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耀。


    暖風習習拂過,山崖下的廢墟城牆,似乎在訴說著曆史的動蕩。


    鍾離默然,龍首微垂,想到了太多太多。


    如果說,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虛假,是被人飼養,那麽他這幾千年所留下的記憶,所經曆的磨損,又算作什麽。


    坎瑞亞的覆滅,是為抗爭天空,欲掙脫牢籠,但他們,卻被自己親手抹殺。


    恍惚間,他的目光穿透更遙遠的過去,看到了故人的身影。


    與若坨攜手征戰,與歸終對桌笑談,與眾夜叉守護璃月......


    時光荏苒,就如這遁玉陵,城不再依舊,人亦無常新。


    到如今想想,這些事情,仿佛都已經變了味道,有些,失去了某種意義。


    當真令人感慨萬千。


    這對鍾離來說,是一次相當嚴重的磨損。


    帝君他……在想什麽?


    在微風拂過的山頂,盡管頭頂就是驕陽,但周慶卻感受到了一股子寒意。


    他現在隻希望萊茵多特是瞎寫的那句話,退一萬步來說,如果不是瞎寫的話,那麽他也希望這隻是萊茵多特對七神的刻板形象。


    哪怕曾經的七神確實如此。


    但現在,周慶希望帝君,已經改變了曾經的想法。


    或許,自己真的多慮了呢……想著想著,周慶迴憶起前世中做過的鍾離傳說任務。


    那是關於鹽之魔神神死去的真相。


    當時,鍾離為旅行者揭開往事,也曾為鹽之魔神的子民有所惋惜與喟歎。


    而並非對別人的子民表現得很冷漠。


    所以。


    鍾離確實是個大善神吧。


    想到這,周慶又迴憶起鍾離的台詞:


    “我雖無意逐鹿,卻知蒼生苦楚!”


    對啊!


    猛然間,周慶感覺自己的心又放迴了肚子裏!


    還有什麽比這句話,更能體現鍾離的人品呢?


    啊。


    噓服了。


    帝君心懷天下,肯定會支持我接下來的計劃的。


    “嘿嘿,嘿嘿嘿……”


    想通了以後,周慶忍不住開始傻笑。


    “……”鍾離。


    我這正傷感著呢,你幾個意思?


    見帝君視線投來,周慶趕緊收斂心情,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問道:


    “帝君,您認為,這真相到底靠譜嗎?”


    “嗯。”


    鍾離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盡管以他的性子,都有些不願意承認,但鍾離畢竟少說都已經活了六千多年。


    這世界上的某些蹊蹺規則,他自己也體會過不少,隻是未找到決定性的證據,他受製於天理,無法進一步去探索真相。


    恐怕,不止鍾離。


    就連巴巴托斯的心中,也或多或少對這世界的某些規則有所疑惑。


    因此,從世界之外到來的旅行者,對他倆來說。


    正是探索世界真相的最佳選擇。


    隻不過因為周慶的存在,鍾離倒是省去了這一步驟,提前得知了真相。


    這時,周慶忽然想到。


    原神劇情中,雙子之一,之所以會堅定的站在坎瑞亞那一方,正是因為他知道所有的真相。


    因此,哪怕麵對至親。


    他也會洋裝冷漠,不肯與之相認。


    “總有一天,所有的事情,你都會明白的。”


    這是劇情中,雙子的對話。


    而作為晚蘇醒了五百年的旅行者,自然是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的,其實這也是由於對方非要當謎語人的原因。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


    空要成為謎語人,也是迫不得已呢。


    這其中又隱藏著哪些秘密,這令他迫不得已的原因是什麽,這就不得而知了。


    拋開這些發散的思考,周慶搖了搖頭,心神迴到現實。


    雙子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


    深淵這股勢力,究竟是敵是友尚未可知,哪怕是同樣要幹天理的至冬,他們都並不承認深淵的做法,甚至連深淵也要一起幹。


    這些事情真要深究思考起來,也的確是讓人頭大。


    周慶尋思,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讓帝君跟自己站邊,方便提前布局。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用到帝君的眼界。


    替他考慮以世界樹穿梭時空的可行性,以及如何讓這種能力的作用,發揮到最大化。


    想到這,周慶道:


    “帝君,您先前對這真相,是一點都不知道麽,那天理都沒有告訴你們點什麽?”


    鍾離搖了搖頭。


    天理對七神的管理,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嚴格,他們也不會經常被召喚去開個小會,商討一下提瓦特的發展方向,戰略方針什麽的。


    周慶又道:


    “看來在天理眼中,神明與凡人亦無不同,重要的,隻有它們注入在這片天地間特殊的規則。”


    “若非得知真相,我們恐怕會在某一天,化為可悲的獻祭者,頃刻間蕩然無存,隻為讓天空多一份力量。”


    鍾離聞言默然,隨即微微抬頭。


    他仰望著天空島的位置,突然,那雙經過六千年沉澱,早已古井無波的金色眼眸中,開始閃爍起異樣的光澤!


    在他身上,竟開始攀升起令大地哀鳴,令山岩顫抖的氣勢!


    摩拉克斯怒了。


    這不僅僅是為自己受到天理的欺騙而憤怒。


    在璃月三千四百年的曆史中,岩王帝君的身影從未遠去,他行走於璃月的每一寸土地,飲茶賞花,品酒巡視,與人共歡,與溪岩同樂。


    幾千年時光。


    鍾離早已將璃月,視為最不可觸碰的逆鱗。


    而如今觸動這片逆鱗的,是天理,但,天理又如何?!


    他摩拉克斯,何時懼過一戰?!


    同時,他還為以前的戰友而怒。


    不論是以身殉國的千岩軍,夜叉們,還有那些逝去的仙人,以及連名諱都不曾留下的凡人。


    他們奮戰的意義,他們死後的榮耀,似乎都在這般荒誕的真相下,變得有些可笑。


    欲買桂花同載酒,隻可惜故人何日再見?


    這並非疑問,這是一種奢求。


    那些死去的故人,他們在鍾離心中的地位,永遠都是無可撼動的存在。


    冥冥之中。


    鍾離似乎聽到了故友淒厲的詢問,他們詢問摩拉克斯,如今的璃月是否繁榮,如今的世道是否太平。


    人們還記得我們嗎?


    還記得,我們流過的鮮血麽?


    我們所流淌的鮮血,是笑話嗎……


    轟!!


    倏地。


    鍾離腳下的山岩竟不堪重負,以他為中心,層層裂紋如觸手般向四周擴張。


    無數裂縫撕裂山體,直達地麵!


    這還是他努力克製下的結果,不然,這座屹立千年的山崖,恐怕會在一瞬間化為齏粉。


    “放心吧,璃月受諸位庇蔭,繁榮至今,你們該親自看看的……”


    鍾離嗓音低沉,透露出傷慟。


    低語過後,接著,他眼中劃過一絲狠意,這種神情,隻有在魔神戰爭時,他才顯露過幾次。


    “今日,我要在此與各位簽訂契約。”


    “我!摩拉克斯!不會讓你們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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