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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二,瓷城。


    袁州境內有三城,袁州城位居於南,東北角便是瓷城,西側臨近天水關的名為白鳥城。


    白鳥城算是西夏離北境最近的一座城池。


    城裏半是西夏百姓,半是北境亂部人員。


    主做商行貿易,棉紡布料與皮貨,以及武器馬騾等。


    賀錚當初拿著韓梟給的銀票,自南部青源城告別韓梟後,就是一路西上,越過四錦城、袁州城、瓷城,直奔著天鳥城去。他在天鳥城采購一番後,才正式邁入北境。


    開啟他收複北境亂部的獸王征途。


    瓷城外麵緊鄰著狼嘯山脈。


    狼嘯山脈往東去,就是如今被遼軍占據著的鴉城。


    一旦開戰。


    鴉城將會是季清歡等人的首爭之地!


    瓷城,顧名思義。


    它是五州最負盛名的瓷商大城,就連城內的路邊小攤,都隨處可見各式各樣的精美瓷器。


    色澤豔麗、漂亮至極。


    城內更是匯集了大江南北的瓷器販子,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不論白天黑夜都是人聲鼎沸的。


    一輛輛承載貨物的牛車,馱運著高高疊起的木箱,不停進出在東南西北四座城池大門裏。


    季清歡是六月二十那天傍晚離開袁州城。


    他乘坐馬車來到這裏,路上並沒有著急趕路。


    故意擺了個譜叫遼東使者等著他。


    於是,在六月二十二日的傍晚才抵達瓷城,正常騎馬一天就能到。


    他到瓷城南大門的時候是傍晚。


    天邊雲霞似火,像被丟到水缸裏正緩慢溢色的紅麻布,絲絲縷縷蕩出血絲。


    墨魚麵無表情騎行在車窗旁,目光望著前方城門。


    身穿東遼服飾的五六個人正站在城門前,笑容滿麵,這是來迎接他們的。


    東遼服飾......


    窄袖、斜襟的亮色蒙古花紋,細棕繩腰帶。


    腰繩旁邊都墜著棕黃色的牛皮刀囊。


    是蒙族彎月挎刀。


    這讓墨魚看的牙根兒癢癢,不自覺摸上腰間佩劍:“少主,是他們。”


    季州城被攻破後,季清歡住進韓氏王宮。


    那時墨魚曾跟其他人迴到季州城外,殮收百姓們的屍身,集中火葬。


    屍身上遍布著彎形傷痕。


    就來自這夥遼人腰間的彎月刀!


    墨魚怎麽能不恨?


    他看見遼人恨之入骨,挫骨揚灰都是輕的。


    不止墨魚,此刻跟在季清歡馬車兩旁的其他季家軍,以及一千京軍.....


    乃至——


    領兵三萬駐守瓷城的錢老將軍,錢如意。


    他們也都站在城門附近,目露兇光盯著遼人使者!


    “那人就是遼四王子,巴圖元勒?”季清歡從車簾縫隙裏望去,嗓音像噙著冰。


    墨魚:“是。”


    “......”


    不遠處的城門前。


    此次有兩個人充當金遼使者,趕來瓷城拜見季小王爺,分別是賀木吉和巴圖元勒。


    其餘四個人是他倆的貼身侍衛。


    隻有他們六個人被允許卸下武器,檢查著裝後,進入瓷城拜見季清歡。


    那些彎月刀囊裏都是空的。


    巴圖元勒身份是巴圖老王的第四子,今年有二十歲出頭。


    他三哥,也就是遼三王子。


    當初遼兵攻打南部時。


    遼三王子帶人偷襲南部糧草,並逃往山道。


    誤打誤撞的死在韓梟手中。


    就是那具坐在山道裏被焚燒後的男屍,眼眶滴著腥臭的黃膿,露出皮下脂肪非常惡心,把跟著季清歡騎馬的小猴子,嚇得不敢往前騎。


    巴圖元勒為什麽忍不住冒險進入四錦城,朝季清歡和韓梟放暗箭?


    原因就在這裏。


    因為季清歡他們,殺了跟他最要好的三哥。


    巴圖元勒放暗箭是為了給他三哥報仇。


    當然——


    這件事巴圖元勒不會承認。


    巴圖元勒身形高大,臉型四方敦實,眉宇間透著一股馬糞味兒的兇悍,膚色黝黑,左耳戴著兩隻銀圈大環。


    身穿白底藍斜襟蒙古長袍,依舊掩不住煞氣。


    這股煞氣是從屍海中闖出來的。


    打扮的再人模狗樣,都掩不住身上惡戰過的血臭味兒。


    站在他旁邊的人,名叫賀木吉。


    賀木吉是北境亂部之首,寒熊部落的族長。


    此次匈奴進犯中原,賀木吉帶領北境亂部也出了一把好力氣。


    他年紀約有四十多歲,頭戴一頂朱紅色的圓頂寶帽,身穿藍色斜紋褂衫,眉眼跟......


    眉眼跟賀錚有幾分相似!


    沒錯,這便是賀錚那位欺負宮女的便宜爹。


    賀木吉今日是陪著巴圖元勒,一起來拜訪季家人,共同議和。


    戰爭麽,打夠了。


    以和為貴才是他們此行的主題。


    “籲。”季家車夫勒停韁繩。


    城門口右邊站著遼人,左邊站著的是身披重甲的錢老將軍。


    錢老將軍隻等馬車停穩,就趕緊領著副將們上前一步,齊齊朝馬車拱手見禮。


    “末將等拜見君上!”


    “諸位請起。”季清歡身姿穩重的從馬車下來,今日穿著一身明黃色的王室常服,描龍畫鳳繡金線的布料,頭戴虎首金簪。


    眉眼清冽,貴重氣勢銳不可擋。


    “呃,”巴圖元勒的胳膊被賀木吉撞了一下,這才皺著粗眉也學旁人,抱拳拱手道,“拜見小王爺。”


    賀木吉笑眯眯的:“季小王爺。”


    “有勞諸位等候,”季清歡目光略帶過遼人,轉頭朝錢如意說,“老將軍,進城主府再敘話吧。”


    錢如意頷首:“是。”


    “那我們——”巴圖元勒想說話但被賀木吉製止住。


    賀木吉朝他搖搖頭:“......”


    這位來了瓷城,自然會召見使者敘話。


    但是得等人家想召見了才能見。


    否則他倆就得等著。


    誰叫如今是他們想求和呢。


    城門角落裏,守城兵將養的一條黑色藏獒犬,皮毛油光水滑胖墩墩。


    正恣意悠閑的啃著牛骨頭。


    有骨頭,它才乖。


    “......”


    進入瓷城的街道。


    臨近天黑,街頭巷尾的燈籠已經掛起來了,燈火輝煌閃爍。


    前麵有兵將開路。


    來往的行人們紛紛靠邊,瓷城集市很熱鬧。


    “錢叔,辛苦您了。”季清歡騎著馬,隨意看著街道兩側的小攤販,朝騎行在他身側的錢老將軍說話。


    上次跟錢老將軍見麵,還是在四錦城裏。


    他幫懷揣先皇遺詔的錢如意處理傷勢,又派兵送錢老將軍去袁州,自己料理了趙王叔的追兵,殺戰到天亮。


    錢如意到了袁州城把遺詔交到季滄海手裏。


    老哥倆抱頭痛哭,徹夜聊了一整晚。


    之後錢如意恢複身體,就自請帶領三萬京軍駐守瓷城,因為此處是離匈奴最近的要塞城池。


    說實話。


    也隻有錢如意領兵鎮在這裏,季家父子才放心。


    錢老將軍在京軍裏的威望是頭一份。


    叔侄倆馬頭並進的閑聊著。


    “嗐,趁著老將這把老骨頭還能跑動,多多的做些事吧,否則往後也是有心無力,老將軍身子如何,聽聞已經解過毒?”


    季清歡點點頭:“對,如今身子好多了,前兩日住進軍營裏高興的很,還跟我五叔他們習拳呢。”


    “可太好了!”錢如意聽見這話才有了些笑模樣。


    忽然想起什麽。


    錢老將軍轉頭往身後瞧,朝季清歡低聲問。


    “哎,那南部世子未與您同行?”


    眼下季家與南部匯兵合盟,按兵將人數來說,韓梟的破遼軍也占小半數呢。


    這種敵軍使者到來的正式場合。


    按說世子也應該到場。


    世子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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