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不安地過了三日,明嫣有些坐不住了,這幾夜她噩夢連連,每次從夢中驚醒,軟枕上都是淚水。


    平時,不管政務再繁忙,父皇每日都會來瞧她,可如今已經連續幾日,父皇一次都沒踏足未央宮。


    既然父皇不忍心來,她去找父皇便是。


    明嫣站在勤政殿外,蕭瑟的秋風無情地卷襲著她的裙擺,殿裏的爭執聲讓她遍體生涼。


    “陛下,隻要將公主下嫁,不僅能解北境之困,還能得到櫟雲十二州,一舉兩得啊……”


    “陛下,區區一個公主,哪裏比得上大祁的江山社稷,陛下就允了聯姻吧……”


    明景衡咬牙切齒:“區區一個公主?秦太傅說的倒是輕巧,你也是有女兒的人,那朕就下旨封你女兒為公主,讓她去和親,也全了你一片忠心……”


    秦太傅連連磕頭:“陛下,臣所言所行,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祁,還請陛下三思啊……”


    “是啊陛下……”


    明景衡怒吼道:“你們個個都來逼朕,都來逼朕,誰要是再敢多言,朕便誅了誰的九族!”


    明嫣再也忍受不了推門而入,直直跪在殿中,“父皇,兒臣願意遠嫁西秦。”


    “誰讓你進來了?朝堂大事豈容你置喙,還不快迴宮去!”明景衡一雙眼睛布滿血絲,紅得仿佛能滴血。


    明嫣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兒臣並非戲言,求父皇成全。”


    “陛下,既然公主願意,那不如……”秦太傅偷瞄一眼明景珩,弱弱地說道。


    明景衡大手一揮,龍案上的奏折頓時散落在地,“滾,你們通通都給朕滾!”


    “瑤瑤,你隨朕來。”眾人退下後,明景珩將明嫣帶進東暖閣。


    進了暖閣,屏退左右,明嫣先將麵紗取下,然後細細打量明景衡,有些心酸,哽咽道:“父皇憔悴了很多,也瘦了……”


    明景衡一掃之前的陰鷙,滿臉慈愛,“瑤瑤別擔心,父皇是絕對不會拿你去聯姻的,天塌下來有父皇頂著。”


    明嫣在明景衡身旁坐下,輕聲說道:“父皇,兒臣有一事想問父皇,還請父皇告訴兒臣實情。此次北燕興兵,是否因為兒臣?”


    明景珩眼神閃爍片刻,很快又恢複如常,揚聲道:“是誰亂嚼舌根?那隻是北燕興兵的一個借口,瑤瑤千萬別中他們的計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見狀,明嫣心中已有數,“父皇,如今大祁與北燕開戰,朝中又有越國公虎視眈眈,若我們再與西秦兵戎相見,豈非正中越國公下懷?方才兒臣在殿外聽得很清楚,人人都勸父皇將兒臣下嫁西秦,唯獨越國公一言不發,父皇細想便知。”


    首位越國公溫鶴原為大祁的開國功勳,為人忠貞不二克勤克儉,深受高祖皇帝信任。


    到了先帝睦慶帝這一代,溫氏一族無人轄製,權勢滔天,漸有淩駕帝權之勢。


    現任越國公溫嶸乃溫鶴曾孫,是皇貴妃溫茹的嫡親兄長,手握十萬大軍,隻是子孫不肖,兄妹二人都沒傳承溫鶴半分忠義,一心欲廢除明景衡將大皇子明昭推上帝位。


    明景衡眼底劃過一絲狠厲,沉聲道:“他們兄妹的心思朕豈會不知,早晚有一日,朕一定要將溫氏全族誅殺殆盡!”


    迴想溫氏一族曆年來的所作所為,明嫣隻覺得膽寒,“皇祖父在世時溫氏一族還有所忌憚,可是現在他們完全不把父皇放在眼裏,結黨營私禍亂朝綱,父皇隱忍多年,千萬不要在這關鍵時刻功虧一簣。兒臣自幼深受父皇疼愛,享盡榮華,如今該是為大祁效力了。”


    “你要是遠嫁西秦,那長汀怎麽辦?還有……百年之後,朕如何去見你母後?”憶起美麗溫婉的發妻,明景衡心中一陣鈍痛。


    想到遠在北境的心上人,明嫣心如刀絞,但害怕明景衡痛心,麵上並未顯露半分,強顏歡笑道:“父皇,長汀哥哥會明白兒臣的,母後若泉下有知,也會以兒臣為榮。父皇不要自責,人活一世,本就諸多無奈,更何況帝王家,先有國才有家,兒女情長哪比得上江山社稷?犧牲兒臣一個人,就能保住大祁,穩住朝綱,何樂而不為?”


    明景衡撫著明嫣的臉頰,愧疚道:“瑤瑤,對不起,都是父皇無能……”


    “不!不怪父皇!”明嫣連連搖頭,隨即跪地請求,“兒臣懇請父皇允準聯姻。”


    明景衡目色沉痛,掙紮半晌,最終還是無奈地點了下頭,隨即老淚縱橫,掩麵而泣。


    “父皇……”明嫣看著,心在滴血,卻無可奈何。


    過了半刻鍾,明景衡宣泄完心中的憤恨與無奈,抹了一把臉,拉明嫣起來坐到自己對麵,決絕道:“瑤瑤,你放心,等解了眼下的困境,除了溫氏一族,父皇一定親自去西秦迎你迴大祁,扶你為帝!”


    明嫣目瞪口呆,怔了許久,迴過神來,立即拒道:“父皇,兒臣是女子,怎能稱帝?就算父皇允許,朝臣也不會同意!何況還有皇兄們……”


    明景衡不以為然,“女子為何不能稱帝?我兒乃天選之女,聰慧仁厚,勝過世間許多男兒,朝臣不同意也得同意,因為朕隻有你一個親骨肉,你的三個皇兄都不是朕親生的。”


    “什麽?”明嫣滿臉驚愕,她隻知道明旭是明景衡從戰場上抱迴來的,卻從不知大皇子明昭和二皇子明暄也不是明景衡的親骨肉。


    明景衡看著明嫣沉默良久,隨後細細說來:“先帝子嗣眾多,朕當時隻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雖不受寵,卻也因禍得福,不用被牽扯進奪嫡的鬥爭之中。隻是後來奪嫡之爭實在過於慘烈,朕的皇兄們相繼獲罪死去,到最後,就隻剩下朕和你十八皇叔,你十八皇叔母族勢力強盛,上任越國公溫玄野心勃勃,是不會扶持這樣一個皇子為帝,溫家想要的隻不過是一個傀儡,最後你十八皇叔離奇暴斃,朕便成了大祁的皇帝。”


    喝杯茶緩了口氣,明景衡又繼續說道:“朕登基以後,溫玄聯合眾臣上書,以你母後多年未有所出為由,逼朕廢黜你母後改立溫玄之女溫茹為後,朕自然不願意,所以一直和眾臣僵持著。你母後看朕身陷囹圄,實在心疼,便跪求朕廢黜她,朕哪裏舍得?百般無奈之下,朕便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便是立溫茹為貴妃,這樣既不用廢黜你母後,也能暫時安撫溫玄。”


    “溫茹入宮後,朕沒有臨幸她,她本就視你母後為死敵,更是因此處處刁難陷害你母後,朕一氣之下,便挑了個暗衛扮成朕的模樣,趁著夜色與溫茹同房,不久後她便有了身孕,溫氏一族這才消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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