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朱高燧如何誹謗皇帝,皇帝還是有有一個優點的,那就是說話算數。


    梁道明順利在劉家港啟航出海,朱高燧也鬆了一口氣。


    這幾船貨隻要離開大明,就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兌換成真金白銀,梁道明的成敗關係著朱高燧後續的動作。


    他來到大明隻幹一件事,開海,開海,還他娘的是開海。


    晚上的時候太子派人傳來的口信,有人會在明天的朝會上彈劾他。


    知道自己要被彈劾的時候,朱高燧驚訝的下巴差點掉下來,自己連朝會都不去,算得上是與世無爭了,居然有人要彈劾自己?


    對於早朝他從心底裏一萬個排斥,睡不了晚起不了早,這不是穿越就能治好的病,可還是耐不住想要去看看到底有人要參自己什麽。


    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看看別人是怎麽罵自己的,朱高燧都覺得自己是不是皮子有點癢了。


    依舊站在最前排打瞌睡,有了以前的經驗,隻要朱高燧嘴裏不發出奇怪的聲音,朱棣也就見怪不怪由他去了。


    朝會一如往常,一些難以決斷的奏章當朝議事。眼看時間差不多,有幾人對視交換了一下眼神出列。


    “臣監察禦史戴德彝彈劾趙王於南京不法事。”


    朱高燧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大戲終於要開場了,自己人畜無害,他最好奇這監察禦史是要彈劾他什麽。


    “不法事?說來聽聽!”


    “不法事一,如今南京周報和娛報風靡全城,報紙上將我朝臣官吏的私家信息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柄,讓百官顏麵掃地。


    這報紙還有往蘇州揚州一代擴散的架勢,我聽說這周報和娛報背後就是趙王爺鼓動的。


    我大明百姓何其不幸,生活都難以為繼還要被趙王爺巧立名目,用一張紙來盤剝,臣奏請裁撤報紙並抓捕幫兇華元清!”


    戴德彝話音剛落,朝中附和跪倒者居然有一半,其中不乏六部尚書之流,顯然是早就有了預謀。


    自己隻是出了個主意牽了個頭,做決定的是皇帝,具體實施的是太子,到現在被彈劾的成了自己。


    不過這戴德彝既然能打聽到是自己在背後出的主意,那也一定知道華元清往太子府跑的最勤快,也應當能猜到這報紙的背後是誰。


    戴德彝明麵上彈劾自己,實際是代表江浙仕宦在向皇帝示威。


    朱高燧感慨江浙的人還真是老太太吃柿子,盡撿軟的捏。


    朱高燧心中冷笑,這群人以為如今的皇帝是建文嗎?圓的扁的能任由他們拿捏?堂堂千古一帝會受這種窩囊氣?


    果不其然,皇帝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為了不讓皇帝當堂暴怒朱高燧也主動出列迴應。


    “戴大人往日裏可有做過不法事?”


    “那自然沒有”


    “既然你為官清廉品德方正為什麽怕被人知道,除非你心裏有鬼,畢竟隻有心虛的人才越加不想讓人窺探自己的秘密。


    其次你說我掠奪民財,那我更想問問,我是如何掠奪民財的?”


    “一份報紙售價三十文,我朝百姓一天的工錢都沒有這麽多,這難道不是在掠奪民富。”


    “太子爺身上有錢沒?”朱高燧問道。


    “我出門什麽時候有過錢?”


    太子爺尷尬一笑朱高燧心中明了,自己那個大嫂是個會管家的,好在漢王取出了幾張寶鈔。


    “戴大人,你說我掠奪民富,那咱們就來做個演示。”


    朱高燧將三張十文的寶鈔交給了戴德彝。


    “戴大人現在是一個農戶來買報,三十文!”


    朱高燧將戴德彝手中的三十文取走,將一份報紙交給了他。


    “我有了三十文要繼續印報,印報就要招聘工匠。”


    朱高燧假定太子爺就是那個工匠,把他拉到了自己身邊,還取出來十文寶鈔。


    “太子爺,這是你的工錢。”


    “多謝。”太子爺說著就將這十文揣進了自己懷裏。


    “我還要買紙墨。”朱高燧又將十文交給了漢王。


    “紙墨商家中添丁進口要買布匹,匠人要在南京安家租房。


    從頭到尾都是這三十文錢,農戶多了報紙和消遣,刻書場有了紙墨,紙墨商多了布匹,匠人有了遮風擋雨的房子。


    這些錢可能還會有更多流通,但還是要落到一個吃上,戴大人就是農戶!”


    漢王和太子的錢還沒有捂熱乎就被朱高燧拿走,然後交給了戴德彝。


    皇帝也一頭霧水不知道趙王耍什麽花樣,滿朝文武同樣不知所以然。


    “現在有禦史大人彈劾我掠奪民財,那我所有的買賣就都不做了,我把剛才的交易全部取消。”


    戴德彝手中有三十文還有一份報紙,朱高燧直接取走了報紙隻給他留下原本就有的三十文,又拿走了太子爺的房契,漢王的布,刻書場的筆墨。


    夏原吉身為戶部尚書對於錢財最為敏感,朱高燧這一通操作下來,看似一切什麽都沒有發生,但似乎又有一些極為關鍵的東西讓他始終抓不到最關鍵的一點。


    “趙王爺所演示的看似簡單實則深奧,還請明示….”夏原吉說道。


    “這三十文,如果放在手中也僅僅是這三十文而已。一旦流通起來,這三十文買了布,買了筆墨,買了家,養活了更多的匠人和工人,所有人都能各取所需,雖然是三十文可一旦流通就創造了兩百文的價值。


    夏大人所不明白的其實就是財富的本質,錢隻有在流通起來的時候才具有價值。”


    夏原吉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就連朝臣之間也議論紛紛,這演示非常簡單,實際交易起來會很複雜,但卻讓他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當然大家還忽略掉了其中一個最重要的關節,賦稅。”


    “按照大明賦稅額度,二十稅一,剛才這三十文錢在流通的時候創造了兩百文的價值,所以在所有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同時,還有十文錢應當交給國庫。”


    朱高燧從戴德彝手中取出了十文錢,然後交給了皇帝!


    “隻要保證在每個階段的交易是公平的,錢不但不會越用越少,反而會越用越多,而國庫也會更充盈。”


    朱高燧看著滿座皆驚,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


    戴德彝所代表的江浙仕宦,他們中有很多從元廷開始就盤踞在這裏江南,幾代人的收刮,讓整個國家的金銀銅都出現了極度稀缺的情況。


    以至於高皇帝開國時都沒有足夠的銅來鑄造銅錢,最後隻能退而求其次發行紙幣大明寶鈔。


    高皇帝提倡簡樸憎恨奢靡,因此作為整個大明最有錢的一批人,他們在洪武朝不敢顯山漏水隻能把所有的錢財全部藏了起來。


    他們藏錢的地方就是大多都是豬圈和廁所,很多錢甚至都發了臭還舍不得拿出來用,最後在河邊洗一洗串起來繼續收藏。


    國庫跑老鼠,而江浙仕宦連豬圈都堆滿了金銀財寶,加上他們牢牢把控著從朝堂到地方的很多要職,從財富和權利上都威脅到了皇帝的存在,這也是他老子為何下決定要搞江浙人的原因。


    “如果這三十文埋在豬圈和廁所,那戶部這輩子別想征到一文錢的賦稅。”


    朱高燧話裏有話,一方麵是在打所有江浙仕宦的臉,另一方麵是在給皇帝遞刀子,有些豬太肥了,挑挑揀揀也到了該殺的時候。


    這一句話同樣也讓所有江浙係的官員後脖頸子一涼,他們這次彈劾原本就算是想向皇帝示威,如今反被將了一軍。


    “趙王爺巧舌如簧我自愧不如,報紙暫且不提,那錦繡坊又作何解釋?


    錦繡坊暴亂雖是周芸為罪魁禍首,實際上為他們撐腰的人是趙王爺,通過報紙來散播一些流言激起錦繡坊百姓對朝廷的不滿,然後誘導百姓殺人放火,此大不赦罪。”戴德彝稟道。


    “流言?那你說說那一句是流言?”


    朱高燧抖了抖精神,是自己該咬人的時候了。


    “即便不是流言,這蘇源的確該死,那為什麽要將薛家牽連其中?還有應天府尹趙大人任上勤勤懇懇,最後也因為此事罷官免職。”另外一個禦史出列站在了戴德彝身旁。


    “薛家的那些不法事我沒有公布不代表我不知道,他們做的實在天怒人怨,如果讓百姓知道代天牧民的官員是這個德行,還有誰會信任官府?我是在給你們兜著臉。


    禦史大人還有諸位堂官,南京周報的發行讓老百姓了解到了蘇薛兩家的真相,也讓我大明的子民看到了因為一個周廉,我朝能秉公執法把兩位朝廷大員一個滅三族,一個罷官免職。


    你們去看看,如今南京城內的百姓哪一個不是交手稱讚張燈結彩。”


    “將朝廷重臣的家事公之於天下,一定會讓百姓失去對朝廷的敬畏,後患無窮。”又有朝臣出列反駁聲援戴德彝。


    “如果有冤不平,那才是對朝廷威望最大的打擊。”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往上倒三代你祖上也是老百姓,為什麽你能知之,百姓就不能?”


    江浙一係的人輪番上陣,朱高燧對這些人毫不留情的迴懟,大有舌戰群儒的意思。


    “身為大明親王地位尊崇之極,但趙王卻與匠戶,與商賈往來頻繁,此乃敗壞皇家法度。”


    “你們倒是不與商賈明麵上往來,可私底下那個屁股幹淨?要不要我把你們安插在南京城各個商鋪的管事都抓起來一個個審問,看看到底是誰在官商勾結。知道南京城的百姓喊你們指使欺行霸市的惡奴是什麽嗎?貴戚鋪戶!”


    朱高燧有些生氣,大明百姓是天底下最好的百姓,勤勞能幹,忠厚淳樸,可卻被這些人攪亂市場無端壓榨。


    “趙王純屬汙蔑。”


    “你能彈劾我,為何我不能彈劾你?”朱高燧反問。


    “我身為禦史,有風聞奏事之權。”


    看到戴德彝說的理直氣壯,朱高燧氣的牙癢癢。


    “你彈劾我叫風聞奏事,我彈劾你叫汙蔑?如果你不能拿出來證據,就那我隻能迴答你四個字,你在放屁。”


    如果他們是真的要辯論,朱高燧不介意和他們掰扯掰扯,憑借幾百年的見識和眼界,耍嘴皮子在整個大明他都找不到對手。


    可和這群人越辯駁越有些上頭,你跟他說孔子,他們跟你談老子,你跟他們談老子,這幫人又開始裝孫子,變著法的攻擊始終不肯正麵迴應朱高燧的任何一個問題。


    “趙王爺於朝堂上飛揚跋扈,汙言穢語有辱斯文,臣請陛下降罪!”


    戴德彝抓到了朱高燧的破綻,哪知朱高燧走到了他的麵前擼起了袖子。


    “汙言穢語有辱斯文?剛才我那是文辯,接下來我讓你看看什麽是武辯!”


    朱高燧一拳打在了戴德彝的臉上,戴德彝有些沒反應過來,腳下又被絆了一下摔倒在朝堂上。


    “別以為我不知道腦疾的事情是誰傳出去,搞得整個南京城的百姓都人盡皆知的,我要是不做出點和我身份匹配的事情,都對不起你們給我造的謠,今天我就打死你。”


    大明文武群臣都有些呆了,開國這麽多年還沒見過如此火爆的朝會。


    “還不快來勸架?”


    太子爺招唿那些黃門太監的時候,混亂中又一不留神兩百多斤的體重踩在了戴德彝的手上,撕心裂肺的叫聲還沒有喊出口,就被朱高燧打掉了兩個大牙。


    那群跟著朱棣打天下的武將也紛紛動了起來,燕王舊臣與江浙仕宦本就是對立的兩幫人,因此名為拉架,實則拉偏架,戴德彝衣服上滿是腳印!


    “老三不得胡鬧。”


    漢王也急忙拉開朱高燧,最後還不忘補上一招撩陰腿。


    朱高燧打了個哆嗦,沒人幫忙的話這家夥這輩子注定要無兒無女了。


    一場鬧劇結束的時候,朱高燧被拖出了朝堂外,戴德彝已經半死不活,皇帝在龍椅上捏著胡須從頭到尾表現的都是一個局外人。


    “陛下,臣請治趙王的罪!”


    朱高燧和江浙仕宦徹底撕破了臉,朝堂上治罪的聲音此起彼伏,甚至大有一種如果不治罪皇帝就是千古昏君的意思。


    皇帝眉頭緊鎖,江浙仕宦的抱團是困擾他許久的問題,自他登基以來這群人就一直處處掣肘。


    可他又沒想到太好的辦法,畢竟從各行省三法司到六部江浙的人占據大半,牽一發而動全身隻能徐徐圖之。


    現在還不到與江浙人徹底翻臉的時候,朱棣也隻能暫時忍讓,楊士奇看出了皇帝的為難,在一片問罪聲中突然問道:


    “臣聽說趙王爺前幾日在奉天殿與陛下吵了一架,不知是真是假?”


    “確有此事,你們也知道朕這個兒子本來是個武將的好苗子,可惜靖難時摔了下馬來落了病,這幾年一直沒好清。


    他犯病的時候自己都控製不住,前幾日在奉天殿與朕大吵了一架最後是被叉出去的,這種病讓人反複無常,朕有時候恨不得以身代之….”


    朱棣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然後歎息一聲。


    “可憐天下父母心。”


    楊士奇作為大明拔尖兒的聰明人與皇帝配合天衣無縫,三言兩句就輕描淡寫的把毆打朝臣的罪過當成了犯病。


    “可他今日確實有些過分了,宣朕旨意,趙王腦疾未愈命禦醫診治,以後無詔不得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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