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騎馬立在山坡平台上。


    這個位置能看見附近所有山道,匈奴如果跑迴來可以第一時間發現。


    夜風陣陣襲來。


    韓梟還在等季清歡迴答他:“說話。”


    “...你手腕得塗些藥膏,否則會腫。”季清歡朝身側說。


    韓梟不吃這一套:“別扯開話題,你先迴答我。”


    “迴答什麽?”季清歡問。


    “我死了你會不會給我殉葬。”


    “我為什麽要給你殉葬?”


    “證明你對我用情至深啊。”


    “大哥,用殉葬證明?”


    “是。”韓梟點頭。


    “......”


    季清歡不知道這是不是開玩笑。


    “韓梟你腦子有病啊。”


    “——?”韓梟表情有點受傷,耐著性子解釋,“人家都是生前同歡、死後同棺,以此證明對夫君的忠誠。”


    比如男人出征死在戰場上。


    家裏妻子撞棺陪葬,情意非常感人。


    韓梟說:“我不算你的夫君?”


    他們都是對方的夫君。


    也可以是對方的娘子。


    反正是一對有情人。


    “....不是這個道理,”季清歡拽著韁繩往前多走兩步,習慣性觀察附近地形,“死後同棺,那也得我死了才能同棺,活著怎麽跟你同棺,現死現埋?”


    “現死現埋怎麽了,人家夫君死在戰場上家裏妻子都是殉葬的。”韓梟牽著韁繩緩慢跟上。


    活人殉葬值得歌頌?


    季清歡問他:“我死了你殉葬麽。”


    “殉!”韓梟毫不猶豫。


    季清歡詫異轉頭:“那你父王怎麽辦?”


    家業和父親都不要了。


    為了愛情自殺?


    “我老爹如果同你這樣想,我跟我姐就是孤兒了,世間也不會存在救死扶傷的季家人,我娘肯定不希望看到我老爹殉葬。”


    每個人都有自己該擔負的責任。


    人生除了愛情還有親情。


    缺一不可。


    “......”韓梟搖搖頭,“季清歡,你一點都不浪漫。”


    “殉葬是浪漫?”季清歡不讚同這樣。


    他朝韓梟說:“殉葬不是浪漫,是不負責任。而且你聽說的都是女子給夫君殉葬,對吧,你沒覺得有問題?”


    “興許她們也不想殉葬,但不殉葬連吃喝都艱難,寡婦還會被許多男人欺負,就隻能改嫁下半生才有活路,可是改嫁了還得被議論對不起亡夫,思前想後,不如一死了之。”


    這本來就是女性的苦難。


    有什麽好歌頌的。


    季清歡說:“我不能給你殉葬,我生命中還有許多事要做,給你父王還有我爹養老,給我姐撐腰,帶著季家軍做利國利民的事。”


    “你就是對我感情不深,我都能為你殉葬,”韓梟說,但其實他也不是這個意思,“...反正你騙騙我不行嗎?就說我死了你也不活了。”


    讓韓梟感覺自己是被很愛很愛的。


    現在感受不到很愛。


    韓梟要的是態度,不是真想讓季清歡殉葬。


    其實騙騙他就可以了。


    “騙不了,”季清歡看韓梟這麽在意,也逐漸認真起來,“你給我殉葬....”


    隻這樣想想,眉頭就皺的更深。


    他嚴肅的朝韓梟說:“假如哪天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有空給我掃掃墓就行,如果你顧得上,記得幫我關照老爹和阿姐。”


    “我們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照看他們,我不需要你殉情。”


    他需要韓梟幫他照顧年邁的老爹。


    以及給嫁了人的阿姐撐腰。


    這樣他死了也會安心。


    “做夢,你都死了我還管他們?他們愛活不活,我都沒有很想活。”韓梟責任感沒那麽重。


    他本身就是個情緒至上的人。


    活的很隨性,也可能說是自私利己主義。


    季清歡死了他不獨活。


    就這樣。


    “......”


    不聊了,理念不同。


    多跟韓梟聊兩句能氣死。


    季清歡擺擺手:“什麽死啊活的,我以後不會離開你半步。”


    “哦?”這句是韓梟愛聽的。


    但他剛要笑——


    就聽季清歡冷凝的跟他說。


    “這次你自己帶兵來北陽關冒險,是最後一次欺騙我、替我做選擇,往後你再瞞我一迴,我就不要你了。”


    “?”等一等。


    韓梟詫異:“季清歡你有沒有良心,我為你冒這麽大的險,你不僅沒感動的抱著我掉眼淚,還說不要我?我是在保護你!”


    按他的計劃——


    季清歡知道他立下這麽大的功勞,就該感動的哭了。


    肯定能比以前更愛他。


    哪怕沒感動哭,怎麽能是這種反應?


    韓梟不理解。


    “否則呢,我為什麽要跟一個獨來獨往的人在一起,你來也不說,走也不說,有這個時間我不如找一個安穩踏實的,遇事會跟我商量,平安順遂的過完下半輩子。”季清歡說。


    “我們季家人一生隻有一個伴侶,選定了不能換。”


    他不想跟老爹一樣當寡夫。


    夜幕下的山崗上,夜空繁星閃耀。


    遠處還有遼兵被攆的屁滾尿流。


    不經常說情話的季清歡,說了一些他不認為是情話的硬性要求。


    “比起什麽浪漫驚喜和感動,我更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安全,因為我要跟你白頭終老的,韓梟,你不是一個人。”


    “當我們決定在一起,你就是兩個人了。”


    “不能再跟以前一樣獨來獨往。”


    季清歡語氣很嚴肅,認真且端正。


    他可能沒有韓梟機靈或聰明。


    但他比韓梟明白事理。


    他對愛的表達也有自己的方式。


    而這種方式——


    比‘你死了我也不活了’那種虛話,更踏實務實。


    季清歡說:“我們活著就好好在一起,互相照顧,死了就替彼此贍養家人,不論死活都能安心且舒心,這是我的觀念。”


    什麽殉葬。


    太幼稚。


    “......”韓梟啞然,沉默的看著季清歡。


    眼神卻比剛才溫柔一萬倍!


    他好喜歡季清歡。


    季清歡總是能讓他一遍遍的喜歡上。


    其實季清歡這個人,也包括季家所有的人,都沒有什麽一眼望去能轟轟烈烈的優點,或閃光點。


    他們是真誠的、普通的、腳踏實地的做事。


    卻能令臣民都感到踏實和值得信任。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特別好。


    韓梟喜歡聽季清歡說你不是一個人。


    你是兩個人了。


    代表他在這世上有個伴,不再是孤零零的。


    原來他喜歡眼前人,是因為眼前人能給他這種踏實的,會真真切切為他創造一個家的希望感。


    希望感。


    韓梟對家是非常期待和憧憬的。


    他很早之前就跟季清歡說過:‘我們去建造你說的那個小城好不好?’


    而現在——


    季清歡要帶他住進小城裏。


    並表示往後餘生去哪兒都帶著他,不離不棄。


    就是這種感覺!


    “季清歡......”


    韓梟忍不住朝對麵伸手,剛想求抱抱。


    “...手腕疼?”季清歡看著韓梟手腕傷勢,摸向馬脖子處的皮袋子,“有藥,湊近一點我幫你塗。”


    “好。”韓梟直接把手遞過去。


    他盯著季清歡低頭找藥膏的脖頸,語調和嗓音都非常溫和。


    “我不疼了,看到你就不疼了。”


    “那也得塗藥,”季清歡瞥著韓梟的手腕,已經紅腫大片,韓梟皮膚白就更顯眼,“待會兒我給你報仇,你等著。”


    把韓梟打成這樣。


    當他季清歡是死的嗎。


    “嗯,”韓梟喜歡聽這些話,他壓抑著瘋狂不想表現的太不值錢,但還是忍不住,“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我每天都想你.....”


    “知道了,閉嘴。”


    季清歡低頭給他擦藥。


    雖然語氣無情。


    但擦藥的動作卻很溫柔,生怕弄疼了這隻手腕。


    “......”


    “你對我真好。”韓梟望著季清歡的發旋笑。


    就滿心滿眼覺得——


    季清歡好。


    他越來越喜歡這個人了。


    腦子裏閃過的畫麵也越來越多。


    原來從前那些想要強製和囚禁的念頭,都不是真正的愛。


    愛應該是溫柔的。


    是看見這個人心裏就暖暖的。


    想湊近他,想跟他說話。


    想被他注視著。


    想跟他長長久久,相濡以沫的生活著。


    就像現在這樣.....


    月光下。


    季清歡托著他的手腕,認真到一絲不苟的給他塗藥:“疼嗎。”


    “季清歡,我們成親吧。”韓梟忽然開嗓。


    是一時衝動。


    卻已經衝動到非這樣做不可了。


    季清歡:“....?”


    這人又抽什麽瘋!


    *


    ————


    ps:是的,快完結了。


    實物禮盒準備中,禮物總榜倒計時: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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