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賽和約》的效果,正在淋漓盡致的展現著。


    柏林的魏瑪政府正在陸續裁撤自由軍團和原有帝國軍隊,國防軍要求大量軍人強製退伍,手段非常幹脆簡練,有的幹脆就是一通電話,就讓數千人的部隊原地解散。


    於是官兵們不幹了,他們上街遊行,甚至打砸店鋪,通過一係列的方式,來發泄不滿。


    他們有自己的訴求,退伍意味著失去工作,家裏還有產業的人會好一點兒,而那些已經沒有“家”的人,不僅陷入困頓,更是陷入迷茫。


    這些人裏有很多“貴族”,他們失去了頭銜,加上紅色革命又導致他們的產業被“充公”,以至於他們根本無法接受現實,不斷在製造事端。


    而另外一些人更慘,因為戰爭,他們或家破人亡,或根本沒能力照顧自己,這些人整日酗酒,無所事事,在大街上瞎溜達,成了無家可歸者。


    然而最嚴重的是,隨著《凡爾賽和約》的賠款日期臨近,艾伯特政府大開印鈔機,馬克如同洪水一樣流入市場,導致嚴重的通貨膨脹。


    市麵上各種物資的價格都在瘋狂上漲,失業率也跟著持續上升,那些退役的士兵根本找不到工作,吃飯都成了問題。


    “我們不能再等待了,必須解決實際問題。”


    帕爾的家裏,克萊高聲叫嚷著,他意氣風發,一股自信直衝腦門,他覺得自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根本不是柏林那些笨蛋可以比擬的。


    “先冷靜一下,尊敬的克萊先生,工會不是萬能的,甚至能否建立起來,都是未知數。”


    坐在一旁的帕爾拿下眼鏡,他的年紀在增大,視力開始下降,於是剛剛配了一副眼鏡,這導致他出現了新的習慣。


    討論問題時,就拿下眼鏡反複擦拭。


    “為什麽不能建立,我們已經有超過兩百名小經營者和農場主黨員,現在一邊已經就緒,而另一邊,隻需要一場演說就能招募到無數退役官兵。


    看看慕尼黑大街上的流浪漢吧,他們穿著軍裝,甚至還有人佩戴著鐵十字勳章。


    可他們能夠做什麽呢?除了乞討,就是酗酒,荒廢著時光。”


    克萊的自信是有基礎的,這段時間工農聯合黨頻繁組織集會,主要針對的就是小經營者和農場主。


    黨員數量持續激增,目前已經超過三百人,這是克萊的底氣。


    “加入我們的政黨,和從口袋裏麵掏錢是兩碼事。”


    帕爾重新戴上眼鏡,發現視線非常清晰,這讓他心情好了一點兒,但也僅僅是好一點兒罷了。


    通貨膨脹的爆發,導致所有行業都受到了衝擊,他的生意自然也不會幸免。


    這段時間各個店鋪都傳來消息,他們的銷售額持續走高,但是卻追不上物價上漲的速度。


    甚至出現了買的越多,虧的越多的現象。


    說到這個,還是和通貨膨脹有關,帕爾很清楚原因,但卻無可奈何。


    原因很簡單,進貨價100馬克的啤酒,可以賣出去150馬克,但是等到再進貨,卻發現供應商把啤酒標價200馬克了。


    也就是說,他們的售價,甚至無法追上采購價。


    這導致很多店鋪經營困難,包括那些小經營著,他們也是入不敷出,甚至幹脆囤積商品,不賣了。


    然而他們拒絕銷售,會導致市民的生活更加艱難,囤貨導致許多必需品奇貨可居,黑心商人們漫天要價,進一步加大了社會衝突。


    “這就是建立工會的目的,我們吸引老兵入會,給他們工作,但是不給錢。”


    克萊攤開手,這句話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第一次參加黨派“高層會議”的老赫爾默和恩克羅斯。


    作為小經營者的代表,老赫爾默在“工人與農民聯合黨”中,將會占據高層的一個位置。


    他符合克萊對這個行業代表的所有要求,聽話,膽小,懂得進退,還有一點兒名聲。


    籌建黨內的“經營者工會”,必須先把“工會主席”定下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幾乎無人能夠和老赫爾默競爭。


    畢竟作為一個“大黨派”,克萊設計了許多“工會主席”,以後這些工會,將會形成黨內派係,代表不同行業的訴求。


    而“經營者工會”,“農場主工會”和“勞動者工會”是最先建立起來的三個工會,目的無他,就是解決目前的通貨膨脹問題。


    至於恩克羅斯,則是未來另一個工會的“工會主席”,他代表著教師,至於扶持他上台的原因很簡單,與老赫爾默幾乎相同。


    聽話,沒有野心,雖然缺少名望,但是這個東西,可以慢慢刷,包裝一下,問題就解決了。


    “不給錢?你要做什麽?”


    安西愣住了,因為按照計劃,接下來該是他發力的時候了,去勸說老兵加入“工農聯合黨”,結果克萊竟然說不給錢。


    要知道這些老兵以後可全都指望“工農聯合黨”吃飯,現在卻要“欠薪”,這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的確是不給錢,準確地說,是不給馬克和芬尼。


    我準備使用一種代發貨幣,簡而言之,稱之為‘工分’,每‘工分’綁定一公斤小麥粉,以此為單位,進行發放。”


    克萊一邊說著,一邊將這種代發貨幣描繪的有聲有色,眾人聽得都是一頭霧水,隻有帕爾在低頭沉思。


    “的確是一個解決通貨膨脹的方法,但是卻有一個基本前提,那就是這種‘工分’,其他人是否認可。


    你可以用‘工分’來解決工人吃飯問題,但是農民呢?他們拿到這種‘工分’又有什麽用?


    能用‘工分’繳稅麽?能用‘工分’購買農具麽?能用‘工分’付清水電費麽?”


    帕爾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這時候眾人也都半懂不懂的附和著,但是克萊依舊麵色不改,擲地有聲地道:“能。”


    “首先,工分是可以兌換的,按照綁定的小麥粉價格,兌換成馬克,農民可以用馬克來結付‘工分’外的開銷。


    而且在支付人工時,‘工分’不是唯一結算單位,工人可以選擇比例,比如50%或者60%之類的,其餘部分由紙質馬克支付。”


    克萊一邊說,一邊找來一個小黑板,給眾人講解著自己的計劃。


    按照克萊的想法,人工支付可以由兩部分組成,‘工分’隻在內部流通,可以自由兌換成馬克,但是匯率由當時小麥粉的價格來決定。


    這有點兒類似於“炒外匯”,現在銀行已經基本凍結了外匯交易,所以普通人想要兌換外匯保值幾乎不可能,克萊開通了一個渠道,這很關鍵。


    “另外我們也可以把這個規模擴大,當我們‘工分’體現出價值後,甚至可以對外出售。


    但是馬克會持續貶值,所以我們不接受馬克兌換,但是可以囤積貨物,這會成為政黨的一項收入。”


    克萊的想法很大,甚至有點兒瘋狂,但是他有底氣,因為這個方法,在幾十年後被證明,是抑製通貨膨脹的有效手段。


    “好吧,值得研究。”


    帕爾眼神放光,作為猶太富豪,他也是“幣圈俱樂部”的成員,他之所以能夠淡定的應對現在馬克瘋狂貶值的情況,是因為他早有足夠的外匯儲備,無論是瑞士,意大利還是遙遠的美洲,他都有投資。


    “不是研究,我們必須付諸行動。”


    克萊歎了一口氣,他召開這個“高層會議”的目的,不是為了“探討”,而是為了“決定”。


    他要盡快把這個“工會模式”實施出來,以擴大黨派在慕尼黑的影響力。


    “這個……我覺得,這件事如果倉促決定,好像……”


    恩克羅斯終於開口了,這個教書匠就像一個小透明,他不懂克萊的那套理論,但對目前會議的氣氛,卻非常敏感。


    克萊現在就像在唱獨角戲,除了帕爾不斷在和他“互動”外,其他人就是看客的身份。


    “不行,今天必須有一個結果。”


    克萊態度強硬,他覺得這件事不能再拖了,理科生的倔脾氣讓他不會絲毫讓步,氣場全開。


    “也不是沒有實現的可能,不如這樣,我們不妨把這個‘工分’作為賣點,現在有三方參與其中。


    第一是農民,他們必須接受這個‘工分’,然後提供商品,特別是作為綁定物資的小麥粉。


    第二是人工,他們也必須接受這個‘工分’成為勞動報酬,消費場景和兌換限製也包含在‘接受’的範圍內。


    第三是小經營者,他們不僅可以用‘工分’來支付人工,也需要承擔起‘工分’與馬克的兌換責任。


    老實說,這個有難度,因為操作繁瑣,而且印刷一種貨幣,你知道造價要多少麽?”


    帕爾提出自己的意見,準確的說,是準備讓克萊知難而退。


    “我們不需要印刷貨幣,‘工分’是記賬式的,而且兌換商品也隻會在指定的店鋪裏進行。


    按照我的設想,我們可以設立一個集體所有製的大商場,所有店鋪都聯合起來,作為供應商。


    而且我們還可以提供‘預約購物’,用圖片來標注商品,購物者可以用工分先付費,約定好時間,到時候再來商場取貨,這樣就能減小場地的壓力。”


    好家夥兒,克萊直接把“網購”概念都搬出來了,而且還不提供“送貨上門”,都是自提。


    這個想法太超前了,以至於帕爾都被頂的啞口無言,隨著他不再說話,會議徹底變成克萊的一個人的表演,其他人雲裏霧裏根本聽不懂,但看克萊的樣子,似乎又覺得這個想法可行。


    “要不,我們試試?”


    安西小聲的說著,語氣滿是疑問。


    事實上他根本沒聽懂,甚至還不如老赫爾默和恩克羅斯,這個腦子裏都長肌肉的中尉,完全就是在聽天書。


    “這樣吧,克萊先生,請您用盡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寫一份計劃書,然後我會讓人抄寫幾份,稍後大家再討論,比如三天後,我們再決定這個計劃是否可行。”


    帕爾有些無語,他看著對麵的安西,知道這家夥早就神遊天外了,根本就聽不懂克萊在講什麽。


    所以這種情況下作決定,根本沒有意義,至少這個計劃,無論是“工會”還是“工分”,都必須讓所有人弄清楚才行。


    否則根本沒有實施的可能。


    自己人都搞不明白,何況外麵的人。


    “好吧,那就三天後,我們再召開一次會議,到時候,我會把計劃書帶過來。”


    克萊歎了一口氣,他認識安西時間也不短了,從表情就能看出來,仿佛在說:“你們在講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於是乎,這場會議草草結束,眾人唯一的收獲,就是在帕爾家裏又蹭了一頓飯。


    但是克萊沒有放棄,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超前,畢竟那是幾十年後的智慧結晶,就好像火箭技術一樣,他現在說“繞地飛行”,說“彈弓效應”,別人都會覺得他腦子有病。


    所以他不斷簡化,並且大量引用舉例,就好像小學生的應用題,不斷提供舉例來說明自己的想法。


    於是乎,三天後工農聯合黨的“高層會議”再度召開,每個人手上,都多了一份“說明書”。


    雖然隻有帕爾看懂了,並且和克萊在很多細節上做了交流,其他人依舊看得半懂不懂,滿臉蒙圈。


    好在計劃通過了,用帕爾的話說,這個工會製度將會與以往任何“工會製度”不同,是真正具有實際意義的存在,與所有人的利益相捆綁。


    於是乎,接下來的日子裏,眾人就開始做籌備,並召開了第一次“工農聯合黨全員大會”。


    總而言之,這個會議召開的還算成功,雖然“工分”不在這次會議的議題內,但“農民工會”,“勞動者工會”和“經營者工會”都成立了。


    雖然看著台下眾人暈乎乎的表情,克萊覺得自己有點兒“傳銷頭子”的味道,但這個關鍵性的結果,將會決定未來政黨的最大方向,那就是解決就業,製造麵對通貨膨脹浪潮的避風港。


    畢竟這場通貨膨脹可是載入史冊的,即便他是一個理科生,都在課本上不止一次見過。


    可想而知,這場巨浪有多麽可怕,而他能做的,就是讓更多人,免受其害。


    也算是一種善良吧。


    至少克萊自己這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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