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發現蕭厲已經迴來了,正在桌子上描描畫畫。


    可是因為看不見,描畫出的東西不知道是啥。


    林苒把穀子攤在外頭的日頭下曬上,進門後,一眼就看見灶台上的碗裏,放著一個剝了殼的雞蛋。


    “這雞蛋你咋不吃?我特意給你補營養的。”


    蕭厲的手頓了頓,放緩了語氣。


    “我沒啥出力的地方,不缺營養,你吃。”


    一個雞蛋,兩人讓來讓去,誰都不肯吃。


    看著也到了吃午飯的點兒,林苒尋思著兩人把雞蛋分了算了。


    忽然,外頭傳來她媽王招娣的聲音。


    “大妮兒啊?你在家不?”


    不等林苒反應過來,人已經推門進來了。


    王招娣笑眯眯掃視一圈,看到蕭厲,不滿的撇了撇嘴。


    “喲,蕭厲也在啊!


    這大白天的,你咋沒去上工?


    家裏兩張嘴,不掙工分等著餓死?”


    蕭厲皺了皺眉,把桌上的紙張收好。


    起身走到後門邊坐下,沒搭理王招娣的意思。


    “媽,咱們今天不上工,你咋來了?”


    林苒知道王招娣來準沒好事兒,想把人往外推。


    “屋裏悶熱得很,去外頭說。”


    王招娣一把推開林苒,開始翻找。


    “乖大妮兒,媽想你了,來看看你!


    喲,這兒有油還有白米呢?


    家裏的糧票跟油票都吃完了,我跟你爸隻能吃苞米粥。


    哎喲,吃得這胃裏直冒酸水。


    媽知道,你向來是個孝順的……”


    她摟著所剩不多的油米,瘋狂暗示林苒。


    林苒一臉無奈,假裝聽不懂。


    “媽,蕭厲跟知青點拆夥了。


    咱現在單過,就這點東西咋夠吃?


    要不,您給家拿點過來補貼下咱們?


    等以後蕭厲迴城了,咱們還給你……”


    順手搶過王招娣手裏的東西,又放迴了碗櫃。


    這哪兒是來看她?這是看看有啥能搜刮的。


    王招娣手上空了,笑也掛不住了,吊梢眼一瞪。


    “你弟你妹在鎮上讀書,就靠我跟你爸掙工分,自家都不夠吃,哪兒還有借你們的?


    蕭厲也是,二十五六歲的人,這麽不穩重。


    你眼瞎了,跟著知青點吃口現成的多好?拆啥夥?


    不是媽不幫襯你們,實在是家裏難。”


    一抬眼看到柴堆上的野雞,她眼珠子都亮了。


    “喲,乖大妮兒,你這還有隻野雞呢?


    正好,你弟他們這兩天迴家。


    媽抱迴去,好好給他們燉個湯補一補。”


    她走上前,就要去抓雞。


    野雞可一點不客氣,撲棱棱飛起來,對著王招娣就是兩爪子。


    “哎喲。”


    王招娣哀嚎一聲,手上臉上多了幾道血痕。


    林苒趕緊上前,抱住了野雞。


    “媽,我剛才就想提醒您。


    這野雞可不好惹,看,受傷了吧?


    我留著這雞,給蕭厲下蛋補身子呢!


    您抱走了咋辦?我拿您給他補身子嗎?”


    蕭厲沒迴頭,肩膀微微聳動了一下,似乎再忍笑。


    王招娣的傷火辣辣的疼,來這一趟啥都沒撈著,還見了血。


    就這麽空手迴去可不行,她瞧見灶台上有個雞蛋,趕緊上前。


    “還有雞蛋呢?”


    慢了一步,雞蛋被林苒拿起,塞進了蕭厲嘴裏。


    雞蛋是啥味兒蕭厲沒吃出來,就感覺林苒貼著他的耳朵說話,聲音軟軟的。


    “快吃,不然啥都不剩了。”


    王招娣看著到手的雞蛋沒了,氣得跳腳。


    “這麽大熱天來看你,你讓我白跑一趟?


    我當初,咋就生了你這麽個喪良心的玩意兒?真是個賠錢貨……”


    蕭燕知道蕭厲他們跟知青點拆夥了,擔心他們沒菜吃。


    摘了點豆角黃瓜送過來,一進門就聽見王招娣的話,不由黑了臉。


    “啥賠錢貨?現在婦女能頂半邊天。


    王招娣,你這個思想覺悟不行啊。


    改天讓大隊長,好好給你做做思想改造。”


    不是我說你,每次來一趟,這屋裏的鍋灰都得鏟一層走。


    蕭知青眼睛不好,日子本就不好過。


    不指望你幫忙,好歹別拖後腿。”


    王招娣見了蕭燕,氣焰小了幾分。


    “我清白的大閨女嫁給他,連個喜酒都沒擺,我要點東西咋了?”


    蕭燕把手裏的菜放在灶台上,拉著林苒就往外走。


    “當初這婚,是你死乞白賴求來的。


    要是不樂意,成,我這就帶林苒跟蕭知青去離婚。


    反正他們還沒打結婚證,開個證明就成。”


    他們要離婚了,那每個月的十塊錢不就沒了?


    王招娣怕真惹惱了蕭燕,讓林苒跟蕭厲離婚。


    趕緊找了個由頭,快步往外走。


    “大妮兒,媽還有事,先迴家了。


    過兩天你迴去一趟,這婚可不能離啊……”


    林苒想了想,爽快點頭。


    “成,媽,我知道了。”


    看著王招娣走遠了,蕭燕才放開林苒的手。


    “林苒,不是燕嬸子不讓你拿東西迴娘家。


    隻是得結合實際情況,不能為了顧娘家,連自己的小家都不要了。


    你要真覺得委屈,可以跟村裏說。


    想離婚,我們也能……”


    “蕭主任。”


    蕭厲放下東西,站起身。


    “今天,多謝你了。”


    蕭燕被打斷,也忘了要說啥,擺擺手。


    “不謝不謝,你們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


    王招娣這一鬧騰,蕭厲比以前的話更少了。


    兩人草草吃完晚飯,林苒先洗完了澡,躺在床上有些心不在焉。


    “蕭厲,你明天跟我迴家嗎?”


    蕭厲拎了一桶冷水在後門邊,衝的嘩嘩作響。


    “不去!”


    他擰幹毛巾,擦了把臉。


    “我真沒錢了。”


    那一家子,見錢就笑。


    沒錢,去了都得大掃帚打出來。


    林苒坐起身,皺了皺眉頭。


    “我跟你說,不是找你要錢。”


    她這幾天也沒管蕭厲要過錢,還好吃好喝的照顧著。


    總被誤會,換誰都不舒坦。


    蕭厲的手頓了頓,嗯了一聲。


    林苒感覺心裏憋著一股氣,也不想跟蕭厲多說,躺下準備睡覺。


    蕭厲晾好毛巾,轉身進屋找衣服。


    他裝衣服的口袋掛在床尾,離林苒很近。


    林苒看見他褲頭上的洞,臉紅到了脖子。


    趕緊捂著臉,背過身去。


    等拿了錢,一定要先給他買幾條好褲頭。


    他這褲頭破得,都快成丁字褲了。


    蕭厲慢騰騰換好衣服,覺得今天屋裏有點太安靜了。


    “你,生氣了?”


    林苒把腦袋埋在枕頭裏,甕聲甕氣。


    “沒有,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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