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陽山。


    天邊的晚霞橙紅似火,整座山都靜悄悄的,山道裏遍布著殘肢斷臂,地麵上的屍體一層一層疊加,粗略看看也有三兩千人。


    萬幸的是——


    從衣裳判斷,這些屍體大多數都是匈奴兵。


    季清歡叫人去查探那些倒地的屍體。


    小兵很快跑過來報:“君上,屍體還沒僵硬。”


    “那便是不久前的戰事.....”季清歡騎在馬上往前邁兩步,皺著眉目光快速掠過一圈。


    發現有穿著季家黑紅色武服的屍體。


    他心裏一緊:“墨魚。”


    “!”旁邊的墨魚隨即動身查看,很快就迴頭喊。


    “是咱們借給世子的騎兵!”


    有季家軍騎兵死在太陽山下。


    “...你們幾個,去。”季清歡冷沉的朝身後兵將抬手,示意其他季家軍過去把騎兵屍體從匈奴堆裏拖出來,挖坑掩埋。


    不能叫死去的季家軍騎兵們暴屍荒野。


    倒地的騎兵不多,約莫十幾個。


    看騎兵屍體上的傷勢多為金遼彎刀造成,傷口砍的極深,幾乎都是一刀斃命。


    整個山腳下彌漫著刺鼻難聞的硝煙味兒。


    地上還有許多被火藥炸出來的坑痕。


    像是火藥?


    季清歡往坑痕上多看了幾眼。


    前世他每天除了學業還要照顧患癌的父親,早早輟學進入黑市打拳賺錢,根本沒有時間接觸課外書,更別提研究製造熱武器了。


    所以在異世裏——


    隻有韓梟能造出這種東西。


    等於是不久前。


    韓梟他們在此處跟匈奴打過一場?


    季清歡沒有下馬,閉著眼睛朝墨魚說:“...你帶人,找找有沒有旗幟。”


    在戰場上。


    唯有軍隊遭到滅頂重創,兵卒無力扛旗才會遺落行軍旗幟。


    以此判斷韓梟他們的行軍狀態。


    “是。”墨魚領著兩隊兵將快速撲進亂屍堆裏,用劍柄挑開混亂的死屍翻找,不停在這處屍海裏穿梭著。


    “......”


    一分一秒過去。


    季清歡心跳如咚鼓,蒙著麵巾下的唇瓣繃成一條直線。


    周圍山穀裏沒有絲毫鳥獸鳴叫。


    唯有風掠過森林。


    某一刻。


    墨魚的嗓音終於傳來:“——沒有!沒有發現合盟軍的旗幟。”


    不論是韓家或季家。


    都沒有丟落任何一麵軍旗。


    好消息!


    唿,季清歡攥著韁繩的指尖稍微鬆懈下來。


    眼下已然得知韓梟他們還活著,不久前還在戰鬥,並且沒有旗幟遺落,說明隊伍還是有一定存活希望的。


    況且地麵上屬匈奴的屍體更多。


    季清歡猜想,若韓梟造出熱武器提前預謀對付老賊,那麽情況應該不會太糟糕。


    這是一個能讓他稍稍安心的局麵。


    “接著趕路,走山林小道。”


    避免走大道迎麵撞上遼軍隊伍。


    “是!”兩千騎兵掩埋好那十幾具屍體,紛紛翻身上馬。


    走山林小道朝北陽關趕去。


    “......”


    天色越來越暗,山林小道不太好跑。


    如此疾馳兩個多時辰,等到夜色徹底降臨時,總算能遙遙望見燃著篝火的北陽城。


    隻是離得太遠。


    隻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


    季清歡他們已經極速騎行將近六個時辰。


    不得不停馬歇歇了。


    墨魚解下水囊和幹糧遞過去:“您吃點東西。”


    “嗯。”季清歡正在石頭上坐著,舉目眺望遠方的北陽城。


    周圍騎兵們也都沒有去生火做飯。


    隻拿出水囊和清水果腹。


    此處地界名為了陽坡,騎馬從坡上衝下去。


    不需一個時辰就能騎到城門口。


    墨魚在石頭旁邊坐下:“方才咱們看到樹林裏有行軍痕跡,估計是世子他們留下的,您不要太過憂心。”


    昨夜才下過雨。


    山林裏很容易留下泥濘腳印。


    隻是.....


    “那些腳印倉促雜亂,像狼狽奔逃時留下的。”季清歡眸色遲緩的說。


    他現在懷疑是不是遼軍在大道上追擊韓梟。


    逼的韓梟他們隻能從山林小道穿過?


    那麽——


    此刻的北陽城前是否正在戰!


    這樣一想。


    他手裏的幹糧就吃不下了。


    騎兵們正在山野間帶馬飲水吃草,山坡下有一條河流,盛夏的好處就是到處都有草叢,不愁喂馬。


    怎料變故就在一瞬間!


    “咻咻咻!”


    不遠處深林裏忽然射來箭雨。


    “啊,”站在水流邊的季家軍騎兵們還算反應快,紛紛四散並大喊著,“有敵,戒備!”


    “有埋伏,君上快走!”


    “嘶。”轉眼間就射死了好幾匹戰馬。


    戰馬抽搐噴血的倒在溪流邊,四蹄朝天。


    坐在山坡上的季清歡丟下幹糧,臉色一變,他抬手拎起霸王槍,另一手按著石頭騰空翻越過去,就地滾了一圈,避開射來石頭附近的弓箭。


    很快找到自己的戰馬騎上,臉龐瞬間變成恨極了的狠厲。


    總算瞧見匈奴了!


    “少主快走,”墨魚心道不好,頓時焦急起來,“若山林中的腳印是世子他們剛剛經過的小道,恐怕這附近全是追來的遼兵,您快離開——”


    “我不走。”季清歡被老賊在金昭嶺用障眼法戲耍了好幾天,心裏這口怨氣,再加上對韓梟的憂慮。


    讓他如何甘心就此撤退?


    他騎在馬上朝墨魚說:“是死是活我要見到韓梟,既然匈奴在這附近,說明韓梟也在。”


    韓梟就在這附近。


    生死未卜。


    “少主....”墨魚不讚同這樣自投羅網式的尋人。


    季清歡眼眶猩紅,卻也不會無腦莽衝。


    畢竟匈奴那邊至少幾萬兵馬,他身側僅有兩千騎兵。


    真莽衝隻會毫無勝算。


    快速思索後,他拎著霸王槍朝周圍騎兵們喊:“上馬!先往後撤開,盯緊了,摸清匈奴的位置聯絡錢將軍帶兵趕來,今夜咱就幹那老賊!”


    “是。”周圍騎兵們也興奮了。


    找了這麽久總算發現老賊的下落。


    豈能放跑?


    必殺之!


    他們當即往後撤。


    跟放箭的那片樹林拉開距離!


    就在他們熄滅火把的全都藏進山林裏時。


    對麵樹林裏放箭的動靜忽然停了。


    周遭陷入死寂。


    “......”


    兩處樹林都無比安靜。


    直到季清歡他們對麵樹林裏,有領將的聲音傳來。


    “前麵的,你們是誰的兵?奶奶的,怕是狗賊學會說中原話了,接著放箭,殺!”


    “——?”


    掩在樹後的季家軍騎兵們聽著一串話,都聽的愣住。


    什麽情況這是.....


    自己人?


    不好。


    箭雨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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