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儀就這樣不動聲色地跟著景顏身後,隨著她輾轉大半個北京這才迴到她所住的地方。


    在她看來,景顏為了與蕭然見麵,竟然這樣大費周章,可見心機之深。


    沈星儀咬著牙,恨恨地盯著景顏,直到她消失在自已眼前。這時,星儀才注意到景顏所在的小區,竟與自已從前住的地方隻隔了一條馬路。


    馬路對麵那個破敗不堪的小區,曾經是她的噩夢。


    母親離異後,她們母女一直窩居在那個破舊的一間屋子裏,她花了十年時間,她擺脫了那裏。


    這裏兩年前已經被推平,連同她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起。


    她冷笑著離開,她自以為景顏不過也是一個與自已一樣,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


    她特意讓人調查了景顏的背景,可查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麽更複雜的情況。盡管如此,可她絕對不會再讓景顏靠近蕭然半分。


    她是多不容易才有今日的身份地位,她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徹底斬斷可能對自己造成的一切威脅。


    景顏為了見蕭然,總要在劇組收工後往返於城市之間,每次當到家後都淩晨了,第二天一早她又得早起去拍戲。


    見她一臉疲憊,楚天本來還想勸說她今日就別去了,可他話還沒說完,卻見她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他猶豫再三,還是將車子往蕭然家的方向開去。


    其實楚天也曾動過念頭,若是在蕭然家附近找一套房子,或許就可以免去景顏的奔波之苦。


    可要搬到蕭然家附近那樣的黃金地段,經濟負擔一下就上來了。且他總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心。


    今天見景顏疲憊至此,他當下決定明天便抽時間去附近看房子。為了景顏,任何委屈、苦楚,他都甘之如飴。


    隻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房子還沒來得及安排好,噩耗卻毫無征兆的降臨在他們的身上。


    終於到蕭然家附近,見景顏仍在酣然中。他有些不忍心叫醒她,而隻是停在路邊,猶豫著是否直接將車開迴家,偏這個時候,景顏似有感應,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到了?”


    “嗯。”


    “辛苦你了,那我下去了。你先迴去休息吧。”


    “我沒事,我不累,我去附近逛逛,你好了叫我。”


    她沒有接話,突然話鋒一轉:“你說,若是今日便將實情向他和盤托出,他是否會接納這樣的我?”


    “你,你怎麽突然想告訴他了?”他顯然有些驚訝。


    “嗯,我不想再拖延,也不想再麵對他的疏離。就算他一時半會無法接受,但總好過於他一直將我視作陌生人,這種感覺總讓我惶惑不安。”


    “你想好了就放膽去做吧,哥們支持你!”她既心意已決,他除了舉雙手支持又還能如何?


    她有些忐忑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問起:“我現在看起來狀態可還好?是不是略顯憔悴?”


    “放心吧,任什麽都掩蓋不了你的美。”他的話聽似玩笑,卻著實出自真心。


    聽他這樣說,她心懷疑慮地又看了一眼右側的後視鏡,這才安然走下車,算算時間,這個時候蕭然大概要迴來了。


    “子騫……”她還是下意思習慣喊他“子騫”。


    於她而言,無論他變成什麽樣,他都是她的子騫。她心裏盤算著應該怎樣開口,才會讓他更好接受?


    在還未告訴他一切之前,她是喊他什麽好呢?“子騫”還是“蕭然”?


    就在她舉棋不定的時候,有人先於她喊了他的名字。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以黃雀自居的沈星儀。自打發現景顏在接近蕭然後,她就讓人盯著景顏,一旦她那裏有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告訴自已,她好采取主動。


    “蕭然!”


    “你怎麽來了?”蕭然本是遠遠地看到好似景顏的身影,可當聽到有人喊自已的時候,那個身影瞬間就閃到路邊的樹叢裏了。


    “想給你一個驚喜呀。”說著,沈星儀上前挽住蕭然的手臂。


    沈星儀的動作讓蕭然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他那隻被她牽住的手臂有些僵硬,似想掙脫,但卻不能,隻是聽之任之一般地任他牽著往前走去。


    而景顏像個被嚇壞的小孩,她根本不敢直視這樣的場景,她背過身去,幾乎是落荒而逃。她心亂如麻,根本無力應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上一秒她還在想象當蕭然知道自已的真實身份時會是怎樣的反應,她甚至做好了他暫時無法接納自已的心理準備。可她卻怎麽也沒想到,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卻好似已經沒有了說的機會。


    一想到這裏,她覺得自已的腦袋“嗡”的一聲,之後便像是魂魄已經遊離於身體之外一般,毫無知覺。


    蕭然的腳步雖被星儀拉著往電梯裏走去,可滿腦子盡是各種揣度著關於景顏的一切。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已的心好像著了魔一般。


    “看什麽呢?”


    星儀明知顧問,她本就是故意跟著景顏來到這裏。然後在景顏麵前宣誓主權,好斷了這個女人的癡心妄想。


    “哦,沒什麽。”蕭然知道星儀對景顏錯認的事情格外忌憚,並不想節外生枝。


    “你認識的人?”


    “嗯。”他迴答的聲音很輕,隻是餘光下意識地在搜索。


    “是女生吧?要不怎麽見著我轉身就走了?”星儀假裝疑惑地追問著,手卻分明地握得更緊了些。


    “大概隻是散步路過而已。”


    “她也住在這附近?你們很熟?”


    “偶遇過幾次。”


    “哦,這麽巧啊。她是誰,我認識?”星儀窮追不舍,她的話每一句都在故意含沙射影,好引起蕭然猜疑。


    隻不過蕭然並未意識到她的用意,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們迴去吧。”


    蕭然就這樣被一個女人挽著進了電梯,從始至終,景顏都不敢直視他們,因為不忍直視,她沒有看清那個女人的臉。


    因而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是真的,那個她深愛的男人,現在卻屬於別的女人。


    她分明知道他住在幾樓,隻是那樓層太高,她看不清他們是否進了家門,而此刻又在做些什麽?


    不,她不能敢,也不敢想,那些電視劇裏的親密鏡頭,她是看過的,她明白而今這個年代男女之間早已不如百年前一般矜持與保守。


    此時的景顏猶如僵屍一般直立在那裏,她想逃,卻好像被什麽綁住了腳,她一步也挪不動。一陣痛楚猛割她的心,仿佛野獸的利齒在撕咬。


    那雙手曾經隻願牽起自已,那顆心曾經寧死也不改初衷,那張唇的溫度還依稀留存,可為何一切都變了?


    明明她還在原地,可他已經走了太遠太遠,她覺得自已再也追不上他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與絕望。


    這份絕望較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前即便他們無法廝守到老,可畢竟無論他們身在哪裏,那顆心是始終牽連在一起,不曾分離。可眼前的他心卻裝進了另外一個女人。


    那麽這樣的他是否還一如從前,值得她全心全意去愛戀?她迷惑,她絕望,她的心中烏雲密布,天空又落起了雨,傘依然在手,而人卻不在。


    何去何從,這是她來這裏後又一次感到茫然,曆經千難萬苦才盼來的這一世,她所有的期待和希望不過是與他重拾舊情緣,然則美好的憧憬都成了泡泡,在這一刻全然破碎。


    她甚至哭不出來,隻是毫無知覺地站在雨裏,冷冷的冰雨打在臉上,可她渾然不覺,因為她的心又一次被冰封了。


    楚天見下雨連忙往迴趕,卻看到景顏一動不動地任由雨水澆灌,他心急如焚地衝過去,一把拉住她:“你瘋啦,就你這身體怎麽吃得消,快跟我迴去!”


    “我該迴哪裏?哪裏才是我的歸處。”她的眼神落寞,淒楚,冷得讓他心中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雖鬧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估摸著能將她傷至此的也隻有那個人,看著景顏被他弄得如此狼狽,他是又急又氣:“這是怎麽了?他不信你是不是,你先迴車裏去,我去跟他解釋……”


    可她根本對自已的話無動於衷,他越發著急,但見她神情渙散,還是盡量哄著她:“先跟我迴車裏去吧,別再淋雨了。”


    “那天也是這樣的雨,我好茫然無助,於是我便一直等一直等,終於等到他出現了。他打著傘站在雨裏,臉上身上全濕了,可我卻依然記得他的笑,那一抹笑容照亮了我往後的人生。”


    她一麵說,一麵神情木然地看著天上的雨,臉上浮現癡癡傻傻的笑。


    “我們迴去再說好不好,你想說什麽我都陪著你好不好?”楚天幾乎已經是祈求了。


    “不,我要在這裏等他,那日也是這樣的瓢潑大雨,他關心我,四處尋我。對,他是在意我的。”再往下,她說話仿佛已經魔怔了。


    此時,楚天恨不得將自已變得蕭然,他既心疼又惱怒:“景顏,你清醒一點!”


    可她依舊是根本聽不見自已所說的話,仍舊像塊木頭似的一動不動。


    雨水從頭到腳淋傾注百下,她的臉上,身上被密密麻麻的雨點擊中,他已經分不清她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眼見著雨越來越大,他覺得站在雨裏的她已經顫顫巍巍,不一會兒,她像是失去了意識。整個人暈厥了過去。


    “景顏……”


    楚天嚇壞了,連忙上前將她抱進車裏。而他的心也如這雨勢一般猛烈,讓人無從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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