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碩的肌肉,粗獷的五官,麵對自己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這個正在流血的漢子看都沒看一眼,依舊半眯著眼睛,似是享受這種疼痛。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克萊.霍夫曼先生,而這位則是我的哥哥,安西.卡裏諾夫。


    之前我提到過,哥哥是一位基爾港的水兵,但是他真的沒有做過什麽,畢竟和那些斯巴達派,有些相處不來。”


    辛迪做著介紹,克萊點點頭,對於這位“哥哥”,他已經聽辛迪說過。


    “雖然有些唐突,不過我很好奇,卡裏諾夫先生,您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克萊沒有放鬆警惕,辛迪腿腳不便,結果這位“哥哥”不請自來,關鍵點是,他是怎麽知道辛迪在這裏的。


    別說什麽“偶然”之類的,克萊不相信那麽多“偶然”,這件事情肯定是有預謀的。


    “我給哥哥寫了信,隻需要一馬克,孩子們就能跑到慕尼黑的另一邊。”


    辛迪做著解釋,說完話,她還指了指窗外,下麵街道上,正有一群孩子在玩耍。


    “……”


    克萊有些無語,讓孩子們送信在1919年的歐洲城市是常有的事情,而作為穿越者,他本能的忽略了這種古老的通信方式。


    “好吧,那現在怎麽迴事,這個屋子可住不下三個人。”


    克萊攤開手,他不歡迎這個“哥哥”,畢竟基爾港的水兵起義,是德國紅色革命的開端,自然也是眾矢之的。


    安西的身份太敏感了,自由兵團不僅滿大街轉悠著,就連巡警,也對一切共產主義者抱有強烈的敵意。


    看似平靜的巴伐利亞,實際上充滿了暴虐和血腥。


    “放輕鬆,年輕人,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畢竟這裏是慕尼黑,我的過去,沒什麽人知道。


    另外這個傷口是剛剛教訓幾個酒鬼留下的,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能會叨擾你兩天,請你相信,我很快就會離開。”


    安西第一次開口,語氣有些狂妄,克萊對這個家夥的印象非常糟糕,畢竟他習慣了彬彬有禮與人相處。


    當然,揍那個小胡子除外。


    “但是安西先生,我這裏太小了,一個人住都顯得擁擠,現在你們兄妹住進來,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既然對這個糙漢子沒什麽好感,克萊自然而然地下了逐客令,不過安西不為所動,隻是繼續眯起眼睛,而辛迪也吐了吐舌頭,給他包紮傷口。


    “這對兄妹實在太不要臉了。”


    克萊一時有些無語,倆人是打算不接自己的招了,於是他沉默片刻,也不管這兩個人,徑直走到書桌前,將紙和墨水都拿出來,思考起自己的事情來。


    想要勸說那些教師加入,就必須有一個明確的主題,強調教育和提高教師待遇是個很好的突破口,但是僅憑喊口號肯定不行。


    目前的時局下,想要有所建樹,那麽必須有一個切實可行的行動路線,所以克萊覺得,先把教師們組織起來,然後“哄騙”他們加入自己的政黨,繼而再組織一些活動,比如向當局請願之類的。


    是的,就是“請願”,主題明確,目的明確,然後除了浪費幾頁紙,再不需要付出一馬克。


    當然,也不會有什麽效果。


    巴伐利亞當局現在窮得都要討飯了,他們的收入非常低,能夠維持社會運轉已經拚盡全力,想要讓他們再給這些教師掏一份工資,根本不可能。


    而教師們的述求,其實也就是養家糊口罷了,所以做做樣子,爭取一下他們的支持,克萊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


    “教育麽?雖然想法很好,但是現在卻顯得不切實際。”


    不知何時,安西出現在克萊身後,他掃過克萊的筆記,雖然內容不多,但是主題已經非常明確的寫了出來。


    “總比什麽都不做來的好。”


    克萊停下筆,他並不介意安西“偷瞄”了自己的筆記,反正這東西就是忽悠忽悠那些教書匠,他自己也知道毫無意義。


    當你饑寒交迫時,再偉大的著作,也會毫不猶豫的扔進火堆,化為片刻的溫暖。


    這就是現在的尷尬,整個德意誌需要的是糧食,是鈔票,而不是書本。


    “是啊,總比什麽都不做來的好。


    我聽出你的柏林口音,為什麽不迴去,而是選擇留在慕尼黑,要知道這裏沒什麽東西吸引人的。”


    安西把身子靠在牆上,用好奇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這裏更有可能創造奇跡,柏林就是死水一潭。”


    克萊聳了聳肩膀,家庭原因,他還是羞於提及。


    “或許是吧,慕尼黑這個地方充滿了變數,對於年輕人來說,的確充滿了機會。


    不過我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想達成某種政治成就,不過恕我直言,你太年輕了,並不知道政治意味著什麽。”


    將衣服拉了拉,安西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著,而克萊卻是微微翹起嘴角,開口道:“我知道政治是什麽,但是我不喜歡流血,更加不喜歡暴力。”


    “但是除了暴力,幾乎不可能達成任何事。”


    安西笑著搖搖頭,在他這個前起義水兵看來,克萊的想法,太過幼稚和理想化。


    “那您覺得,如何才能實現政治抱負,拿起槍起義麽?”


    這話說得,多少含點兒個人情緒,然而安西並沒有發怒,他隻是沉默片刻,淡淡道:


    “或許你搞錯了一件事,我的確是基爾港的水兵,但我其實是反對起義的。”


    這話說完,克萊不由得一驚,這話裏的意思……似乎很有內情啊。


    “嚴格的說,我並非是水兵,事實上大部分時間,我都是陸軍,甚至參加過幾次前線的大作戰。


    起義前兩個月,我才因為後勤調動的原因前往基爾港,由陸軍變成海軍。


    老實說,我對起義是感到很意外的,在我看來,起義除了製造這個國家的裂痕,並沒有其他實際意義。


    而且我不喜歡斯巴達派的主張,他們總是把一些人設在對立麵,貴族,猶太人,資本家之類的,好像這些人才是戰爭失敗的罪魁禍首。


    但其實在前線,我有過很多戰友,他們是貴族,是猶太人,或者是有錢人,他們與我一樣,大家窩在同一個戰壕裏抓老鼠,每天挨著法國人的炮彈,老實說,我看不出彼此之間的不同。


    所以我認為,這個國家想要強盛起來,需要的不是樹立一個敵人,而是團結每一個人,不管他們是工人或農民,還是貴族或資本家。


    每一個人,都有他的價值,什麽左派右派,隻是人們自己在給自己設下了定義,我是左派,你是右派,所以你就是敵人?


    滑稽且可笑。”


    對於基爾港起義,這名前海軍中尉,似乎有很多不滿,但是他的論調,卻讓克萊眼前一亮。


    “您的意思是說,應該團結每一個德意誌人,與其浪費力氣在出身,在政治主張上,還不如多做一些實際的工作。”


    克萊發現,這位“哥哥”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現在整個德國都在給戰爭尋找“替罪羊”,反而忽略了最實際和根本的東西。


    德意誌現在需要重振經濟,而不是搞內鬥,無論是戰爭,還是國家的發展,歸根結底,就是“錢”的問題。


    街道上乞討者很多,其中不乏前線退下來的老兵,自由軍團除了製造暴力,並沒有給他們的成員任何好處,高層之間的許諾很難兌現,底下人自然沒什麽保障。


    而改變這一切,就需要錢,需要工作機會,而猶太人剛好握著這些資源。


    既然猶太人缺乏安全感,何不讓他們出錢,去雇傭這些老兵和失業者,這樣有了工作,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這些人也會反過來,給猶太人提供庇護。


    這是一個好點子,既能解決失業問題,也能解決猶太人潛在的危機。


    最關鍵的,這樣可以讓社會進入良性循環,而不是彼此破壞。


    “安西中尉,好吧,請允許我這樣稱唿您,請問如果有人提供就業機會,那麽您能讓退伍老兵加入麽。


    額……我是指,提供就業機會,給他們一份營生。”


    克萊不想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講出來,因為這隻是一個模糊的概念,看上去是雙贏,但想要實現,困難重重。


    “就業機會?”


    安西被問得一愣,克萊的腦筋轉得太快,他完全跟不上。


    “是的,就業機會,就像您說的,不管什麽左派右派,首要的問題,是解決溫飽,解決就業。”


    克萊點點頭,隨後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大概的意思,就是現在缺乏就業機會,超高的失業率不僅讓社會治安出現問題,更是導致饑餓和貧窮。


    所以想要扭轉這種趨勢,那麽就需要就業機會,讓人們有工作,這樣才會有收入,而有了事情做,那些無所事事的酒鬼,就不會再搞出麻煩來。


    “也許可行,隻要有合適的工作,我可以去找陸軍的老朋友,他們還在後勤,安置退伍兵,也是他們頭疼的一件事。”


    安西點點頭,表示如果能夠安置那些老兵,對於部隊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


    “那就行了,安西先生,請您穿好衣服,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如果他同意了,那麽這個計劃,成功的概率非常高。”


    克萊是個行動派,話音剛落,就站起身,隨便給安西套了一件外套,就拉著這個滿臉蒙圈的糙漢子出門了。


    “這個家夥,到底要幹什麽。”


    看到克萊對自己哥哥那股子熱情勁,沒來由的,一股醋意湧上辛迪心頭,不由得撇撇嘴,氣鼓鼓的嘟囔著。


    畢竟女人都是善於嫉妒的,哪怕是自己“哥哥”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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