跟我說說他們為何吵架麽?或許我可以去勸勸他們。”


    他的聲音雖啞,但莫名給人一種可靠溫和的感受。


    孟安黎就將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那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孟安黎有些忐忑,“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沒有,”那人輕笑,“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並且對別人的善良無所適從,他們沒事的,他們今夜一定會和好的。”


    孟安黎鬆了口氣,“這樣就好。”


    “那個聶芷.......”那人又咳嗽起來。


    孟安黎靜靜地等他咳嗽完。


    他才說:“既然齊修霽已經成婚,她也該放棄了才對。”


    “或許是齊修霽對她太好了,是她晦暗生活中難得的光,聽類的意思,別人雖然對她也好,但不是持續性的。


    隻有齊修霽,在她狼狽時出現,一直關心到她化形。


    她一直沒放下,也許是分別來的太突然,又太狼狽。


    我其實挺能理解她的,我在人生最晦暗的時候遇到了我師父和兄長。


    他們救我、教導我、給我指引方向,讓我能夠手刃仇人。


    若是他們突然因為不得已的事情要與我分別,我希望,我們能有個好好的道別。


    而不是,讓我不明不白的又歸於狼狽、


    這樣,最容易產生心結吧。”


    那人放在輪椅上的手驟然收緊。


    “你也看到了,他十分的喜愛他的妻子,聶芷對他畢竟有著那樣一層意思,他若是去了,是對妻子的不尊重。”


    孟安黎問,“從他下聘禮到成婚,中間是多長時間?”


    “十年。”


    “那這時間,他便是抽不出一絲空閑去看她嗎?”


    “已經訂婚了,再去見對他有情誼的女子,便是不好。”


    “單獨見是不好,若是帶著其他人一起過去呢?”


    “帶著其他人一起過去,在人前拒絕她麽?這樣對她更加不好。”


    孟安黎陡然就豁然開朗了,“那訂婚典禮上那般的不管不顧,是否對她更不好?


    齊修霽這樣做,真的是為聶芷好麽?


    不曉得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氣表達愛意,被灌灌一族說是丟臉,被他們關進去後,過的又是什麽樣日子呢?


    為何她出來便弑父殺兄?


    為何她父兄從小就欺辱她,她卻沒有弑父殺兄?而是被關進去出來便殺了?”


    孟安黎想著,恐怕比她前世所受的苦,隻多不少。


    她前世就想著,若是她能出來,必然要將她的仇人趕盡殺絕、碎屍萬段。


    “你覺得,是齊修霽錯了麽?”


    那人聲音有些頹然。


    孟安黎搖頭,“感情的事情我說不上來,也許他想的是這樣決絕的拒絕她是對她好。


    可他沒想到,她因此被關,他哪怕在她被關的時候去看看她,說說好話,她也能好過些。


    可話又說迴來,他剛剛訂婚,被開心衝了頭腦,忘記有一個聶芷了,也不是不能理解。


    再說,若是他沒有給過聶芷暗示,暗示他也對她有些心思。


    那聶芷自己對他生出喜歡,他確實不該負任何責任。”


    “咳咳咳.......”


    男人再次劇烈咳嗽起來。


    等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


    孟安黎問,“你還好嗎?這裏挺涼的,你要不要先迴去休息?”


    “嗯,我確實不適合再待在這。”


    男人枯瘦的手扶著輪椅轉身,露出瘦削單薄的背。


    輪椅吱呀呀走遠。


    孟安黎決定.......跟上去。


    這個男人很奇怪。


    每次她說起聶芷,他的手指都會有輕微的動作。


    說到聶芷受的苦,他情緒便會激動。


    他問齊修霽是否有錯時,他聲音帶著不確定和淡淡的祈求。


    似乎是在祈求,她不要說齊修霽有錯。


    他跟齊修霽關係應當是匪淺的。


    也認識聶芷。


    她得搞清楚,即便不能說動齊修霽隨她去見聶芷,多了解了解齊修霽的身邊人也好的。


    她變作小飛蟲,跟著男人一起走。


    男人走的很慢,低垂著頭,露出修長瘦削的脖子,但上麵似乎有些疤痕。


    他盡是挑暗處走,孟安黎看不清那些疤痕。


    他走過一個個院子,最終在祠堂外停下。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齊修霽自廊後走出來,“哥。”


    孟安黎疑惑,哥?


    齊修霽還有個哥?


    當時類講的時候,沒說齊修霽是大公子還是什麽,這樣大的家族,有哥也是正常的。


    “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祠堂?”


    “來找我的好哥哥。”


    齊修霽過來推他的輪椅,將他推進祠堂,他轉身關上門。


    孟安黎想從門縫裏鑽進去,突然碰到一個軟軟阻擋。


    是結界。


    孟安黎轉身就跑。


    下一瞬大門便被打開,“誰?”


    是齊修霽的聲音,沒了溫潤如玉,滿是疾言厲色,帶著一股龐大的妖力直追她而來。


    孟安黎快速飛遠,迴到自己院子裏。


    從窗戶飛進房間。


    房間無異常,她才變迴自己的模樣,抬手壓住哐哐跳的心髒。


    方才的齊修霽好嚇人。


    不過對於要進入他們祠堂的賊人來說,這個態度也是應當。


    齊修霽和他哥哥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明日一早,還得先問問類,知道不知道齊修霽還有個哥哥。


    “哥哥?”


    類疑惑的問她,“有的啊,可是死的早,所以我就沒講,你是如何得知的?”


    “死的早?”


    “嗯,”類點頭,“魔族侵襲,他代表猼訑一族出戰,被冥焰夜魔冥火燒中,天宮禦醫合力救治,也沒能留下他的命。”


    孟安黎心道,是留下來了。


    隻是被冥火燒成了廢人,所以幹脆對外宣稱是死了?


    “他這個哥哥啊,雖然是哥哥,卻沒有哥哥的樣子,最喜歡遊山玩水、放蕩不羈,修煉上也不及齊修霽有天賦。


    齊修霽管理著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對他人是能幫則幫,所以我們隻知道齊修霽,不知道齊瀟遠。”


    “齊瀟遠......”


    孟安黎念著,名字也挺瀟灑的。


    “是啊,後來他在攻打魔族時衝鋒陷陣,英勇就義,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我可以幫他。”


    孟安黎覺得,中了冥火毒,還能堅持到如今,是條真漢子。


    她這有浮生水,可以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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