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花花”


    陸妔晴是被癢醒的,一睜開眼睛,就看見通體黑色的貓咪正在用它軟軟的毛蹭她。似乎是見她醒了,花花一躍迴到了床上,陸妔晴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發了幾秒鍾的呆,盆裏麵的水位經過一夜的浸泡則下降了很多。


    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陸妔晴毫不在意地起身,拿過一旁的軟帕擦拭了下水珠,就穿上了學員服,慢慢走到門口,大抵是那藥浴發揮了作用,昨天還渾身酸痛的四肢現在又恢複力量。打開屋門,清寒的空氣湧入,陸妔晴深吸一口氣後,就又開始了上午的修習。


    ……


    “孫奕,你看看這就是你前日所作,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毫無對仗不說,連字型都歪歪扭扭,幾月來你的進步就止於此嗎?如此別說文才,隻字,你到何年何月才能練得好?”


    學堂裏,許和站在孫奕麵前,大發雷霆,刻板的臉上陰雲密布,嚇得眾學生都不敢吱聲。


    孫奕低頭站著,一動不動,聽到這話,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哼,從今日起,你給我每天抄十頁《國史》。其他人,繼續念。”


    許和將孫奕之前作文的紙狠狠拍在木桌上,然後背手離開,而隨著許和話音落下,其他學員也收迴暗自打量的目光,開始誦讀。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很多次,大家也都慢慢習慣了。


    如今整個夢溪書院都知道,今年的新學員中,出了一個天才,隻可惜,天才帶著兩個草包,一個整日沉默似啞巴,一個愚笨無知似傻子,這樣的人居然都能夠進夢溪書院,暗地裏也被好多人羨慕好運。要知道這夢溪書院雖然在秀城六家書院中墊底,但也比其他地方的學院好了不少,至少這可是齊國直屬下的書院,一旦進入,日後功成名就的機會提高了不少,想當初他們寒窗苦讀多年,擠破頭才擠進來的。這倆傻小子什麽都沒付出,輕輕鬆鬆地就走到了和他們一樣的地方,可不是走了狗屎運了嗎?不過,看他們這個樣子日後估計也是留不下的,畢竟這秀城六大學院之名可不是叫著玩的。等到學院之比那天,就算那天才再能耐,也救不了他們。


    夢溪書院現在暗地裏等著看孫奕和阿文的好戲的可不少,尤其是一些早他們進來的老學員,之前傳聞秀城裏兩個夢溪書院的學員遇見鵠岩書院的劉佃和王未,竟然被嚇得屁滾尿流,不戰而逃,當真丟了夢溪書院的臉,讓很多夢溪書院的老學員都氣憤不已。雖然他們也知道那劉佃和王未不是什麽好東西,且大家都是文家子弟,但是連打一架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麽稱得上男兒呢?何況那傳聞一時盛行,被傳成夢溪書院如何不堪,直接影響到了今年的招生,更激發了那些學員憤怒的情緒。所以在剛知道那兩個“不戰而逃”的懦夫就是孫奕和阿文時,暗地裏沒少下絆子,這也造成了剛開始那段時間孫奕的情緒一直處在隱忍狀態,才一直跟他覺得看不起乞兒的許和叫板。不過後來孫奕去主動道了歉,許和心生奇怪之下,更多關注了孫奕才知後者一直被針對,抓出幾個生事的懲罰了一番方算暫時告一段落。


    許和一走,孫奕才慢慢坐下。


    經過幾月相處下來,他已經不那麽討厭許和了,他知道許和雖然嚴苛古板了些,但心不壞,他討厭的還是自己。


    前段時間,他下午偷偷去梅園找過陸妔晴好幾次,但是都沒有遇見他,前幾次時間緊迫,發現陸妔晴不在他就原路返迴了。但最近的一次,因為下學早,他就拉著阿文去梅園等。可是當他在梅園外看見陸妔晴渾身泥垢,還帶明顯的傷疤,一瘸一拐地出現時,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怒火竄的很高。


    這是他的阿護啊,還這麽小,那些人怎麽敢這麽欺負他?


    孫奕以為是夢溪書院的人在背後搞鬼,按捺不住,剛要衝進去問個明白,就被一個突然出現的長胡子老頭給攔住了。


    那老頭先是上下打量了阿文,才把目光轉到孫奕身上,淡漠地開口。


    “她很好,無需擔心。進來時小聲一點。”


    然後就轉身迴到了梅園。


    孫奕怎麽可能相信這個莫名其妙的老頭的話呢,陸妔晴狼狽的樣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孫奕的眼睛又紅了一圈,拉著阿文徑直走進梅園的小屋外,腳下卻不自主的放輕了聲音。


    屋內燒著炭,透著窗都能感覺到一股熱氣,屋內是陸妔晴和剛才那個那個老頭的說話聲。


    “下次切忌焦躁。”


    “徒兒知道了。”


    “為師今日聽許和說你帶進來的那兩個小子基礎極其薄弱,怕是過不了學院大比,當時你該如何?”


    屋子內陸妔晴沒有說話,經過幾月的惡補,她當然知道這秀城學院曆來的規矩。所謂學院大比就是一場大混戰,屆時所有在習的秀城所有學院的學員都必須參加,凡是排名在後三十的人,都將被淘汰。看上去似乎不難,但要知道那是整個秀城的學員一起的,其中包括那些修習了幾年的,一般來講,最後淘汰的都是新進的學員,很殘酷,但是這就是現實,故而各學院裏其實沒有明確的師兄師弟之分,單看天賦與勤勉程度。像孫奕和阿文,本就沒有很好的基礎,在這樣的比賽下,被淘汰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到時候就算夢溪書院有意留下他們,也保不住。


    屋子外孫奕也沉默了,他也大概知道一些情況,心裏隱隱失落,到時候,可能就不可以再與阿護一起了,除非,自請為侍。


    屋子裏沒有人說話,隻有衣料窸窣的聲音,然後就是“咚”的一聲。


    “為何?”


    是那老頭的聲音,帶了些許疑惑。


    “咚咚咚”


    “徒兒不孝,如果阿奕和阿文真的被淘汰,徒兒會與他們一起離開,謝師父幾月來的悉心教導。”


    是陸妔晴的聲音。


    “嗬嗬,你倒是個有義的。先起來吧,如果那兩個小子知道你為他們至此,肯定不會辜負的。”


    “嗯,師父大人慧眼識珠,其實阿奕和阿文都是聰敏的。”


    “喵~”


    屋子內響起陸妔晴有些俏皮的話,伴隨著陣陣貓叫。


    屋外的孫奕已經開始大滴大滴掉了眼淚。


    孫奕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怎麽迴的住處,滿腦子都是陸妔晴說的話。


    其實這幾月來,孫奕已經很努力在修習,每天都堅持練字,但畢竟基礎太差,夢溪學院其他學員無不是已經學習了好幾年的,又通過了學院的考試,賦文作詩方麵自然是合格的,更別提單純的識字和書寫了,再不濟也看得過去,不是孫奕這種沒有半點功底的人能比的,如果隻是聽夫子講習,孫奕還能夠勉強跟上,可一旦涉及自己的積累方麵,就很難匹及他人了。


    原本以為自己很辛苦,可是阿護比他更累,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和阿文。


    深吸口氣,不再多想,孫奕把那張紙折起收好,認真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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