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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行進到距離福山還有二十多裏一個叫八角寨的海灣時碰上騎著騾子的狗蛋,由於沒有馬鞍,狗蛋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床破被褥捆在騾背上,一路顛簸被褥一角已經托在地上,累得滿頭大汗,見到田慶庚翻身下騾興奮地跑到跟前說道:“田叔叔不好了,我爹讓我通知你們不要去‘屎殼螂’家赴宴,他把他的手下不知都調到什麽地方去了,怕你們中了埋伏。”


    章馨海和田慶庚聞聽急忙叫停隊伍詢問詳情。


    原來張千歐連夜返迴寨圩後,把正摟著小妾苟合的史財厚硬生生喊出臥室,氣得袒胸露腹的史財厚恨不得掐死眼前的第三者,雞皮蒜臉問道:“深更半夜的,有什麽大事明早說不行啊?偏偏在這節骨眼上?”


    “大人,我已經打探清楚來的這夥人馬的來曆,而且還為大人討到一副奪迴登州府的靈丹妙藥!”


    “老爺,幹什麽哩?還不快點迴來?”臥室裏傳出一個嗲聲嗲氣的嬌嗔聲,史財厚聞得張千歐的話,下麵的活計早已變成一條軟綿綿的泥鰍鑽進肉逢裏,沒好氣喊道:“著什麽急騷蹄子?我馬上迴來!”說完,帶著張千歐快步走進隔壁的書房。


    張千歐於是把打探的情報和章馨海借屍還魂之計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史財厚聞聽讓自己拿出萬金破財消災當時就急了,瞪著充血的大眼珠子嚎道:“你上嘴唇碰下嘴唇一句話就讓我拿出十萬兩白銀?你要我老命得了!這什麽他娘的的鬼主意?我寧可背著棄城的罪名舉旗造反也不幹這刮骨療傷的蠢事,不行,絕對不行!”史財厚裸露的胸脯一鼓一鼓地氣得一口就迴絕了張千歐的建議。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舉旗造反的事情還不到時機,隻要咱們洗涮了身上的罪名重新控製住登州府,那金銀財寶還不是滾滾而來?如果丟了腦袋那可什麽都沒了。”張千歐苦口婆心勸道。


    史財厚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被放在火上熏烤的魚,怎麽翻身都難逃厄運,痛苦得站起身哼哼唧唧來迴走動,轉了一百八十圈突然轉身說道:“千歐兄,要不咱們這樣,你不是說田慶庚他混得也不是太好嗎?等他們來了之後咱們一刀先把那位貪得無厭的醜鬼給宰了,再拿出五兩白銀送給田慶庚,答應他隻要迴到我身邊,不僅官複原職,還每月加賞十兩的餉銀,對他的那些手下我保證不再欠一文餉銀,你看怎麽樣?”


    張千歐撇撇嘴,心說不怎麽樣,站起身把史財厚拉迴座位語重心長說道:“老爺,你這主意隻能解一時之憂卻不能保咱們長久之安!那黃孛黃大人過幾日就要乘坐戰艦到達登州港,你想想,能夠稱上戰艦的得是多大的家夥?估計他身邊的人馬也一定不在少數,他們兵強馬壯連洋人都不是對手,咱們豈能打過他們?到時候戰火一起,咱們連迴頭路都沒有了,此計萬萬不行。”


    史財厚視財如命,一次讓他獻出萬金實在是要了老命,唉聲歎氣說死也不願破財免災,張千歐沒辦法隻好另尋出路,過了良久才想出一計說道:“老爺,實在不行的話我還有一計,不過得冒點風險。”


    “千歐兄快講!”聽說不用掏腰包,史財厚管它風險不風險急忙追問道。


    “那個醜鬼說他要率領一百名親兵護衛前來赴宴,咱們就按他的意思辦,好吃好喝招待著,臨走之時還讓他帶走金銀,然後派一支人馬提前埋伏在他們迴去的必經之路上,讓弟兄們全都化妝成撚匪滅了他們,這樣一來錢財不僅被奪迴來,還把罪責嫁禍到撚匪身上,等黃大人到了蓬萊之後咱們再幫他一起剿匪不就萬事大吉了?”


    “哈哈哈,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真有你的千歐兄,”史財厚聞聽萬金可以失而複得忍不住拍掌叫好,微笑地問道:“這麽好的計策如何會有風險?”


    “老爺,那醜鬼說帶一百名親兵護衛,萬一他率領三百或五百呢?你也看見了他們那些綠營兵配備的是什麽武器,其戰鬥力甚至比洋人還厲害,如果伏擊失敗事情暴露,那咱們還是難逃一死!”


    史財厚貪財好色,可是戎馬一生對打仗倒是不外行,沉思片刻說道:“你顧慮的有道理,要想萬無一失必須集中優勢兵力圍殲他們,咱們把寨裏寨外的所有弟兄們全都召集起來去打埋伏,無論他是帶一百人也好還是五百人馬也罷,我都讓他們有來無迴!”


    兩人定好計策,一時寨圩裏外人喊馬嘶,深更半夜隻有一河之隔的鐵拐李想不聽見都難,急忙爬起土炕領著狗蛋繞到房後的山包上舉目眺望,但見寨圩裏燈球火把,亮子油鬆照如白晝,很快兩千多人馬在寨圩外的營地列好隊伍朝西南方向駛去。


    “爹,他們這麽晚了要幹什麽去?不是去蓬萊殺田叔叔他們吧?”


    南洋河和大沽河其實是兩條非常短小的河流,長度都不到一百裏,流過寨圩的兩條河流在上遊已經不受潮汐的影響,所以水流很小,有好幾處赤腳就可以淌過去,鐵拐李見“屎殼螂”的綠營兵朝西南方向駛去就懷疑他們要越過南洋河北上蓬萊,但這隻是自己的猜測,等隊伍消失不見之後才對狗蛋說道:“狗蛋,明日你一早還進寨圩打短工,看看寨圩裏有什麽異常的情況,然後找個借口溜出寨圩把情況告訴我。”


    次日一大早,狗蛋跟著一群苦哈哈跟往常一樣乘坐渡船到寨圩裏打工,等進了寨圩才發現寨圩的異常,平時東一簇,西一堆的綠營兵已經不見蹤影,寨牆上隻有很少的練勇在守護寨圩,四門大敞,仿佛一座不設防的要塞。


    幾千綠營兵的離去使得大夥無活可幹,不用找借口狗蛋就隨著人流迴到家裏,把寨圩裏的變化講述一遍後鐵拐李當機立斷說道:“狗蛋,你騎著你田叔叔給咱們留下的那匹騾子跑一趟蓬萊,不管‘屎殼螂’在打什麽壞主意,讓你田叔叔做好防備都有好處。”


    狗蛋連午飯都沒吃,揣上兩饃饃急忙趕往蓬萊,恰巧半路上碰上獨立團二營一千人馬。


    聽完狗蛋的情報,田慶庚明知道昨晚從寨圩開出的綠營兵跟二營有關,但還是猜不透史財厚到底想要幹什麽,隻好求教章馨海:“章先生,‘屎殼螂’不會來一招調虎離山之計偷襲蓬萊吧?”


    “那蓬萊水城連炮台都建在城池裏,除了韓家衝外我還沒見過比它更堅固的防禦體係,別說還有江守備一槍人馬駐守那裏,就是一千普通團練也不是史財厚幾千人馬所能攻破的,你不要擔心這個,趁著他寨圩空虛正好端他的老巢,還省去咱們不少精力。”章馨海迴頭招來劉大黑臉說道:“劉兄,你跟著狗蛋迴煙台山,讓曹洪心率領五百人馬到福山鎮外待命,隻要聽到寨圩裏傳出槍聲,你們就衝進鎮內控製住寨圩東門的渡口。”


    等狗蛋和劉大黑臉離去,章馨海微笑道:“走吧七娃,找一個可以安置人馬的地方,咱倆就率領一百兄弟去會會你的老上司,看看是他脖子硬還是大熊的拳頭硬,今晚就讓你的好友鐵拐李搬進‘屎殼螂’的家,讓他和你李嫂躺在‘屎殼螂’的大床上享享豔福!哈哈哈……”


    黃昏日落時分,天邊的紅暈還沒完全散去,章馨海一行一百多人已經來到寨圩西門的南洋河渡口,早已得道信息的張千歐等在渡口上滿麵含笑抱拳朝章馨海和田慶庚熱情地打著招唿,其喜悅的心情可沒有一點摻假,真是真情流露,因為張千歐發現章馨海率領的這支小隊伍竟然沒有一個人佩戴火槍,全是普通的刀槍冷兵器,實在出乎張千歐意料之外,驚歎道:“章先生,我還以為你跟我說笑隻帶一百隨從,沒想到是真的,還把你們的大殺器火槍全都留在家裏,就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章先生乃光明磊落之大丈夫,實在讓鄙人汗顏!”


    “嘿嘿,怎麽千歐兄?難道你還有害我之心?”


    “不不不,卑職豈敢?”一句話沒把張千歐下尿褲子,搖手張口結舌說道。


    “哈哈哈,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看把你嚇成那樣,請前麵帶路!”


    一行人大搖大擺走進寨圩,轉過一個空無一人的校場走進史財厚的家宅,站在大門口迎接眾人的史財厚已經恢複精神氣,大步流星走到章馨海麵前抱拳笑道:“先生不辭辛苦踏於賤地,實在是蓬蓽生輝,你要的那些金銀都準備好了,裝在三輛馬車上停放在宴客廳門口。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還特意從棲霞請來一夥民間藝人為先生助助興,”客氣完,史財厚轉身走到田慶庚麵前,竟然給田慶庚鞠了一躬,詭笑道:“以前有對不起七娃的地方還請七娃多多包涵,如果以後我再對你苛刻,就讓天老爺劈死我!”


    如果不是事先得到情報,章馨海和田慶庚都會被史財厚的表麵現象所迷惑,這老小子也太會演戲了,仿佛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似的,田慶庚抱拳迴禮恭敬道:“史大人放心,到什麽時候我都是你的兵,章先生是第一次到你的家宅,我也是好久沒有光顧,還望史大人滿足我們一點心願,參觀一下聞名膠州半島的史家大院。”


    “哈哈哈,請!”


    眾人跟著史財厚轉了一圈,發現除了幾十個貼身鏢師外的確沒有伏兵,章馨海這才放下心決定提前采取行動,等走到停放三輛馬車的宴客廳門口時突然站住腳,指著端著食盤來迴穿梭的仆人笑道:“史大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間房子就是宴請我們的地方吧?”


    “先生猜的不錯,此廳叫‘食之味’盛齋堂,如果各位不想再參觀了就請隨我到裏麵推杯換盞。”


    “謝謝史大人,用不著你們陪著,我們自己食之會更有味道!”沒等史財厚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章馨海右手一揮,大熊和大妞分左右衝向史財厚周圍的保鏢,田慶庚則突然掏出一把短銃頂在史財厚的腦門上,剩下的士兵每人都從腰裏掏出一把短銃衝出史家大院,不一會就傳來乒乒乓乓的火槍聲音,唬得張千歐張大嘴麵色蒼白硬是沒擠出一句話,還是久經沙場的史財厚保持著冷靜的態勢冷眼旁觀周圍的打鬥,等發現自己花高價雇來的武林高手不到一袋煙工夫就全被兩位人高馬大的醜男女敲得腦漿迸裂突然開口問道:“章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待你真心實意,你卻麵是背非,這麽做有損黃家大院黃公子的威名吧?”


    “嘿嘿,你還懂得仁義之德?為了讓你死的明白我就實話告訴你,黃公子之所以威名遠播,就是鏟除了無數像你這種貪贓枉法、不仁不義、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衣冠禽獸!就是把像你這種靠強取豪奪得到的不義之財分給全天下所有的勞苦大眾才搏來的威名,你碰上我們獨立團算是你走到了末日窮途,給我十萬金是殺,不給也是殺,不是為朝廷,而是為福山千千萬萬的窮哈哈,殺啦!”章馨海一番義正言辭之後惡狠狠朝田慶庚下令道。


    “半仙,這就殺呀?”田慶庚望著一臉驚詫的章馨海急忙解釋道:“你和小皮綆關係鬧得那麽僵,把他押到蓬萊讓小皮綆親手砍了多好?能砍下一位清廷二品大員的腦袋我估計小皮綆天天圍著你叫姐夫,省的迴到家跪搓衣板。”


    “噗嗤……”章馨海笑了兩聲趕緊繃著臉說道:“那就綁起來扔進馬車裏,等咱們吃飽喝足後再押迴蓬萊。”


    話音剛落,剛剛反應過來的張千歐撲通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告饒道:“章先生,七娃兄,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麵子上你們就放過我吧,我就是‘屎殼螂’手下一個跟班隨從,除了跑跑腿從來沒幹過喪天害理的事情,我還知道‘屎殼螂’的許多秘密,隻要你們饒我一命,鄙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死心塌地為獨立團效勞。”


    張千歐思維還挺敏捷,章馨海剛剛提一句獨立團就順竿往上爬,為了保命說得是天花亂墜,嗑得是滿臉是血,章馨海見狀眨著三角眼走到張千歐跟前扶起,和顏悅色說道:“千歐兄,我並沒有說要殺你,幹嘛這麽糟蹋自己?”說著,用衣袖替張千歐擦去臉上的血跡笑道:“走,咱們進屋一起喝兩杯,就算為兄替老哥壓壓驚。”說完,章馨海牽著張千歐的手連拉帶拽走進盛齋堂。


    大堂中間擺放一張大圓桌,七個碟八個碗的堆得像小山似的,十幾位被驚嚇的丫鬟婆子擠在靠牆一角瑟瑟發抖,從一個敞開的偏房門縫裏還傳出哽哽咽咽的女人哭泣聲,章馨海鬆開張千歐的手對仆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們找的是史財厚,跟你們沒有一點關係,等明日天亮之後願意離開的每人五兩的盤纏,無家可歸的分房分地,從此以後你們不用再受‘屎殼螂’的欺辱。”


    話音剛落,十幾人一哄而散,什麽盤纏分房分地,能離開血腥的屠宰場已是萬幸,哪還顧得上身外之物?


    大廳是清靜了,可是悲悲戚戚的聲音仍然沒有停息的意思,反倒哭得更加悲傷,章馨海詫異道:“千歐兄,裏麵是什麽人?為何啼哭不停?”


    張千歐抱拳彎著腰恭恭敬敬道:“章先生,裏麵捆綁著的是史財厚從蓬萊黃水寨搶來的一對雙胞胎,年盡二八年齡,她倆的家人都被史財厚殺個精光。在你們沒來之前剛剛被史財厚糟蹋準備獻給先生,因為悲傷又被史財厚的手下打了一頓,為此哭啼不停。”


    “他奶奶的,”站在一旁的田慶庚聞聽大怒,露胳膊挽袖子轉身就要殺了史財厚,被章馨海高聲製止道:“七娃,剛才你怎麽說的?怎麽轉眼就棄我於不顧?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哈哈哈,”田慶庚趕緊迴到章馨海跟前嘻皮涎臉笑道:“忘了,一著急忘了,那這兩位弱女子怎麽處理?”


    “讓人暫時帶到一間空房,等咱們返迴蓬萊時一起帶走,孤苦伶仃怪可憐的,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比小皮綆也大不多少,先讓小皮綆陪陪她倆,等黃公子迴來交給他處理,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趕緊把你的好友鐵拐李一家人接過來,咱們說話要算數,今晚讓他們享福絕不拖到明日,順便接迴所有的兄弟,然後咱們今晚就在史家大院開慶功宴!”


    等田慶庚興匆匆離開,章馨海微笑地問道:“千歐兄,你說你知道‘屎殼螂’的許多秘密,現在四下無人你給我講講。”


    “章先生,在史財厚的臥室裏側有一個暗室,那裏麵藏著他幾十年搜刮的萬貫財富,足夠獨立團幾萬人馬十年的開銷;另外史財厚已經派出兩千多人馬到你們迴去的半路上設下埋伏,他們都打扮成撚匪的樣子要把你們一網打盡,然後嫁禍於人,等黃公子來了之後也束手無策;還有一條最重要的,史財厚聽說蒙古鐵騎和八旗兵被英法聯軍打敗,他已經準備投靠洋人,私自縫製一件龍袍,要在登州府登基稱帝建立‘大漢魯國’,打著恢複漢製的旗號召集全天下的有誌之士問鼎中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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