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憲是個狂人,相當狂的狂人。


    這年頭但凡是跟儒士沾點邊的,狂得叫人頭疼,偏偏他又是有能力能做事的人。


    但阿英不在乎他能不能做事。


    朱元璋手底下能做事的人海了去了。


    單論阿英自己,就有劉伯溫,陳遇,莊婉,王二少等能幹活做事的。


    “要糧?”帳中響起一聲輕笑,宛如春風拂柳,那位馬夫人眸光如秋水,亮若繁星,具有震懾性的盯著舉止傲然的楊憲:“便是朱重八在我麵前,也不能說出個要字。你楊憲何時能當著我這方中軍帥印,替中軍統帥做主了?”


    阿英指尖對著桌麵上,擺放的一塊玉印,冷笑道:“咱給朱重八管理後勤,出謀劃策,建設城務的時候,你楊先生還沒出書院吧?棟梁才不做,非要學那朽木不可雕。”


    楊憲臉色通紅,他本不善辯駁之術,欲要自辯,又被旁邊的劉伯溫攔住,幾句話冷嘲熱諷下來,楊憲羞惱交加,狠狠甩袖:“諸位與女子同室為官,某不願同流也。”


    說罷,大步離去。


    帳內恢複寂靜。


    劉伯溫目光由銳利轉為懶散,繼續打嗬欠,李善長眉眼彎彎,仿佛和劉基換了皮囊,朝阿英拱拱手:“夫人,江南儒士,非善輩,可因其有大才,故而不得不用。”


    阿英半點都不生氣,她早就知道有人看不慣她替朱元璋幹活呢。


    “先生呀,您瞧瞧,這帳內的劉先生暫且不論,單論陳遇,宋濂幾位先生,心性才學,樣樣遠勝江南儒士。這滿帳的先生們,難道不如他們也?”


    “不過既然善長先生說那人有大才,這樣吧,集慶圖書館缺個學識淵博的博士,不如留下來修書?”


    修到什麽時候,全看她心情。


    至於楊憲的意見……重要嗎?


    李善長笑著搖頭:“但請夫人所願。”


    阿英非常配合李狐狸:“勞煩先生請葉兌先生走一趟吧。”


    李善長拱手行禮:“夫人有令,善長莫敢不從也。”


    阿英無語子,李善長你就仗著咱們寵你可勁折騰吧。


    途中,莊婉抱著冊子找阿英商量事情,關於煉鐵廠的修建和生產問題,以及在什麽地方擴廠。


    大家都挺關心這事兒的。


    尤其鐵乃武器,放在前朝裏擅自煉鐵那是殺頭誅九族的大罪。


    可如今世道混亂,朝廷龜縮一隅,各路反王相互廝殺,整個晉西北,呸,整個元朝亂成一鍋粥。


    所以誰先鑄造鐵器,誰就搶占先機。


    鑄鐵廠的事是阿英一手操辦。


    朱元璋的猜忌心在某些絕對重要的問題上,已經隱隱顯現。


    他既信任他們,又信不過他們。


    所以思來想去翻來覆去了好幾晚被阿英一腳踹下床後,抓著媳婦的腳靈光一閃,大喊媳婦交給你了!


    阿英:累死我算了。


    說歸說鬧歸鬧,自家老公的事還得挽著袖子親自上陣。


    整個煉鐵廠從選址到修建,從設備圖紙到工人冶煉。


    阿英整得毫無紕漏。


    深山老林,不見天日的深山腹部,一座座隱秘的煉鐵廠加班加點運轉不休。


    源源不斷的鐵優先製造武器,輸送到前線供給朱元璋的士兵使用。


    單論朱元璋托付給阿英煉鐵廠的事情而言,諸位人精謀士能一窺夫人在主公心中地位之重要。


    中午休息半個時辰,各自迴家吃飯。


    李善長在馬路邊攔下一輛公用馬車,正要上車,旁邊擠進來一個人,搶先一步登上馬車,還居高臨下語氣尖酸:“善長兄莫非未老先衰,腿腳不便?”


    李善長眼皮子一跳,這瘟神心情不佳啊。


    轉念一想,嘴角露出苦笑,得,護主來了,為那位夫人找場子呢。


    馬車沿著水泥路慢慢跑起來。


    先前提過,水泥路跑馬傷馬蹄,故而城中多修蹄鐵的鋪子。


    馬蹄噠噠聲奏響,一路向府邸駛去。


    車廂內,唯有劉李二人。


    兩人間氣氛凝固,不發一言。


    劉伯溫往後仰靠在車廂鋪著軟布的壁上,睜著眼睛虛望車頂的裝飾。


    他不言不語,李善長終究憋不住,苦笑道:“伯溫兄,何必呢?”


    劉伯溫聲音淡淡:“今日入城的商隊,是來自浙東,從未到過集慶,專門做木炭生意的浙東商人。”


    “是。”李善長坦然承認:“我門下有學生,家中乃是木炭商人。”


    “出生浙東。”


    “來往集慶。”


    李善長不覺得他的心思能瞞過劉伯溫,正如劉伯溫的心思瞞不過李善長,他二人如矛盾之說,又如焦孟,相互製衡彼此牽製,不可缺一。


    若是缺了誰,剩下那個可就寢食難安了。


    他家主公可不是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人,除了英夫人外,那位洞察人心,玩弄權術,英明神武的元帥不會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


    包括他李善長在內。


    用人和信任,並不衝突。


    劉伯溫冷冷地道:“怎麽,你李大先生還有著急的時候?”


    朱元璋在江南設立樞密院, 重用江南儒士,饒是胸有成竹如李大先生,都忍不住心驚肉跳。


    投奔朱元璋的謀士,要麽為名,要麽為權。


    而朱元璋重用江南儒士,令集慶的小團體產生危機感,劉伯溫這幾天看見葉兌三番兩次提著酒壺登門拜訪李善長。


    這是準備抱團,來拜碼頭呢。


    意思是往日裏兄弟多有得罪,今日登門謝罪,日後咱們有勁往江南儒士處使。


    一時間,明爭暗鬥的集慶集團,因為江南儒士的撅起,而團結一致,以李善長為首進行反擊。


    李善長歎道:“伯溫兄今日所見,那江南儒士們,對女子幹政極度反感,若英夫人日後執政,必然遭到反對。”


    劉伯溫沉默不語,譏諷收斂三分。


    李善長布局設下圈套,引那自持甚高的楊憲入局,元帥身邊有葉兌等人做耳目,江南儒士中楊憲性子桀驁不馴,狂妄自大,對女子感官最惡。


    便設法讓楊憲來集慶領糧。


    集慶中英夫人暫代元帥之職責,內外兼管。


    在集慶人和集慶集團眼裏,大家吃喝拉撒,吃穿用度都是英夫人負責,平日裏生活愜意瀟灑的很。


    例如那個誰,葉兌,去年大冬天沒事幹跑到寒楓寺賞梅花,結果生病了沒人照顧,躺在家裏高燒不醒,半隻腳踏進鬼門關。。


    還是英夫人說幾天不見了,讓葉兌附近的救濟所員工上門查看,發現實況不妙,連續幾天往肚子裏灌藥,這才把人救迴來了。


    沒有英夫人管著這幫文人,他們七天敢浪死自己三次。


    所以大家服從管教,服服帖帖的。


    而楊憲則不同,他出生江南名儒世家,自小接受傳統教育,認為女人就該三從四德,所以幾番見聞下,楊憲暈了頭,朝英夫人爆發了。


    劉伯溫勾了勾嘴角:“你們解決不了江南那幫窮酸,偏偏要借夫人做刀。”


    李善長很光棍,兩手一攤:“誰讓元帥隻聽夫人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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