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琴從母親那裏得知夏老爺不打算帶他們一起上京,頓時無比絕望,慌了陣腳,整日裏鬱鬱寡歡,接連幾日吃不下任何東西,整個人消瘦了許多。席氏見她一日比一日憔悴的模樣,心裏著急死了,卻又沒有辦法。他們本是寄人籬下,又怎麽能提出過多的要求,再說那日蔣氏說的確實在理,竟是讓她找不出一絲可以反駁的漏洞。

    夏琴撲到在母親懷裏,哽咽著說:“娘親,為何我的命竟是如此的苦呢,大家都是夏家的後代,我爹就獨獨被轟了出來,想這夏家祖上曾是侯府世家,雖然爹是個庶子,可是夏家人口單薄,也沒聽說誰規定過庶子不能分家的。即便是對於夏老爺來說是殘羹魚食的東西,相較於我們便是極大的臉麵,可惜當年爹輕易的隨祖母離開了夏家……要不然我和那夏冬雪最多就是差個嫡字而已,怎麽不能是被眾人捧在手心上的夏家閨女,未必就和那人一點未來都沒有……”

    席氏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叮囑道:“我的傻閨女,你說的這是什麽混話,小心被人聽了去,傳到夏家老爺那裏,咱們就徹底完了,你爹的身份宗祠根本不認,莫不是夏老爺還憐惜著那麽一點骨肉情分,你以為今日的我們和那街角買豆腐的娘子有什麽區別?”

    夏琴不甘心的抿著嘴角,淡淡道:“我自認不比那些個官家小姐差多少,無外乎是一個出身而已,可是實際上,我骨子裏也流著百年望族的血脈,怎麽就不能和那人有所牽連……再說我不過求的是一個念想,想為自己爭上一爭,要是夏冬雪和我一般心裏喜歡上了誰,那蔣氏可會這樣視若無睹,還要將她許配給他人……說到底我不是她的親閨女,他們便都認為是我妄想。”

    “哎呦我的琴兒哦,你千萬別再說這些誅心之話,人家肯收留我們就是天大的恩惠,你怎麽能拿自己和夏家大姑娘比呢,她娘是京城鎮國公府的千金,曾經的公主伴讀,在皇後麵前都體麵的人物,她爹又是聖上欽點的狀元郎,哪裏是你爹那個沒出息的能比的?莫說你爹被逐出夏家,就便是沒有消了祖籍,也是要看這個嫡親哥哥的臉色做事。你千萬別生出這種怨恨的心思,讓娘親為你擔憂。”

    夏琴咬著嘴角,腦海裏全是那日夏冬雪望著她不屑的眼神,似乎在訴說她對徐旺青一直是癡心妄想,她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能懂什麽?她夏冬雪生下來就比別人高出一等,有蔣氏和夏老爺為她操心,什麽都能輕易得到,自然不會知道明明有心,有意,有情,卻隻能看著那渴望的人離她遠去的痛苦心情?若是平日,她或許會讓自己放手

    ,隻是如今,她未必不能成事。夏琴的右手攥住了胸口的衣襟,她的懷裏似乎藏著什麽東西,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閃過一絲計較,嘴角微微上揚……

    夏冬雪自然不曉得那一晚上的談話,已經徹底傷了夏琴的自尊心,從而讓她從心底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怨念和嫉妒。

    “母親信我,若是沒有一分把握,女兒不會傻傻的如此執著的……”夏琴淡淡的說著,柔弱的肩膀在母親的懷裏微微顫抖,梨花帶淚的麵容閃過一分狠絕,嚇的席氏好一陣心驚。

    “對了,母親,我聽說蔣氏把那個賤人的孩子給接過來了?”

    席氏一愣,眼底閃過一絲陰鬱,不快道:“可不是嘛,他們說那孩子也是你爹的骨肉,年歲又小,母親不在了,寄養在長老家裏不是個規矩,便派人去接了過來。”

    “哼,想當初娘親就不應該將她留下,索性和那個女人一起賣了,又有誰會知道,再說她娘紅杏出牆,誰能保證夏染那丫頭是爹的骨肉……”

    席氏想起那個和她男人同床共枕過的女人便心生難過,不樂意提起他們,道:“罷了罷了,反正又不是讓我來養,眼不見心不煩,隻要她娘沒了,我這積鬱幾年的悶氣就順暢了許多。”

    夏琴垂下眼眸,心裏想了一會,眼睛一亮,道:“夏夫人說過這孩子不用娘來養了?”

    席氏點點頭,道:“我聽她那個意思是打算帶夏染一起上京。”

    “嗬嗬,帶我們上京就是怕我們旅途勞累,怎麽帶四歲的染姐兒上京,就不怕她累著了?分明就是防著我呢,怕我主動搭上徐家公子,丟了他們夏府的臉麵。不過這樣也好,我正愁找不到必去的理由呢!”夏琴的臉上爬上了一抹莫名的笑意,似乎心中有了決斷。

    席氏詫異於女兒突如其來對夏府的恨意,勸解道:“我的琴姐兒,娘知道你在這府裏住的不痛快,又加上因為那位徐家少爺的事情被大姑娘給了臉色看,心裏委屈,可是你要知道,我們如今的體麵是夏府帶來的,你若是把這一大家子都開罪了,就算和徐家少爺有了牽連,也沒人能夠幫襯你什麽。我聽思秋說過,徐家是百年望族,這大宅門裏的事情複雜肮髒著呢,你就算心裏有恨也別表現出來,讓你夏伯伯多心,日後我們怕是還要仰仗夏府呢。”席氏沒有說出口的是,她還一個姑娘悠姐兒呢,這孩子本就是個傻的,沒有心機,若是夏琴把蔣氏徹底得罪了,他們一家子還能有個好?夏老爺不認他們是個理,認了是個情,他們老實過活以蔣氏的

    為人和性格絕對不會多說什麽,但是要惹上了人家自己的孩子,夏老爺怕是不會比當年杜老太君手軟。

    “娘親,你放心,我心裏有數。若不是……”夏琴頓了一下,猶豫道:“娘親以為夏老爺和徐老爺當真隻是普通同僚嗎?”

    席氏一怔,小聲道:“琴兒,你又聽誰說了什麽。”

    夏琴右手擦了下眼角,淡淡道:“你當我平日裏為什麽對思秋那丫頭那麽好?還不是她是府裏的家生子,又在至哥身邊呆了多年,家裏還和雪晴是親戚,總是能打聽到隱秘的消息……”

    “思秋?你別小瞧了那個丫頭,我倒是覺得她不是個老實的人。”

    “嗬嗬……”夏琴冷笑了兩聲,諷刺道:“真是好的丫鬟夏冬雪會讓她從至哥身邊離開嘛?怕是見她日漸水靈,眼神嫵媚,帶壞了至哥兒!不過這樣也好,我又從未想過能坐上那人嫡妻的位置,思秋再輕佻,也惡心的不是我。”

    席氏驚恐,捂住了她的嘴巴,拉著女兒走向了床角,低聲問道:“我跟你說,你若是要表白自己的心意我不攔你,但是,但是你做什麽也別扯上夏府的大姑娘!”

    夏琴一愣,沒想到母親倒是個心思透徹之人,隻是她若是不扯上夏冬雪,即便和徐旺青有了什麽,怕也會暗中被那蔣氏消除的幹幹淨淨,竹籃打水一場空。

    “琴姐兒!你聽到沒有!”席氏臉色一沉,前所未有的訓斥著女兒。

    夏琴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兩聲,她還需要母親的助力,此時萬不可鬧內部矛盾,便低眉順眼的點了點頭,忍不住又流下了兩行清淚,哽咽道:“娘親莫要鬧我,我隻是覺得,如果不能讓那人明白我的心意,便會覺得悔恨終生,寧可一生不嫁。”

    “你啊……”席氏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勸了。這孩子剛生下來那幾年,是她日子過的最苦的時候。她生了女兒,那位姨娘卻生下了哥兒,一時間整個家裏幾乎就沒了她和琴姐兒的位置,連丫鬟都時常給他們臉色看,這種成長環境造就了夏琴表麵溫柔,實則倔強,不屈不撓的脾氣,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娘親,如果夏夫人再跟您提迴杭州的事情,你便痛快的應了她吧。”

    “那你怎麽去見徐家公子呢?”席氏詫異的望著她,不明白女兒的想法。她若是應承迴去了,便沒法反悔的,到時候女兒豈不是沒機會和夏老爺一起去京城了。

    “嗬嗬,娘親迴杭州和我有什麽關係,放心,一切我

    都想清楚了,他們既然帶著染姐兒,便沒道理拒絕我以照顧染姐兒的名頭一起上船,當然,這事提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蔣氏若是再跟您提起迴杭州的事情,您便大方的同意下來。她近來忙於赴京事宜,根本不會太注意咱們娘倆,撐死派幾個心腹跟著我們,卻是不能完全控製的住我,再怎麽樣我也姓夏,丫鬟婆子能對我如何?到時候隻要我沒走成,她總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新任布政使的宅子裏吧。”

    席氏見她那副毅然決然的神色,心中一陣感慨,兒孫自有兒孫福,她當年對付姨娘的時候還是女兒幫忙出的主意,從那個哥兒入手,倒也確實讓那位姨娘徹底的慌了心神……她不怕女兒會出什麽大事,就擔心她的行徑會惹怒夏家的老爺夫人……

    夏琴見席氏一臉愁容,心裏也有一些不好受。她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麽魔怔,竟是無法放下這件事情,每次夜深人靜的時候,腦海裏就會浮現出夏冬雪那張輕視的麵容和蔣氏近來看她的不屑嘴臉,於是便想要爭上一爭。

    她捏了捏母親的手心,淡淡道:“母親,你不要擔心女兒,若不是有遏製那蔣氏的把柄,我也不會冒險做什麽,至於夏冬雪,她就是一個仗著出身比我好的小姑娘而已……”

    “哎……”席氏眼圈微紅,如鯁在喉。每個女兒都是娘的心頭肉,看女兒如此不擇手段的作踐自己,她這個當娘的比誰都難過萬分,卻又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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