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剛氣喘籲籲的趕迴來,林苒已經把人員變動公告都寫出來,貼在了廠房外頭的公告欄裏。


    公告上寫著,錢鳳梅腦子不好,自願辭職。


    接替她財務工作的,是包裝車間的一個男同誌,叫鄭猛。


    那人,趙剛有點印象。


    四十多歲,沉默寡言,一年到頭都難得聽他放一個屁。


    也不知道,林苒怎麽就挑上這樣一個人幹財務。


    本著還想讓事情有轉圜的餘地,趙剛一把撕下公告,衝進了林苒辦公室。


    這檔口,林苒正跟鄭猛交代什麽工作。


    手邊放著厚厚的賬本,鄭猛伸手準備接。


    趙剛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趕緊撲上前,擠開了鄭猛。


    一把按在賬本上,不讓動。


    “林廠長,我媽那是在胡說八道呢!


    我媳婦就是在耍性子,怎麽可能是腦子不好?


    張廠長又不是個傻子,怎麽可能把管錢的活兒交給腦子不好的人?


    再說,這可是罐頭廠這些年來的賬本。


    關乎罐頭廠很多業務上的事,隨便拿給外人看,恐怕不太妥當。


    你要是對這賬本有什麽疑問,我立馬把錢鳳梅叫過來,讓她算給你聽?”


    說著,趙剛頓了頓,瞥了鄭猛一眼。


    “至於他?你去打聽打聽。


    在廠裏幹了這麽多年的包裝,連句囫圇話都沒說過。


    你指望他給你算賬?那還不如直接把錢給別人……”


    林苒皺了皺眉,推開趙剛,把賬本拿迴來。


    “說不幹的是你媳婦,說你媳婦腦子不好的,是你媽。


    說你媽胡說八道的,是你自己。


    合著整個罐頭廠是你家的?想怎麽幹就怎麽幹?


    你媳婦是當著我的麵辭職的,我接受了。


    財務這位置很重要,不可能一直空著。


    我在廠裏進行崗位競選,這位鄭猛同誌。


    不管是能力水平,還是工人間的口碑,都沒的說。


    你如果覺得他的能力有問題,可以讓錢鳳梅同誌過來跟他比一比。”


    趙剛怎麽都不相信,鄭猛這個悶罐子會算賬。


    當即咬牙,點頭。


    “行,那我叫錢鳳梅過來。


    要是他輸了,就讓他滾蛋。


    廠裏這財務的工作,還是我媳婦的。”


    財務這位置可重要了,就算現在被林苒壓著沒沾到甜頭。


    可這麽多年,他們掙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萬一別人幹財務,查出以前賬本的漏洞。


    那他們還等不到從林苒這兒拿到新罐頭配方,就得賠錢走人。


    現在,他可不能讓這樣的事兒發生。


    “等著,我這就去找錢鳳梅來。”


    趙剛扭頭就跑,生怕自己走慢了,林苒又改變注意。


    鄭猛倒是一點都不著急,索性抱著賬本坐在一邊。


    從口袋裏拿出一把小算盤,劈裏啪啦的算了起來。


    一眨眼功夫,他就算完了一本賬本,眉頭緊緊皺起。


    “這本賬不對,從一月到十一月,廠裏盈利一直有結餘。


    可到了十二月底,就變成了虧損狀態。


    而且,一下虧了一千五百九十七……”


    誰都知道,過年是罐頭最好賣的時候。


    沒理由就那一個月虧損,很顯然,是做賬的人壓根不走心。


    前頭十一個月隨便做賬,到了年底發現賬目餘額對不上。


    為了平賬,索性就報了一筆不小的虧損。


    張毅是個大老粗,從來不看賬本,隻看賬麵給他的數。


    虧了賺了,他也不多問。


    這年頭又沒計算機,當初林苒都是用筆算了小半天,才算完這賬本。


    沒想到就在鄭猛手裏過了一遍,就算出來了。


    這下,林苒也徹底相信了鄭猛的本事。


    笑了笑,給他倒了一杯茶。


    “對,你繼續算。


    等算完,給我列一個明細就行。”


    鄭猛算完第二本賬本的時候,趙剛拉著錢鳳梅迴來了。


    錢鳳梅臉上有個巴掌印,眼裏還有淚花。


    看得出,並不是很情願。


    “記住我給你說的話,要是這工作沒了。


    你就迴你娘家去,別跟我過了。”


    錢鳳梅不敢不答應,這些年她補貼娘家的錢,可都是從趙剛這兒拿的。


    萬一趙剛真把她趕迴去了,她可沒好日子過。


    這會兒,她也沒了先前的囂張。


    低著頭,咬了咬唇。


    “知道了,不就是算賬?


    難不成,我還會輸給他?”


    林苒隨手從櫃子裏拿出一本賬本,遞給錢鳳梅。


    “諾,你們兩誰先把這賬本算清楚。


    這財務的位置,就是誰的。


    現在,開始吧!”


    錢鳳梅一把搶過賬本,拿出紙筆就開始算起來。


    她在廠裏幹了這麽久的財務,這些賬自然難不倒她。


    為了防著鄭猛,她索性整個人都趴在賬本上,不讓鄭猛看。


    鄭猛也不吭聲,每次錢鳳梅起身翻頁的時候。


    他就撥弄起算盤珠子,劈裏啪啦一陣響。


    等錢鳳梅算完,給出答案。


    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兒了,錢鳳梅迴頭看了一眼。


    見鄭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算盤都放到一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棄了,錢鳳梅得意的笑了笑,把紙遞給林苒。


    “林廠長,您看,我算出來了。


    至於他,這會兒怕是連賬本都沒看清楚呢!”


    對於錢鳳梅的小動作,林苒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她並沒有阻止。


    接過錢鳳梅那張紙,她掃了一眼。


    鄭猛也站起身,把手裏的紙遞給林苒。


    趙剛見林苒沒吭聲,還以為錢鳳梅贏了。


    “我說,老鄭啊!


    你別偷看我媳婦算的賬啊!輸了也沒關係。


    該幹嘛幹嘛去,畢竟,也不是人人都能幹財務的不是?”


    林苒把兩張紙拎起來,展示給趙剛和錢鳳梅看。


    “趙主任,你看看,他們兩算的都不一樣?


    鄭猛同誌怎麽可能會偷看你媳婦算的賬?


    不過,待會兒還要麻煩趙主任你……”


    趙剛得意滿滿,就要點頭。


    “不麻煩,我會跟大夥兒說,咱們罐頭廠的財務還是錢鳳梅同誌。”


    “把公告,再貼迴去。


    我們惠民罐頭廠的財務,是鄭猛同誌。”


    林苒一席話,打破了趙剛臉上的得意。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林苒,搶過那兩張紙。


    “不是,林廠長,有你這樣的嗎?


    明明我媳婦贏了,你為什麽說話不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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