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趕路辛苦,可不可以給口水喝?”風餐露宿,熬夜趕路的沈錯嘴唇幹裂,神情很是疲憊。


    那婦人見有外人,偷偷抹了抹眼淚,說道:“你等等,我去給你倒。”女人總是會比男人心軟些,盡管眼前瘦弱的半大孩子身上還背著一把刀,但這都沒讓她心生警惕和害怕。


    沈錯接過水碗道了聲謝,邊喝水邊看著正在收拾用度,一副遠行架勢的一家人,隨口問道:“大嬸,大過年的怎麽搬家了?”


    忙碌的蘇大遠心情不好,瞟了一眼沈錯。見了他的打扮,以為是一個乞丐,便沒好氣地說道:“你大過年還來要飯呢?我怎麽就不能搬家!”


    沈錯不防被人這麽嗆了一句,有些惱怒,但也沒迴嘴,訕訕地喝著水。


    倒是蘇大遠的媳婦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迴了一句:“大過年的要搬家,你還有脾氣了你!”


    “你個沒見識的婦人,都和你說了,茅山來的道士都著了道了,我們再不走,都要遭殃。”蘇大遠也不想搬家,隻是昨晚的場景著實嚇了他一跳。


    “這個道士不行再找一個嘛,這節頭節麵的搬到哪裏去啊!而且外麵全是日本人,他們殺人放火,哪樣壞事幹不出來。”女人更想在這裏安穩地過日子,畢竟顛沛流離讓人不安。


    “人家陸道士說了,道觀裏的老道長都去打鬼子,他都已經算是年長的了。”蘇大遠愁眉苦臉地說道,一張臉因為吵架憋得通紅。


    看著兩位長者拌嘴,沈錯有些不知所措,尷尬地愣在原地。但他也聽出了個大概:這裏的村子出了怪事情,請來的陸道士沒能解決。


    沈錯自從離開伏龍寨後已經走了十天了。因為不敢走大路,每日隻能揀選偏僻難行的小徑,動輒便是翻山越嶺。長時間的山路比他預想得累,氣候又還沒轉暖,原先準備的食水卻早已用完,鞋子也已經穿破了兩雙。每日和阿靈一起尋找食物和飲水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另外,沈錯還需花精力靜坐練氣。幾天下來,正經在路上的時間並不多。


    這段旅程從開始便已經困難重重,先前的豪言壯語在如今看來有些幼稚。因此,從昨日開始,沈錯便刻意尋找可以補充食水用度的人家。終於,在今日清晨找到了蘇家村。


    “帶我去看看吧。”沈錯的聲音讓爭吵的兩人停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後生,你有辦法?”蘇大遠將信將疑地覷著沈錯問道。


    “嗯。我可以去試試。能不能再給我一碗水?”沈錯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他實在是口渴,想在這裏歇歇腳。而且他聽聞有道士在這裏,也想看看真正的道士是怎麽樣的,或許對自己能有所幫助。


    婦人趕忙拿過水碗返迴了屋裏。有了可以不搬家的希望,腳步輕快了不少。


    “那好,那好。你隨我來。”蘇大遠瞄到了沈錯的滿頭白發以及他身後背著的刀,直覺這個年輕人不簡單。抱著嚐試一下的心態也答應了下來。


    又喝了一碗水。沈錯抿了一圈嘴唇,喚了一聲:“阿靈跟上。”隨著蘇大遠往村裏行去。


    進屋後,沈錯發現廚房地上躺著兩個人,一人是莊稼漢打扮,額頭上貼著一張黃符。另外一人則是道士裝扮,卻是臉色鐵青。這兩人都是一動不動,僵直在地上,好像是被凍僵了的過冬長蟲。


    一旁,一個婦人和兩個孩子坐著哭哭啼啼。


    “哎,都讓一讓啊,讓這個後生看看。”蘇大遠讓圍觀著的,指指點點的村人讓開了一條路。


    “大遠,這年輕人誰啊?”好事的人問道。


    “是啊,茅山道士都解決不了,他行不行啊?”周圍的人也開始質疑。


    蘇大遠不知沈錯底細,心裏沒底也沒迴應。而沈錯則開始蹲身檢查兩人。


    圍觀的村裏人,深怕“中邪”會傳給自己,都不太願意接觸兩人,而沈錯一上來便無所顧忌地進行查看,這份大膽,讓村裏人閉上了嘴。


    感受了下灶間的溫度,對比兩人如冰塊一樣寒冷的體溫,再探兩人氣息,氣若遊絲,命在頃刻,沈錯的眉頭擰到了一處。


    來的路上,蘇大遠已經把大概的情況和沈錯敘述了一下。沈錯猜測,村裏可能是遇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如今看到躺臥在地的道士,內心更是吃了一驚。普通的妖邪遇到道人都是避之不及的。這東西倒好,直接衝道士下手了,顯然有恃無恐。可現在深究是什麽妖邪,還為時尚早,當務之急是先把人救醒。


    沈錯仔細端詳了那張黃符,雖說隸屬不同道派,但所畫之符大同小異,他很快便看出這張符為鎮魂符。既是鎮魂,必然用於穩固魂魄心神。究竟是遇到了何種狀況,需要以符紙穩住魂魄呢?沈錯皺眉沉吟。


    “阿姐,這位大哥先前做了什麽,為什麽陸道長要往他額頭貼符咒呢?”沈錯問向泣不成聲的婦人。


    “阿六,你倒是說說看啊。”蘇大遠看著隻知道哭的婦人,心裏也很是著急。畢竟人是他叫來的,總要有所作為。


    “我..我不知道。隻聽到他慘叫了一聲,我起來後他就瞪著眼,指著水缸,說不出話來。”那個叫阿六的婦人往水缸方向指去。


    “那道長呢?他怎麽會也倒在了這裏?”沈錯眯眼看向水缸,又看向了那道士。


    “道長好像也是站在水缸邊,往自己點了幾下,然後就倒在地上了。”一個當時在場的村民出聲迴答。


    “水缸?封穴?”沈錯很是疑惑。再次檢查了道長的脈象,確實像是被點封住了穴道。然後,他起身往水缸走去,舀了一瓢水,帶到陽光底下一照。哪知這瓢水居然突兀地冒起了一陣青煙,這煙出現得很突然,消散得也很快。


    “這水有古怪?”明眼人都看出了這其中的問題。


    “水裏陰氣很重,這兩人可能是中了施在水裏的陰毒了。”沈錯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小夥子,那,那該怎麽辦呢?”見沈錯道破了其中的關鍵,有人便開始詢問解救之道。


    “你們幫我一把,將他們兩人的衣物都脫了,抬到陽光下去曬著。希望正午的陽光能有用。”沈錯沉思片刻,想到了這個辦法。兩人身上都沒有傷口,無法用糯米拔毒,隻能依靠日頭的陽氣來逼出體內的陰毒了。


    村裏人聽到了這個辦法,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終還是有兩人站出來幫了忙。


    “這麽冷的天,他會不會凍到啊?”那婦人看到光著身子的丈夫,擔心地問道。


    “現在他們兩人的體溫這麽低,穿和不穿已經沒有差別了。”沈錯有些不悅,道長顯然是被他們邀請來降鬼的,事到臨頭,居然沒人關心他。


    過了一個時辰,太陽逐漸升空,借著陽光的照耀,兩人的體溫慢慢上升,臉上氣色也有些好轉了。


    見兩人臉上有了些許血色,圍觀者向沈錯投來了讚許的目光。蘇大遠也是沒料到自己誤打誤撞居然還真的請來了一個能人,臉上有些得意。


    可沈錯的心裏卻不輕鬆。在他原先的預想中,水中的陰毒遇陽光便會失去效用。而那兩人經過太陽一照,理應很快醒來才對。如今過去半晌,卻絲毫不見醒來的跡象。


    看來隻能靠靈氣把寒毒逼出體外了。沈錯在心中暗暗盤算。


    但他自覺修為不夠,隻能勉強救一人。權衡利弊後,決定先救道士。畢竟道士自身也有道行,運功逼毒也相對容易些。


    春日已當頭,沈錯覺得時機已經成熟。迅速解封陸受真的胸口穴位,從背後以自己純陽靈氣助其逼毒。約莫半柱香的功夫,陸受真吐出了一口黑血,嘔出了一撮頭發,終於恢複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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