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跑了一圈,匯合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林苒手裏拿過去的罐頭一個沒剩,張毅包裏的罐頭一個沒動。


    “林老板,你這是,都賣光了?”


    張毅漲紅了一張臉,頭一次覺得自己幹啥啥不行,還不如一個小同誌。


    他跑了這幾天了,連一個罐頭都沒賣出去。


    林苒才來了這一會兒,就頂他好幾天了。


    “張廠長,您先別著急。


    末班車還有一會兒才來,這附近有什麽小商店嗎?


    我先跟您過去,告訴您怎麽鋪貨。”


    張毅連連點頭,正巧,前頭就有一個小供銷社。


    挨著一個製刷廠,他剛從那過來。


    不過,一聽他是想賣罐頭,人家壓根連話都沒跟他多說,就把人給趕走了。


    說他們上級供銷社會給他們統一供貨,不接收外頭的東西。


    兩人到的時候,人供銷社的售貨男同誌正在煮麵條準備吃晚飯。


    一見張毅進來,立馬板起個臉。


    “嘿,我說你這個同誌是怎麽迴事?


    都說了,我們這供銷社,不接受外來的貨物。


    萬一出個什麽事,我到時候找誰解決?”


    張毅挺大一老爺們,被弄得麵紅耳赤,剛要解釋兩句。


    林苒打開了一個罐頭,笑眯眯的走上前。


    “不是,同誌,您先別著急。


    您辛苦了一天,這會兒連頓麵條子都沒吃上?


    您先吃著,我們就在這兒等著。


    對了,麵條子裏放點這香辣豆豉,我跟您說,特別好吃。”


    那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尤其是一個年輕又漂亮的女同誌,那男同誌也沒好意思真把人趕出去。


    怕麵條煮糊了,趕緊撈起來。


    他也沒準備其他麵碼,就一點黃瓜絲和花生米。


    平時都這麽吃也覺得沒啥,可聞著那香辣豆豉的味兒,不知道為啥,就覺得今兒個的麵條有點寡淡了。


    他伸手夾了一筷子香辣豆豉,往麵裏拌了拌。


    “這多少錢?我可不白吃。”


    “一塊二,這麽一大瓶,最少夠吃一個星期。


    合著一天一毛多,挺劃算的。”


    一塊二雖說不算便宜,可男同誌夾都夾了,也不好意思說不要。


    點點頭,先給了林苒一塊二。


    接著,試著吃了一口麵條。


    那香辣的滋味一下子鑽進嘴裏,寡淡的麵條滋味一下子豐富起來。


    他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吃這麽好吃的香辣豆豉。


    唿哧唿哧,很快,一碗麵就下了肚。


    連碗底最後兩顆豆豉,都被他耐心夾著送進了嘴裏。


    這下,他看向林苒的目光和氣了不少。


    “女同誌,你這香辣豆豉好吃著呢!


    不錯,哪兒買的?”


    林苒笑了笑,這才拉開張毅的包,把裏頭的罐頭拿出來擺在櫃台上。


    “同誌,實不相瞞,這些罐頭都是咱們惠民罐頭廠自己做的。


    工廠就在城南那邊,質量絕對有保障。


    您看,您自己試過了,這味兒絕對是沒的說。


    如今市場開放了,到處的供銷社都在接收其他商品,豐富售賣種類。


    相信不用我說,您自己也感覺到了。


    您這段日子的生意,比以前差遠了吧?


    這樣,我們呢!先給您這放一批罐頭。


    每一種罐頭,給您一個試吃。


    剩下的,您試著賣一賣。


    如果覺得好賣,您再去我們那要貨。


    如果不好賣,您把罐頭扔這兒,我們來拉走銷毀。


    左右也就是占您一塊地兒,您看成嗎?”


    說著,林苒把那一塊二毛錢又放到了櫃台上,用罐頭壓住。


    “這香辣豆豉,就當給您試吃了。”


    男同誌看著那些罐頭,又看看林苒,不由好笑。


    “那你就不怕,我白吃了你的罐頭?”


    林苒笑眯眯:“那您要是全吃光了,不就證明咱們惠民罐頭廠的罐頭好吃嗎?


    我還得感謝您幫我試味兒呢!是不是?”


    男同誌見林苒這麽說,當即大笑起來。


    “你這小同誌,年紀不大,倒是會做生意得很。


    行,你把罐頭放一點在我這兒。


    迴頭我幫你試著推銷一下,不然,也對不起你給的這麽好吃的香辣豆豉啊!”


    林苒爽快的應了一聲,拿著罐頭走到櫃台前擺好。


    又打聽了幾嘴,附近工廠的情況。


    臨走前,跟那男同誌提了個建議。


    “同誌,您這兒上晚班的工人多。


    您可以準備點饅頭,或者煮點清水麵條什麽的。


    到時候,生意肯定差不了……”


    男同誌隻打了個哈哈,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就這樣,迴去的路上,林苒又帶著張毅用同樣的法子。


    鋪了些貨出去,帶出來的罐頭是沒了。


    可是,一毛錢都沒收到。


    這叫張毅,有些擔心。


    “林老板,萬一到時候他們賣了不給錢咋辦?


    咱們這批罐頭,可下了不少本錢呢!”


    他當初賣水果罐頭,雖然也給人嚐過味兒。


    不過,那都是一個罐頭給幾個人嚐。


    他們嚐過後,給定金再鋪貨。


    哪兒像林苒這麽大方,隨手就是幾個罐頭送人,連定金都沒有。


    外頭的天徹底黑了下來,林苒看著萬家燈火,眉眼彎彎。


    “張廠長,咱們賣的這種罐頭,是首都頭一家。


    大夥兒沒接觸過這玩意,咱們隻能用這種方式讓他們先了解。


    隻有嚐過咱們這罐頭的味兒,才能叫大家心裏有底。


    這種不收錢供貨的方式,也是替咱們篩選合作對象。


    如果第一次合作對方不誠信,那以後就不需要再跟這種人合作了。


    張廠長,我對我們的罐頭有信心。


    隻要開了這個頭,就一定不愁賣……”


    張毅看著林苒認真的神色,對這個年輕的女同誌又一次有了新的認識。


    轉頭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沉沉歎了一口氣。


    “如果我兒子還在,應該,也有這麽大了。”


    “兒子?”


    林苒不解的看向張毅,她對這位張廠長的認識,都來自程遠同誌。


    可也沒聽程遠同誌說起過,張廠長結過婚生過孩子啊!


    像是察覺到林苒心中所想,張毅苦笑著擺了擺手。


    “算了,這事兒過了這麽多年,說了也沒用。


    咱們,還是一門心思想想,該怎麽把罐頭賣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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