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沒多久,雨就停了。


    林苒紅著臉穿好裙子,抓著蕭厲的手從窩棚裏走出來。


    “裏頭,什麽都沒發生!”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騙自己,還是騙蕭厲。


    沒等蕭厲開口,就見路邊的高粱地裏,蹭蹭蹭冒出幾個人頭。


    定睛一看,是靠山村幾個眼熟的叔伯嬸子。


    林苒的話,他們一字不漏的聽全了。


    “唔!”


    林苒老臉一紅,一口氣險些背過去。


    幾個叔伯嬸子人精一樣,趕緊擺手。


    “哎喲,這人年紀大了,啥都沒聽見。”


    “就是就是,眼睛也不大好使,沒看見。”


    “別看蕭知青白白淨淨,力氣大呢!


    窩棚都塌了,哎喲……”


    看著幾人的背影,林苒捂著臉歎了口氣。


    攢了一輩子的臉,這下全丟光了。


    蕭厲察覺到她的動作,悶笑一聲,蹲下身。


    “走不動了?我背你?”


    林苒擺手,站起身來。


    “可別,這要是被他們瞧見。


    又得說,哎喲喲,看不出,蕭知青體力真好。


    看,林苒連路都走不動了……”


    話沒說完,就瞥見蕭厲一臉促狹的笑。


    “應該,也沒那麽誇張!”


    看不出,蕭厲不正經起來,那是真不正經。


    林苒咬咬牙不想多說,跺跺腳,扭頭就走。


    走了沒兩步,還是轉身拉上蕭厲,怕他看不見摔跤!


    好在,今天這一天也不全是糟心事。


    晚上,蕭厲吃完飯去知青點了,林苒在家收拾。


    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丁山的聲音。


    “大妹子,市場放開了。


    以後,咱們可以放心做生意了!”


    林苒趕緊起身,打開門。


    見丁山跨坐在自行車上,滿臉喜氣的看著她。


    “大哥,真的嗎?”


    丁山趕緊點頭:“你還信不過我?要是沒個準信,我也不會讓你空歡喜一場。


    剛得到這消息,我就趕緊來告訴你了。”


    明兒個,咱們黑市那邊碰頭。”


    市場開放了,說明能放開手腳幹了。


    林苒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那地兒以後都不叫黑市了,咱們老地方見!”


    ——————————


    第二天一早,林苒就背上背簍直奔鎮上。


    到了以前的黑市,發現就丁山跟張梁在。


    巷子裏,拐角處,這會兒都沒見著人。


    要不是知道丁山消息不會出錯,她還以為來錯地兒了。


    她把東西放下,看著張梁把爐灶支起來。


    “大哥,今兒個就咱兩做生意?


    這,會有人來嗎?”


    丁山苦笑,無奈攤手。


    “估摸是怕放出的假消息,大夥兒都沒敢出門。


    別怕,過兩天就好了。


    這兩天,就大哥跟梁子跟你做個伴兒。”


    林苒倒也不在意那麽多,開始忙活起來。


    張梁探頭看了眼,皺起眉頭。


    “今天不賣小龍蝦了?”


    林苒拿出一塊肉,放在砧板上,招唿張梁剁碎。


    “入秋了,小龍蝦沒肉了。


    天氣越來越冷,大夥兒更願意吃口熱乎的。


    咱們從今兒起,賣早點這些。


    以後穩定了,再考慮賣其他。”


    蕭厲現在眼睛還沒好,她得多照顧點。


    賣早點小吃這些,時間上會更充裕。


    甭管賣啥,張梁都沒意見。


    乖乖聽話,剁起了肉泥。


    林苒活了麵,擀成薄薄的餛飩皮。


    待張梁把肉餡剁好,她調好味兒,開始包餛飩。


    她手巧,指頭上下翻飛,一個白白胖胖的餛飩就包好了。


    這會兒功夫,鍋裏的水也開了。


    她把餛飩放進鍋裏,拿出兩個碗。


    放了一勺豬油和幹蝦皮,點一些芝麻油,再放一點蔥花。


    餛飩湯一淋,香味就出來了。


    再把煮熟的餛飩盛進去,一碗有人的餛飩就能吃了。


    “大哥,梁子,先吃點再幹活兒。”


    “那咋好意思?”


    丁山嘴裏說著不好意思,手卻誠實的捧起碗。


    先喝了一口湯,又香又鮮。


    從喉頭,暖到了胃裏。


    再咬一口餛飩,皮薄軟糯。


    肉餡又大又彈牙,實在是太好吃了。


    丁山跟張梁顧不得燙,一口一個,吃到最後連一滴湯都沒放過。


    兩人頭上,都冒出了細汗。


    吃上這一碗餛飩,這一天幹活都有力氣。


    本來還擔心沒人來,那餛飩湯的香味順風飄遠。


    立馬引來了外頭的人,很快,就熱鬧起來。


    “哎喲,這是啥?聞著好香。


    同誌,咋賣的?”


    林苒一邊往鍋裏添了一瓢冷水,麻溜兒的包起餛飩。


    “大碗三毛,小碗兩毛,不要票。”


    價格不低,但來黑市的人都嚐過林苒以前賣的小龍蝦,信得過她的手藝。


    “成,給我來兩碗大的,多給點湯啊!”


    “好嘞!”


    林苒清脆應了一聲,忙著下餛飩。


    不一會兒功夫,餛飩攤邊就坐滿了人。


    沒料到今天生意這麽好,今天準備的肉幾斤肉顯然不夠。


    正忙活著,就見巷子口來了一老一少兩個身影。


    老伯佝僂著背,挑著扁擔。


    一頭裝著堆尖的稻穀,一頭坐著個七八歲麵黃肌瘦的小男孩。


    老伯沒進巷子裏,把扁擔卸下來。


    給籮筐裏的小男孩擦了把臉,掏出個竹筒喂可一口水喝。


    小孩似乎喝不下去,哇哇吐了兩口。


    老伯趕緊拍了拍小孩的背:“狗娃子,你再忍忍,爺賣了這些穀子,就能帶你去看病了。”


    狗娃子擺擺手,無力的窩在籮筐裏。


    “爺,我沒事!”


    老伯沒再多說,看著籮筐的穀子,似乎下定決心。


    咬咬牙,吆喝起來。


    “賣,賣穀子咯!”


    他顯然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每嚷一聲,腦袋就往下低一分。


    甭說有沒有人聽見,那籮筐裏的穀子發芽了,壓根就沒人要。


    林苒覺著老伯看著有些眼熟,皺了皺眉。


    把最後兩碗餛飩收起來,歉意的對後頭的人笑了笑。


    “對不住,今兒個餛飩賣完了,大夥兒明天再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林苒趕緊把餛飩煮上。


    餛飩熟了,她端到老伯跟前。


    “老伯,你是林家灣的吧?


    我也是林家灣的,都是鄉裏鄉親。


    今兒個這餛飩剩了點,迴去也浪費了。


    你要不嫌棄,吃一口!”


    林天保一聽,趕緊擺手。


    “小同誌,不,不,不。


    我們,不能拿人民群眾的一針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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