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源和常茂之緊鑼密鼓的從各地大肆采購雲錦的時候,揚州蘇州都是產絲的地方,兩家各派出不少人攜帶大明寶鈔前去采購。


    南京城那些小一些的綢緞莊也沒有放過,好在九兩一匹雲錦他們也有得賺,所以即便滿心不願也全部交給了蘇家家奴。


    一開始魏昌不知道趙王爺想幹什麽,可他畢竟三代經商,這幾天下來雖不能說全部看明白,可也不像以前那樣稀裏糊塗,尤其是他所有的雲錦都被高價賣給了常茂之。


    “魏掌櫃,最近日子過得不錯看你走路都帶風。”朱高燧笑道。


    “都是托王爺的福。”


    “情況怎麽樣。”


    “蒸汽紡織機和我魏氏原本的兩百台織機一起開工,短短四天時間我做出了平日裏一個多月的量,加上踏坊原來的庫存一共三萬匹雲錦,每匹十兩全部賣給了常茂之!


    雲錦成本六兩,往日裏隻能賣到八兩的價格,這一次的買賣雲錦上他賺了十二萬兩。


    除了雲錦以外,您之前讓我把所有的錢全買成生絲,我把踏坊裏的絲綢全部質押換成了絲。


    買生絲時一斤價格三十文錢,自從常茂之和蘇源把所有雲錦全部買走以後,連帶著生絲的行市價格也暴漲了一倍有餘。


    這些生絲即便用蒸汽紡織機一時半會兒也織不完,所以我把剩餘的全部賣給了其他綢緞莊,賺了六萬兩!”


    魏昌一邊說著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對朱高燧的佩服溢於言表,他從未想過一個年輕人有這樣的手段,即便沒有王爺的身份也一定大有作為。


    “利潤加上本錢,你應該有迴籠了四十萬兩左右,比我預計的要多一些,這些錢你先暫且不動我有大用。”


    別人的錢他有大用,朱高燧說的麵不紅氣不喘,魏昌卻沒有一點不樂意,此時的他見到了朱高燧的手段已經決定在這裏全部押寶。


    “請王爺隨便取用。”


    “約定的六天時間現在已經過了四天,十五萬匹雲錦他們還差多少?”朱高燧問道。


    “王爺您有些小看了常茂之和蘇源,據我所知,等到今日最後一船運到,十五萬匹雲錦已經全部湊齊。”


    蘇源和常茂之確實有些手段,軟硬兼施巧取豪奪,在這麽短的時間湊夠。


    “梁道明的戲已經演完,剩下就該是你出場了!”


    “請王爺吩咐。”


    “就從拜會常茂之開始吧。”


    常茂之如今正在府上品著茶幻想著兩天後的場麵,他與蘇源商議了一陣以後,還是選擇在拿到錢以後報官。


    與海盜合作一次兩次或許不會出現紕漏,時間一長一定瞞不過錦衣衛,到時候抄家滅族悔之晚矣,倒不如穩妥為主見好就收。


    到時候自己的雲錦歸自己,從各個綢緞莊內買來的雲錦原路送還,一分不花淨賺百萬,這樣的買賣多做幾次常茂之感覺自己一定能長命百歲。


    “老爺,魏掌櫃到了。”


    “魏昌?他來幹什麽,讓他進來吧。”


    原本曾經叱吒風雲的魏氏綢緞莊已經快要轟然倒塌,因為梁道明的存在又能苟延殘喘,不過也僅僅隻是能多緩一口氣而已,等他們迴過手來魏氏還是要消失的。


    常茂之心情不錯,但魏昌看起來同樣紅光滿麵。


    “魏掌櫃可是稀客啊,到我這小廟有何貴幹啊。”常茂之笑問。


    “當然是做生意。”


    “什麽生意。”


    “雲錦!”


    “魏掌櫃來遲了,我常蘇兩家雲錦夠了,已經不收了。”


    常茂之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魏昌的隨從,總覺得隱隱有些眼熟,但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見過。


    “常掌櫃誤會了,我不是來賣雲錦的,我是來買的。”


    “買?”常茂之先是一愣而後笑了起來“你怎麽買,十六兩一匹你隨便拿走。”


    “十六兩一匹,常掌櫃真拿我當外行了,六兩一匹成本價我全要了。”


    常茂之不知道魏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不拿你當外行,但你也別拿我當冤大頭,今日我就當你在說瘋話,魏掌櫃請便。”


    常茂之直接下了逐客令,可魏昌不止沒走還笑了起來。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魏昌拍了拍手,一個大漢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到這人常茂之站起身來就準備拱手相迎。


    “梁掌櫃,你們二位怎麽一起來了,我剛準備差人給你送信呢,十五萬匹雲錦已經全部備齊隨時可以交割。”


    梁道明沒有說話而是站在了魏昌身後,這讓常茂之一頭霧水,不明白眼前是什麽情況。


    “梁掌櫃?那有什麽梁掌櫃,不過是因為長的兇悍些所以被請來做戲而已。”朱高燧笑道。


    “做戲?”


    常茂之上下打量著朱高燧,加上剛才說話的聲音終於認了出來。


    “你是之前在輕煙樓上那個戴帽子的小廝?”


    “常掌櫃好眼力。”


    常茂之腦子有些暈,頭重腳輕,他雖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可是他已經能猜到自己掉進了別人的陷阱。


    魏昌不等常茂之邀請直接坐了下來,還反客為主,給自己和朱高燧梁道明都倒了一杯茶。


    “所以十五萬匹雲錦其實是個誘餌?”常茂之嗓子有些幹。


    “不錯,兔子急了都咬人,我魏氏被你們逼上了絕路你覺得我會坐以待斃?


    我典房賣地大張旗鼓的購買絲綢,讓你們以為我有一筆翻身的大生意,以你們的秉性自然要橫插一刀。


    所以請來了相貌兇悍的梁道明假扮安南客商,之所以請他為的就是故意漏出破綻,讓你們篤定他海盜的身份。


    這個時候再拋出十五萬匹雲錦的魚餌,你們一定安安心心的會把這個鉤咬死。”魏昌一邊說著心裏卻在佩服朱高燧的心計,把商人逐利的心裏拿捏的死死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計算中。


    “為了湊夠十五萬匹雲錦,你們除了把南京其他綢緞莊的雲錦買走以外,還派人從蘇州高價買進然後走水路又運到南京,每一匹加上運送的費用均下來起碼花費九兩。


    你們常氏和蘇氏現在風頭很盛,可畢竟根基尚淺,常掌櫃所有的錢都賭在了踏坊裏的這一批雲錦上了吧。”


    魏昌說的風輕雲淡,可常茂之已經有些唿吸困難,魏昌說的不錯甚至還有些保守。


    雲錦是南京最貴的絲綢,為了湊夠這七萬匹,他將城郊百畝良田和宅子都選擇了抵給當鋪。


    常茂之不敢想象,如果這批貨沒有賣出去而是壓在手中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我這筆生意可是要救你們常氏全家,不知道常掌櫃的有沒有興趣。”


    常茂之強自鎮定下來。


    “六兩實在太低,八兩!”


    魏昌悠悠的品了一口說了一聲好茶。


    “常掌櫃你還是沒搞清楚什麽情況,不如我來給你分析一下。


    雲錦不像是羅和棉布,整個南京城兩年都消耗不了這麽多。


    而且其他綢緞莊並不知情,他們都在盤算著十五萬匹雲錦被賣出去以後,整個南京城雲錦行市會出現巨大空缺,所以無論是那些散機織戶還是大的綢緞行,每一家依然都在瘋狂織雲錦。


    因為你們兩家瘋狂囤積,生絲的價格也漲了一倍,這就意味著雲錦已經遠遠超出了市場所需,偏偏這個時候成本還上漲了。


    可以肯定的說,隨著今年新下的生絲和雲錦堆積,五年內雲錦的行市都叫不上價。


    當然常掌櫃也能等,畢竟靠著常氏綢緞莊幾十家鋪子,三四年也能慢慢也就緩過來這口氣了。


    可咱們做生意的若是沒有流動的現銀,生絲買不到,踏坊的租金交不起,下人們的工錢付不起,你能等,但他們可未必能等,最重要的是你背後的哪位大人同樣等不起。”


    常茂之被魏昌說的冷汗直流,但他想到自己的後台咬了咬牙一拍桌子。


    “魏昌,你不要忘了我身後有誰,隻要他動動手指你就死無葬身之地。”


    “董侖一個小小的鴻臚寺寺丞能有這麽大本事?”


    朱高燧穩坐釣魚台,狗急跳牆也要看看跳的是那堵牆,當知道常茂之的後台隻是一個六品寺丞時都感覺到自己有些小題大作了。


    “你是誰?”


    常茂之這才發現,魏昌雖然得意可對這個年輕人始終畢恭畢敬。


    “你們談你們的生意,不要管我是誰,我倒是很想見見董侖。”


    “常掌櫃,我之所以第一個來找你就是想給你一個機會,雖然你欺行霸市的事情沒少做,但與蘇源不同的是起碼沒沾上人命。


    如果你覺得這筆生意很難做,那我沒辦法也隻能找蘇源談談了,到了那個時候如果常掌櫃迴心轉意也晚了,畢竟我也是財力有限隻能拉一個人。”


    魏昌起身作勢要走,常茂之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


    如今抬出自己的後台都全然無用,常茂之知道他已經走上了一條絕路,眼下之計唯有斷臂求生。


    “好,我答應你,七萬匹雲錦我自留兩萬,剩下全部給你!”


    常茂之的心都在滴血,一來一迴他虧損近二十八萬兩,這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常掌櫃果然是爽快人,五萬匹雲錦我應該付賬三十萬兩,但我財力有限隻能暫且先付給你十五萬兩,剩下的我會立下字據,有這十五萬兩應急想必常氏綢緞莊應該能度過眼前的難關了。”


    如今主動權在魏昌手裏,常茂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答應,七萬匹雲錦五年內都不會有一個好價,這些雲錦會壓的整個常氏綢緞莊喘不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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