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林梢頭,人約黃昏後。


    琥珀見嬣婉已經在鏡前搗鼓半晌,不由好奇探到她耳邊問:“今日七夕,姑娘如此精心打扮,又是要去哪啊。”


    “你快幫我瞧瞧,這兩支簪子哪支要好看些?”嬣婉一邊詢問著,一邊拿著簪子在頭上來迴比劃著。


    “我們姑娘天生麗質,不論戴哪隻都好看。”


    “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學著伶牙俐齒的了。”嬣婉沒顧上搭理琥珀,隻是顧自在衣櫃裏往外翻衣服。


    真是衣到穿時方恨少,平日裏也沒覺著衣服不夠穿,怎麽今日翻來覆去,也覺得自已的衣衫無論顏色還是樣式,別說同京城裏那些官宦家的姑娘相比,便是同於家姐姐相比也遜色不少。


    “琥珀,我的衣衫全在這了?”


    “是的,姑娘,你要找哪件,我幫你。”


    “這,這也太少了些。你們平日怎麽也不提醒著我一點。”


    見姑娘噘嘴怨懟著,琥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當下便忍不住打趣道:“向來姑娘總喜歡扮著男子玩,家裏的脂粉首飾也從不上心,我想著姑娘整日得往外跑,那外麵定是有什麽東西特別吸引姑娘,嗯……”琥珀故意拉長了聲,“姑娘想必是相中哪家公子了吧。”


    “好你個琥珀,待我我迴來,看我怎麽收拾你。”說著,嬣婉迫不及待溜出門去,這是她與子騫的一起過的第一個七夕,她滿心期待。


    這時太陽剛剛落下來,地平線下還殘留著一大道長長的紫雲,幾顆瘦小的星鬥在日月之間暫時地放出蒼白的光芒。


    當她路過街市時,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姑娘留步,敢問姑娘可想知道自已此生命運?”


    嬣婉一迴頭,見一個盲人擺著算命攤子,“你,你怎知我是女子?莫非你並不瞎。”


    “姑娘不用試探了,老生的確看不見,可我算命靠著心,而並非眼。”


    “嗯?你真能算準?”


    “不準在下便不要姑娘一文錢。”


    “行,那你便看看。”


    “姑娘想看的是姻緣吧?”


    嬣婉聞言小臉一紅,略帶嬌羞的點了點頭。


    那算命的人拿著卦在桌子來迴搗鼓了一番,隻見他臉色轉陰,嘴中念念有詞,嬣婉越看他的表情,心裏不由越發疑惑,心想著這瞎子到底是算出了什麽,還是在這裏故弄玄虛。


    “姑娘的姻緣線著實複雜,今生想必您與心愛之人怕是有緣無分,若是來生能遇見,或將能成就一番姻緣。”


    “什麽?來世?你若是要錢,直接說便是了,何苦編出這樣的話,讓人心裏聽著膈應。瞧,這是你的報酬,下迴請你還是積些口德吧。”


    嬣婉當下隻覺是騙子想多誆些錢罷了,於是隨意扔了幾枚銅錢在那人桌上便賭氣離開了。


    那個算命老者隻得歎氣搖搖頭,口中還念念有詞:“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就在算命老者說話的當口,子騫身著天青色對襟窄袖長衫,正大步向著嬣婉而來。


    而這時,嬣婉還受著方才算命那一番話說影響,嘴中嘟囔著:“臭瞎子,胡言亂語,坑蒙拐騙。”


    子騫不知所謂,當下隻覺可愛,便用哄孩子一般的語氣道:“這是怎麽了,是誰惹得我們婉兒不高興了?”


    “一個騙子,不值一提。”嬣婉盡管這樣說,卻還是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好啦,別不開心了,我瞧著那有糖葫蘆,我去給你買來可好。”


    一聽到有糖葫蘆,她的臉上旋即轉陰為晴,他情不自禁“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個小饞貓,且在這裏等著,我給你買去。”


    “嗯。”她欣喜地點著頭。


    他看著她喜笑顏開,便也跟著歡喜不已。


    突然人群一陣騷動,似有人在喊叫:“著火啦,著火啦。”隨之,人們爭先恐後往嬣婉所在的方向跑來,她瘦小的身體根本無人招架猛烈的人群,猶如汪洋裏的小魚小蝦一隨著巨大的波濤前湧。


    子騫拿著糖葫蘆從另一個巷子迴來,卻見嬣婉所在的巷子裏紛亂不堪,慌忙四處尋找:


    “嬣兒?婉兒……”


    可卻哪裏也不見嬣婉的影子。


    嬣婉此時已被人流衝到街角的盡頭,她已弄不清方向,隻是茫然的走著,不知不覺便來到一個寧靜的湖邊。她坐在波光粼粼的湖邊,看著水麵中倒映著的月影。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嬣婉不知為何為在七夕這日這樣莫名與子騫被人流衝散。她不禁抬頭望向天空,此時牛郎與織牛可是已跨過銀河相會呢?


    她拘謹的豎起耳朵想探聽動靜,可令她失望的是,四下什麽聲音也沒有,隻有偶爾的微風掠過樹梢的簌簌聲,夜依然那麽靜謐,讓她心間莫名的憂鬱如何也揮之不去。


    收迴目光,眼神再次落在這寧靜的湖麵上,看著湖麵因晚風輕拂而圏起層層漣漪,連帶著月影也隨之帶著幾分褶皺。


    “婉兒……”


    子騫的聲音傳來之時,嬣婉一度有些恍惚,仿佛自已此時已化身為織女,終得與戀人相見。她起身快速奔向他,此刻她隻想撲進他的懷裏,一直到永遠。


    他上前緊緊擁向她,心中是失而複得的喜悅。


    “子騫,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當終於被他擁進懷裏時,她委屈地淚如雨下。


    “傻瓜,別哭了,我這不是找著你了?若是哪天我們走散了,你一定記得無論多久,我都會在原地等你。”


    “嗯嗯。”她雖點著頭,可眼裏噙著淚水,低頭不語。她憶起適才算命先生的所言,依舊心有餘悸。


    這時,一個買同心結的小姑娘走向他們:“郎君,姑娘,買個同心結吧?七夕這日若是相愛的兩人拿著這同心結共同許下願,來日長長久久永結同心。”


    子騫二話不說便買下了同心結,他望了望如水的月色,而後目光定定地看見嬣婉,含情脈脈,他那眸烏黑的深潭裏倒映著全是嬣婉的影子。


    “婉兒,你可願意與我一同對著月亮許願?”


    她眼波流轉,深情迴望向他,淚眼朦朧,滿是期許:“我願意。”


    “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如是說。


    “願我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她如是說……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兒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輕柔的風,淡淡的月光,他們攜手相依,看滿天的繁星。


    “子騫,你說牛郎織女他們離得那麽遠,如何捱過這一天天的漫漫長夜?一年相思,一年的期盼,卻隻能在七夕這一夜見上一麵。”


    “或許她們的心中始終牽掛著彼此,靠著滿滿的迴憶與懷念,日子便也就不那麽難挨了。”


    “會是這樣的嗎?可是無論怎樣,我才不要分離,我隻要相守的快樂,我隻願與子騫你朝朝暮暮,地久天長!”


    “放心吧,我們定然不會分離的!你若不棄,我便不離!”


    “便是你棄了,我也想方設法得纏著你,直至生生世世與你不分離。”說著,她兀自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映得身後的天幕,柔柔的月光,仿佛三千世界齊放光彩。子騫驀地俯身向她,一個綿軟而輕盈的吻落在她的唇瓣,她心尖不禁顫了一下,暈眩地墜入朦朧的月色中。


    時光仿佛在那一刻靜止,月光灑在兩人身上,斑駁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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