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雲霞籠罩著整個山脈。


    營帳附近一隻隻篝火爐宛如夜幕星辰,遍布在荒山野嶺間。


    小帳篷從山腳一路紮到半山腰,山脈頂端的巨石上插著許多季家金旗,大大的虎頭‘季’字在篝火下閃動金光,旗麵隨獵獵山風飄蕩著。


    主帳大營就坐落在清理過野草樹木的半山腰。


    這是一處寬敞平台。


    頭頂有巨大的天然石壁,遮風擋雨極佳。


    帳篷裏。


    季清歡身上還帶著騎行上山的風息,混合熱汗的潮。


    他湊到老爹麵前看著錦盒:“什麽好東西?”


    主帳一分為二。


    左邊是茶堂,右邊是地圖和沙盤,擺著不少桌椅板凳。


    季老爹和錢如意、牛得草幾員老將就在茶堂處坐著,留出主位那隻寬大太師椅,沒人去坐。


    老爹手邊的木茶幾上擺著一隻大錦盒。


    看樣子像是長途跋涉剛運到的。


    因為錦盒外麵裹著的深藍色祥雲刺繡布料,繡工和配色都不像西夏布藝,看著更像是南部的東西。


    季老爹捋了捋胡須:“你打開瞧瞧。”


    旁邊牛得草和錢如意在喝茶,低頭說著關於明日直攻要注意的事項,說著說著還起身往沙盤位置走去,兩人討論的如火如荼。


    韓梟跟在季清歡身後靠近茶堂,瞥著身穿褐色武服的季老頭兒,他心底不屑冷哼,自己找了個距離季家父子最末尾的茶椅,撩起衣擺坐下。


    最煩看這父子倆聊天。


    帳外兵將們腳步聲以及馬蹄和盔甲擦碰聲,幾乎不停歇,緊鑼密鼓的動靜兒。


    正是晚飯開灶的時候。


    在這種戰前緊張的氣氛裏,季清歡打開了擱在桌上的錦盒。


    裏麵是——


    嗯?


    一件分量很重的鐵衣。


    或是銅衣啊?


    季清歡拎起這件很像現代無帽衛衣款式的長袖,分量確實挺重,不同於普通的布料。


    他看了幾眼問老爹:“這是什麽衣裳?”


    像軟蝟甲。


    可他看過韓王給韓梟準備的那件軟蝟甲。


    似乎比這件更軟些,材質也不同。


    “這乃是用金絲、精銅線、以及千年滕枝鍛造織就的,”季滄海說話時也伸手摸了摸,滿意的點頭,“你穿上這件軟蝟甲出陣,為父更放心些,此物刀槍不入、攔箭避火,可是難得的好東西。”


    “!”


    那豈非是保命符?


    季清歡下意識轉頭往韓梟坐的那邊看,脫口而出:“爹,隻有一件麽。”


    如果隻有一件。


    他打算悄悄拿給韓梟穿。


    沒辦法,韓梟身體比他弱很多。


    好似韓梟總在受傷。


    “......”季滄海順著兒子的目光望去,在燭光下看到坐在那邊的韓王世子。


    孤零零的坐著,不吭不響。


    小世子穿著一身銀色紫領飛魚服,束著金發冠,收拾的比平時利落很多,總算不是穿長衫左搖右晃的沒個正形了。


    季滄海沒迴答兒子的話,直接出聲喊:“世子賢侄,你過來。”


    “?”死老頭兒喊我做什麽。


    韓梟不太情願挪動,頓了兩秒才起身朝父子倆走去。


    他身高優秀,一走過來就擋了燭光。


    季清歡伸手推他:“往那邊站點兒。”


    韓梟:“......”


    他不情不願的挪了挪。


    低頭睨著死老頭兒的動作。


    “瞧,”季老爹把錦盒裏的墊布掀開,露出底下一模一樣的金絲滕枝軟蝟甲,直接表態,“這件是世子的,你倆一人一件。”


    什麽一人一件。


    韓梟:“!?”


    死老頭給他做軟蝟甲?


    真的麽。


    “...爹。”季清歡眸色忽地亮起來,心髒像湧入熱暖的甘泉浸潤著,卻也不敢置信,“您做給韓梟?”


    這什麽意思。


    他老爹弄了兩件軟蝟甲。


    給他一件。


    也給韓梟一件。


    重點是。


    他老爹在準備衣裳的時候還惦記給韓梟.....


    這!


    不可能吧。


    季清歡和韓梟對視一眼,從彼此眸底看見詫異。


    這簡直天方夜譚!


    自家老爹有多瞧不上浪蕩輕佻的韓梟,季清歡最清楚不過了。


    韓梟也詫異鈍聲:“...給我的?”


    “是給你的,”季滄海點點頭,把軟蝟甲遞給韓梟的同時,解答了他倆的疑惑,“金銅易找,千年滕枝可是難得......”


    前年的年底。


    匈奴進攻南部,放火燒山。


    後來百姓們自發組建隊伍進山,清理殘穢並開荒拾耕。


    有百姓在一堆灰燼裏,發現一根盤踞在石壁上完好無損的滕枝。


    百姓們不認得這是什麽。


    卻發現此物不懼火燒又異常堅韌,拿匕首都很難割斷。


    便猜測這是好東西。


    層層上報。


    但——


    發現這根滕枝的百姓是季州城人士。


    而韓王得知消息後不由分說,直接下令派人去采走!


    這采出來算是韓家的還是季家的?


    當時季滄海剛到西夏,就收到這個消息。


    此物開采鍛造極其費事,總不能千裏迢迢運到西夏,再說韓王都派人采掘到手了,豈肯輕易拿出來。


    於是兩家的人論辯許久。


    最後由季滄海和韓王通信,敲定了把這根千年滕枝分絲,兩家一人一半。


    韓王提供金絲和精銅線。


    季滄海提供他從京城帶來的匠人師傅。


    兩家合力,自然順風順水!


    這便加急趕出來兩件滕枝軟蝟甲。


    倆孩子一人一件。


    如今東西到了,季滄海自然是要轉手交給韓梟。


    所以並不是他給韓梟做的。


    是老韓王惦念兒子。


    主帳燭火下,季滄海把屬於韓梟的這一件遞過去。


    恩怨不殃及幼子,更何況大戰在即。


    季老爹依舊是嚴父形象,抬頭朝韓梟說:“賢侄拿著吧,好好穿上珍重自身,省得叫千裏之外的家人掛念。嗐,此次戰事驚險,你二人出陣都得當心。”


    後一句是朝季清歡說的。


    順嘴帶了韓梟。


    “好,”不管怎麽樣,季清歡看著兩件一模一樣的甲衣自然歡喜,他用手肘撞撞愣著的韓梟:“還不接住?”


    有了這升級版的軟蝟甲。


    韓梟出陣季清歡就更放心些。


    “.....多謝老將軍。”韓梟平時再囂張,此刻也得壓著性子伸手接過。


    神態莫名乖順起來。


    他悄悄多看了一眼坐著的老頭兒。


    這種從宿敵手中接到家裏寄來的東西,感覺怪怪的。


    接過軟蝟甲時,韓梟碰到老將軍粗糙幹裂的手,手指是跟季清歡一樣的暖。


    珍重自身,出陣得當心。


    這些話聽起來像是長輩的叮囑....


    這份叮囑自然是給季清歡,卻也連帶的給他了半句?


    拎著手中的軟蝟甲。


    韓梟麵色浮起一層熱感。


    好在營帳燭火不亮堂,看不出來。


    韓梟也說不清這種感覺,但這是季滄海第一次跟他說這種話,給他遞衣裳,叫他珍重自身。


    就好像——


    此刻給他遞軟蝟甲的人,不是南部宿敵。


    而是當年他躲在暗處偷看的,那個會給兒子挖黏土鑄劍、還帶兒子摸螃蟹的父親。


    想到這段過往記憶。


    韓梟忽然頭疼!


    好似腦子裏比之前多了些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廢話,我求你脫了戰袍親親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胡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胡言並收藏少廢話,我求你脫了戰袍親親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