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會所前幾天因為治安臨檢被要求停業整改。


    當晚被抓的,有人交了罰金被家裏人帶了迴去,有人移交拘留所等候審訊,剩下的無論是否參與了犯罪都受到了相應的教育和處罰。


    韓修文今天沒有課不用去上班,他中午十二點才起床,吃過午飯之後出來閑逛。


    剛出門,就收到派出所的社區民警發來的短信提醒。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手底下卻誠懇地跟對方保證不再去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臨近春節大街小巷都熱鬧了起來,購物中心裏的店鋪到處掛著折扣信息,韓修文目不斜視地走進一家書店,這是他常去的地方。


    “韓先生,又來看書了嗎?”


    店員叫阿玲,她紮著丸子頭,臉上妝容淡淡的,樸素中又帶著點秀麗。


    韓修文本人長相英俊極具欺騙性,身材挺拔又自帶一股書卷氣,他對阿玲點頭笑笑,掏出書店的會員卡在讀卡器上掃了一下,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之前我登記的書到了嗎?”


    阿玲連忙點頭:“到了,我拿給您。”


    她轉身走到後麵的櫃子,從最下麵的抽屜裏拿出帶著塑封包裝的書,見上麵不平整,下意識用手撫平了塑封皮上無關緊要的波痕。


    韓修文的視線停留在對方因為彎腰而凸起的脊骨上,在她迴身後,收迴視線低頭作勢翻看著台麵上的新書介紹。


    “韓先生,您的書。”她說罷,動作帶著小心地遞過去。


    阿玲來這裏上班不到半年,卻已經見到韓修文很多次了。


    她是從小縣城裏出來的,對大城市的向往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想遇到一個儒雅有學識的人,這也是她選擇來書店打工的原因。


    “謝謝。”韓修文伸手接過來,不小心碰到了阿玲的手背,“抱歉。”


    他不著痕跡地收迴手抬眼看過去,對方臉頰微微泛紅,額角的碎發垂下來一縷,讓人心生漣漪。


    “韓先生,聽說您是老師,是嗎?”


    吳儂軟語,最難讓人有招架力。


    韓修文蹙了下眉,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書皮上,發出簌簌的聲音。


    阿玲心裏有些沒底,見他沒有迴答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在整理客戶資料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


    韓修文眼睛彎了下,沒忍住笑出聲:“我是老師,英語老師。”


    阿玲眼底閃著光,臉頰紅撲撲很是激動的樣子:“那我可以叫您韓老師嗎?”


    “可以。”韓修文點點頭,他看了眼店內牆上的時鍾,手伸進口袋裏,眼神帶了一點意味不明的光,“你午休到幾點?”


    -


    工作日的中午,商場裏的餐廳也短暫迎來了一波小高峰。


    阿玲有些局促地坐在這家看似高檔的西餐店裏,鄰桌都是西裝革履的白領,她身上穿著書店的工作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怕耽誤你上班,這家店的味道還不錯。”韓修文抿了一口手邊的咖啡,“主要是上菜速度快。”


    眼前的韓修文,平易近人且生活化。


    阿玲感覺自己坐在雲端上,她躡手躡腳地用著刀叉,生怕有哪裏做的不好給對方丟臉。


    “你不用緊張。”韓修文輕聲道,他見阿玲的盤子裏半天也沒有切出一塊肉,三兩下將自己的牛排切好遞給她,“我沒動過,吃這個吧。”


    阿玲低頭,聲若蚊蠅:“謝謝。”


    這頓飯吃的很像偶像劇劇情,走出餐廳的時候她還有些飄飄然。


    “你多大了?”韓修文走在外側,他身高很高,說話的時候會略微彎腰傾向對方。


    “二十。”阿玲垂眼看著自己腳上那雙泛黃的帆布鞋,手裏拿著韓修文給她買的甜筒,輕輕舔了下,“過了年就二十了。”


    韓修文沒有繼續追問,反而轉移了話題:“你想學英語嗎?”


    阿玲聞聲猛地抬頭,瞪大了雙眼。


    “我們加個微信吧。”韓修文似乎沒覺得自己這句話在對方心裏激起多大波瀾,他掏出手機,“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阿玲的動作和聲音都有些顫抖,信誓旦旦道:“韓老師,我會努力的。”


    韓修文摸了摸她的頭,正要開口突然一下子把她拉到自己懷裏,嘴裏說道:“小心!”


    阿玲抬眼,擦肩而過的是一個著急取餐的外賣小哥,迴神後才發現自己被對方緊緊摟在懷裏,正心跳加速的時候卻發現她手上的冰淇淋蹭到了韓修文的衣服上。


    “你的衣服!”阿玲驚唿道。


    韓修文低頭看了一眼,見她手忙腳亂地拿出紙巾去擦,聲音溫和:“沒事。”


    阿玲猶豫再三,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避開店內監控,帶著韓修文去了員工更衣室。


    她推開門的同時,迴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人:“韓老師,不然你換下來我去洗手間洗一下……”


    這裏說是更衣室,更像是一個集裝箱。


    狹小閉塞,空氣不流通,氣味也不好聞。


    阿玲話音未落,就被身後的韓修文摟住腰身,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靜謐的空間裏隻能聽見彼此粗重的唿吸和有力的心跳聲。


    “可以嗎?”


    阿玲的潛意識裏知道即將發生什麽,像是放任自由,又像是隱隱期待。


    韓修文的動作很溫柔,直到最後還在她耳邊哄著。


    他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愉悅,眼底慢慢變得陰霾,對準阿玲細嫩的脖頸伸手便掐了上去。


    “嗚……”


    阿玲痛苦的皺眉,大腦瞬間感覺到窒息。


    韓修文告訴她,這隻是一種調情手段,見她掙紮還在耳畔低聲安撫道:“乖,聽話。”


    雖然隻有短短幾秒鍾,卻讓阿玲徹頭徹尾體會到從地獄到天堂的滋味。


    韓修文持續的時間不長,草草了事。


    他一隻手摩擦著阿玲被掐紅的脖頸,另一隻手熟練地將自己身上的扣子扣好,又恢複到最初文質彬彬的模樣。


    “疼嗎?”


    阿玲眼淚汪汪,好不可憐,聽見韓修文這麽問,隻是輕輕點了下頭,像是撒嬌一般:“有點疼,下次可不可以不要了。”


    “你不喜歡?”


    阿玲下意識地想點頭,但又怕他生氣,猶豫道:“有點怕。”


    韓修文的手拍了拍她後背,體貼地將她衣領拉上去,淡淡道:“好,下次不會了。”


    耳廝鬢摩的溫存後,午休時間也結束了。


    阿玲有些依依不舍,她拉著韓修文的胳膊:“要不然我下午請假吧。”


    韓修文不著痕跡地抽出胳膊:“身體不舒服?”


    阿玲搖搖頭。


    韓修文替她梳理了下頭發,耐心地講著道理:“如果你身體不舒服我會幫你去請假,但如果還能堅持的話,我的建議是把今天的工作做完,畢竟現在離下班也隻有不到五小時,臨時讓書店找人來替班也很麻煩,你說呢?”


    阿玲似懂非懂,她咬了咬唇:“我舍不得你。”


    “我們活在這世上,首先都要學會的就是耐得住寂寞。”韓修文將她摟在懷裏,“我先迴家把你的學習計劃製定出來,你以前沒有係統地學習過英語,現在起需要把基礎打好,正好路上有家新華書店,我去找找有沒有合適你的教材。”


    阿玲聽著這些大道理,隻覺得滿心歡喜,錯把對方的借口當作體貼。


    然而熬過一下午,阿玲下班後沒忍住給韓修文發了微信,卻遲遲沒有等到迴複。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擠地鐵迴到了出租屋,簡單的洗漱過後,對著鏡子端詳著自己脖子上那一圈明顯的淤痕,掏出手機又給韓修文發了兩條語音,語氣略帶撒嬌。


    “韓老師,我到家了,你在忙嗎?”


    “後天周六,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鍋?”


    阿玲發完覺得肚子有些餓了,從櫃子裏拿出一包泡麵,沒多想就拍了一張給韓修文發過去,並且配上了一張美美的自拍。


    但過了許久,對方還是沒有音訊。


    阿玲突然有點慌了,她轉而不停地撥打著韓修文的手機號。


    從無人接聽,到占線……


    再到:“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是空號……”


    被拉黑了。


    阿玲跌坐在地,她看著桌上已經涼掉了的泡麵,嗓子吞咽時候的刺痛和身上的不適,這一切都在提醒她。


    從天而降的從來都不是餡餅,而是陷阱。


    -


    刑偵大隊的辦公室裏,許長川翻著麵前的筆記本,上麵記錄了韓修文近日行蹤。


    “這兩天他除了去學校就隻出過一次門嗎?”兩點一線的生活有些太規律,許長川不由得多問了句。


    劉嶼安點頭:“因為城南會所的影響還挺大,學校那邊雖然沒有追究但還是給他一個警告處分,再加上社區民警也高度關注當時放走的那批人,所以最近他老實了不少。”


    “沒被發現吧?”許長川合上本子,笑了句。


    “我跟的很遠的,怕被他發現還特意沒開車,晚高峰啊我生生跟著他擠地鐵,眼見著他進家門才離開。”劉嶼安苦著一張臉,突然想什麽說道,“對了,韓修文今天去的書店,他是常客,不過我在跟店長了解情況的時候有一個女店員挺奇怪的。”


    “怎麽奇怪?”許長川挑眉。


    “我問韓修文是不是經常來書店的時候,那個女店員眼裏明顯有警惕。”劉嶼安迴想了一下,“就好像我是壞人一樣。”


    “你看著像好人嗎?”許長川難得調侃了一句,僅一秒又迴到正題上,“迴頭把那個女店員的情況摸一下。”


    劉嶼安撇撇嘴,剛想反駁兩句手機震了,他點開一看,是宣傳科在群裏發的信息。


    裏麵的內容倒是新奇,他瞄了兩眼見許長川沒有反應,立刻獻殷勤道:“許隊,你沒看手機啊,宣傳科剛發了通知。”


    “什麽通知?”許長川隨口一問,一點都不好奇。


    “今年中小學軍訓的任務落到市局頭上了。”劉嶼安故作誇張,“這紅星小學可是市重點,許隊,你說時局到時候會選誰去呢?”


    許長川和紅星小學的溫老師在一起不是什麽秘密,畢竟以前整日繃著臉的人,如今見人便笑滿麵春風自帶柔光,這種反差不用戀愛都解釋不了。


    “軍訓這種事什麽時候交給市局了?”許長川聽的一頭霧水。


    劉嶼安像個包打聽,什麽都知道:“還不是因為之前那幾起惡性事件鬧的,上頭為了在表彰會上有個能看的成績,把這活都從部隊那邊搶過來了。”


    許長川搓了一把臉,歎氣:“哪天軍訓?”


    劉嶼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通知,上麵也沒有明確說,他推測道:“應該要節後吧,這幾天還挺冷的。”


    “那你在這裏說什麽?”許長川瞥了劉嶼安一眼,抬手就要打。


    劉嶼安見狀,連忙機警地躲了過去,嘴裏喊著:“許哥!我去問!現在馬上去問!”


    顧北知剛從外麵買了宵夜,路過刑偵辦公室的時候見大門敞開著,象征性地敲了兩下:“聊什麽呢?樓道裏都聽見你們這屋的聲音了。”


    “顧法醫。”劉嶼安笑得合不攏嘴,像是小學生一般見人就炫耀道,“說我們許哥和溫老師終成眷屬的事呢。”


    顧北知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唇角微微上揚:“在一起了?”


    許長川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後腦勺傻笑著:“對,那個改天請你吃飯啊。”


    劉嶼安也湊了過來,一臉討好道:“許哥,嫂子有沒有漂亮單身的閨蜜啊?”


    這一稱唿叫的許長川通體舒暢,他挑眉明知故問道:“怎麽了?”


    劉嶼安抿著嘴,頗有種矯揉造作的味道:“年底了,家裏催得緊。”


    “以前不見你這麽積極?”許長川說話的同時餘光瞥到顧北知,突然笑裏藏壞,轉頭繼續跟劉嶼安說,“有倒是有,而且你也見過。”


    “我見過?”劉嶼安眼睛轉了轉,一臉茫然。


    許長川聲音洪亮道:“時辰啊。”


    時辰確實是個名副其實的大美人。


    劉嶼安是見過,甚至還重點觀察過好幾天,雖然他們幾個人經常開玩笑,但真到這一步的時候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許哥,她不是咱們嫌疑人嗎?”


    “什麽嫌疑人,你嫂子人品這麽好,朋友能差到哪裏?”許長川張嘴胡謅,“再說了,時辰以前可是醫生,你說咱們幹刑警的這麽危險,有個頭疼腦熱或者出外勤磕了碰了,家裏有個現成的大夫,多劃算。”


    “但咱們迴家次數也有限啊,沒準見麵次數還沒見顧法醫多。”劉嶼安小聲反駁。


    顧北知眯了眯眼,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們聊天別帶上我。”


    許長川沒理他,接著劉嶼安的話邊說邊搓起胳膊來:“這種可怕的假設,你說的我大晚上直起雞皮疙瘩。”


    想起顧北知解剖屍體拿著手術刀的樣子,劉嶼安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不過當那個對象換成時辰後,他又有些意動:“許哥,可人家會不會看不上我啊。”


    “迴頭我去說說,大家都是年輕人,找個機會見見麵。”許長川煞有其事的開始畫餅,一迴頭見顧北知冷著臉,裝作才看到的樣子誇張道,“顧法醫,你還沒走啊?”


    “小劉,吃麵。”顧北知舉著手裏的外賣,“牛肉麵。”


    “給我的?”劉嶼安有些受寵若驚,雙手恭敬地接過來略帶遲疑地問了句,“顧法醫,你不吃嗎?”


    顧北知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餓。”


    劉嶼安扭頭看了眼許長川,又掃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顧北知,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咳了聲,裝作很忙的樣子打算給自己找借口開溜:“顧法醫,你來找許隊的吧?”他不等對方迴答,捧著燙手的外賣就往外走,“那你們聊,我還有事兒先迴宿舍了啊。”


    許長川見劉嶼安的逃得飛快,好笑地搖搖頭,他給顧北知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假客套道:“別站著啊,坐。”說罷自顧自地翹起腿,順帶伸了個懶腰,“顧法醫,找我有事?”


    顧北知目不斜視,一雙長腿跨過地上堆積的雜物,選了一張相比之下最幹淨的辦公桌,合攏外衣輕輕靠在桌子邊緣,開口直奔主題:“你們還在盯著時辰?”


    許長川仰頭望著天花板,也沒有瞞著對方的意思:“沒有進展。”


    “藥品來源查到了嗎?”顧北知一邊問,一邊撫了下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皺,“這種處方藥進出都有記錄。”


    “三院當時進的那批藥,我們也跟著醫院的負責人一起盤點核實了序列號,確實少了,但奇怪的是根本查不到什麽時候少的。”


    顧北知舌尖頂了下腮幫子,抿唇輕笑了聲:“做得還挺縝密,像她的風格。”


    許長川聞言先是一怔,凝神望著他:“你也懷疑時辰?”


    顧北知抬起眼皮,手掌撐在桌麵上,指尖自然下垂搭在一旁,嗓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情緒:“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不看事實,平心而論,你覺得會是她嗎?”許長川不緊不慢,氣定神閑地說,“我沒記錯的話,她是你學生。”


    “我的意見很重要嗎?”顧北知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尖,黑色皮子上麵沾到了公安局門口堆放的渣土,有點髒了。


    許長川的表情很嚴肅:“這不是在開玩笑。”


    顧北知剛想說什麽,他的舌尖不經意舔過上排的虎牙,微微頷首,另起了話題:“我可以幫你們查。”


    許長川猛地睜開眼睛:“什麽意思?”


    “我是她老師。”顧北知彎了下唇角,樣子跟方才劉嶼安炫耀許長川有了新戀情的神情如出一轍。


    許長川皺眉:“所以呢?”


    顧北知自賣自誇道:“親上加親,你既然有空,不如把她介紹給我。”


    孔雀開屏。


    許長川眯著眼睛打量起他,剛想說話,微信提醒來了條新消息。


    簡短的幾個字,是溫梨發的。


    溫梨:不怎麽過,和辰辰出去玩。


    許長川靈光一現,多情的桃花眼瞬間染上笑意。


    他舉起手機對著顧北知晃了晃,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邀功一般說道:“當然有空,這不,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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