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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淩晨,渾身散著酒氣的黃孛剛剛步出大帳,鮑便匆匆迎麵走來,隔老遠就抱拳笑道:“黃公子,你們昨晚喝了多少酒?怎麽把凱伊船長喝成那樣?我叫幾個弟兄用馬車把他送到船上還沒醒,哎!”鮑走到黃孛跟前,突然站住腳嗅嗅鼻子,皺著眉頭訝然道:“公子,你身上的酒氣太大了,若是這樣去見中堂大人,恐怕不妥吧?”


    “鮑大哥,我並沒有飲酒,這是昨晚凱伊船長喝多了把酒撒在我身上,等到了船上洗個澡換件幹淨衣裳就一切正常,謝謝鮑大哥的關心。”黃孛知道曾國藩最忌諱喝大酒的人,若是其手下誰敢私自醺酒,輕則痛罵訓斥一頓,重者就是幾十大板,要是誰因為喝酒耽誤了軍務,那就是掉腦袋的結局。黃孛雖然自己不歸曾國藩管轄,但是就這樣去見曾國藩也一定討不到好臉,聞聽鮑的話輕笑解釋道。


    “嘿嘿,嚇了我一跳,那就好,那就好!”鮑放鬆心情說道:“飯都準備好了,趕緊叫你的兄弟們到灶房用餐,再過一個時辰迎親的花轎就要到營寨外,大哥要親自護送你們到小火輪上洞房花燭夜,哈哈哈……”


    “謝謝大哥,”黃孛打斷鮑的笑聲問道:“不知中堂大人前去的碼頭離此地多遠?是在灌口鎮的上遊還是下遊?”


    “上遊,兩地相差隻有十裏。”


    黃孛心裏暗自盤算著,除掉凱伊後,估計自己會向下遊飄離幾裏地,等上了船掉頭逆流而上也不耽誤多大功夫,不會誤了與曾國藩見麵的大事,想到這欣然道:“鮑大哥,老弟還有一件事情求大哥幫忙。”


    “什麽事說吧,”鮑豪爽地笑道:“隻要公子見到中堂大人後替哥哥美言兩句,別說一件事,就是八件也給你辦了!”


    “這點鮑大哥不用操心,就憑鮑鑫的關係我都義不容辭,”黃孛放低聲音說道:“一會兒我們就要登舟遠航,雖然我沒見到小火輪什麽樣,但估計不能太大,兩艘小火輪能不能載下我們一百多人都是未知數,要是再拉上戰馬估計連站的地方都沒有,我想把馬匹留在此地還怕被你耍賴據為己有,你說怎麽辦?”


    一句玩笑說得鮑開懷大笑,搖頭笑道:“公子放心,我已經收了你八千兩的贖金,這些馬匹我就替你照看著,什麽時候迴來什麽時候還給你,萬一我們調離此地,你就找中堂大人要,保證不會少你一根馬毛。”


    黃孛聞聽大喜,乘機說道:“那多麻煩?我想留幾個弟兄在灌口鎮看護馬匹,還請鮑大哥照顧一二。”


    “嗨,我還以為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呢,就這點小事?小菜一碟!”鮑不屑一顧說道:“你就把留下的兄弟交給我,我保證好吃好喝招待著,就算我們離開此地公子還沒返迴,我連這營寨一起交給你的手下,走吧,不要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耽誤了大事,再不去就來不及啦!”


    吃過早餐,果然一頂八抬大轎在一群吹鼓手伴奏下準時來到大營門口,但見紅色的轎幃把花轎圍得嚴嚴實實,四條紅絲帶分別連在轎杆尾部,轎幃正麵繡著一個大大的囍字,所有執事儀仗全都係著紅綢緞,鼓聲鑼聲再配著高亢的嗩呐還真有喜慶的味道。可惜黃孛隻能偷偷地躲在一輛馬車裏朝外窺視,等看見黃淑娟攙扶著周鳳上了大紅花轎之後才放下心思,剛想讓馬坤易駕車離去,突然現周鳳正偷偷地掀開紅蓋頭四周張望,這一突兀舉動看得黃孛渾身顫粟,眼淚奪眶而出,握緊拳頭咬牙切齒說道:“走!”


    黃孛流淚了,那是愧疚與眷戀的淚水!淚水見證了黃孛對愛的忠誠,對愛的承諾,也激起黃孛的報複心裏,把這一切都歸罪於可憐的洋鬼子凱伊身上,連馬坤易都感到黃孛的異常,迴頭隔著轎簾輕輕問道:“公子,要不咱迴去?”


    “嗨!怎麽迴去?你沒看見愛得萊德那幾個洋人都圍在那裏看熱鬧?”


    馬坤易長歎一聲,“啪”地一聲甩了一下響鞭,鞭聲清脆,嘚嘚的馬蹄聲伴隨著車輪轆轆的吱呀聲,仿佛一道道緊箍咒勒得黃孛頭疼欲裂,忍不住輕聲哼唱起來:熱血在心中沸騰,卻把歲月刻下傷痕,迴天已黃昏,有誰在乎我?英雄淚!


    馬車行駛了一炷香時間就來到灌口鎮碼頭,黃孛鑽出車廂站在馬車上,但見一大一小兩艘吐著黑煙的小火輪停靠在碼頭上,大的有十幾丈長,露出甲板上的是一座客艙,座艙上麵緊靠煙囪的是駕駛室;小的隻有十幾米,孟元、張小虎等十幾位獨立團將士站在甲板上,看見黃孛熱情地招著手。


    黃孛跳下馬車踏著晃悠悠的跳板登上小火輪,馬坤易拎著一個包袱緊隨其後,見到眾人後,黃孛露出一副比哭強不哪去的笑容苦笑道:“那酒鬼都安排好了?”


    “團主,都安排好了,為了讓他醒酒,我們還特意為他燒了一壺鮑大哥送給你的天柱劍毫準備送去,估計喝完茶用不多久這老家夥就會清醒過來。”


    黃孛恨不得凱伊越醉越好,沒想到張小虎卻伺候起老家夥醒起酒來,氣得有苦說不出,喟然道:“小虎,那天柱劍毫來之不易,給這老家夥喝了太浪費了,你們拿去自己享受吧,我下去瞧瞧去。”說完,黃孛帶著馬坤易鑽進窄小的艙門。


    等黃孛和馬坤易進到裏麵才現,這不起眼的小火輪裏麵竟然別有一番天地,窄小的船艙布局合理、緊湊,上麵是四個房間,通過舷梯口可以看出下層的船艙比上麵的還要大,不算甲板就能擠下三十多人,兩艘火輪容納一百來人綽綽有餘,要比自己想象寬敞多了,黃孛對自己事先的擔心感到多餘而好笑。


    兩人借助昏暗的煤油燈下走進安置凱伊的船艙,但見凱伊袒胸露腹,四腳朝天打著震天動地般的鼾聲,黃孛偏腿坐在凱伊身旁,伸手說道:“坤易兄,把酒肉給我。”


    馬坤易掏出一個酒葫蘆和兩隻大鵝腿遞給黃孛,黃孛拔開軟木塞子“咕咚咕咚”就是兩口,拿起一隻鵝腿撕咬起來,嚇得馬坤易蹲下身子小聲問道:“團主,你是怎麽了?剛剛吃過早餐就像餓狼似的,要不我再給你找兩饃饃?”


    “什麽都用不著,走時別忘了帶上門,”說著,又灌了一口酒,猛地噴在自己身上,側身躺在凱伊身旁說道:“坤易兄,到了甲板之後一切聽從冰康先生的指揮,我要陪尊貴的船長大人再好好喝一頓。”馬坤易雖然聽得稀裏糊塗,但還是忍住好奇輕輕帶上門離去……


    過了半個時辰,就聽鑼鼓喧天和亂哄哄的嘈雜聲傳進底艙,少頃小火輪就開始輕輕地搖晃起來,黃孛知道大夥已經開始登船,趕緊爬起身拿著鵝腿在凱伊的鼻子前來迴地晃動,還沒得叫醒凱伊,船艙裏突然傳來嘈雜的喧鬧聲,少頃鐵門被人從外推開,鮑第一個走了進來,見坐在凱伊身旁的黃孛氣不打一處來,高叫道:“我說你這個新郎官,有你這樣娶親的嗎?把弟妹一個人仍在花轎裏,自己卻跑到這裏陪著一個酒鬼,你到底想幹嘛?”


    房間本來就小,鮑這一大嗓門嚇得黃孛趕緊爬起來,把鮑拽到門外賠笑道:“鮑大哥,不是老弟不懂事理,我要是不把他弄醒,那誰來駕駛小火輪?萬一耽誤了與中堂大人的會麵誰能擔當起?”


    “這……”鮑支吾半響說道:“話是這麽說,可是你對弟妹怎麽交代?她可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公子如果處理不好這件事,你倆就算成親了她也會怨恨你一輩子!當哥哥的是過來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說完,鮑轉身爬上舷梯,突然轉頭又補充一句:“男子漢大丈夫不掃自家雪,何以掃天下?望公子三思!”


    直到鮑離開小火輪,黃孛才神情恍惚迴到座艙一屁股坐在地上,唉聲歎氣望著手裏的鵝腿,真想把鵝腿一下子塞進凱伊的嘴巴裏,憋死這位長得像蠢豬似的高傲自大的洋鬼子才解心中的怨氣!昨晚說好了暫時不能在一起,為什麽還哭鼻子?哭得自己六神無主怨天怨地。


    正當黃孛心亂如麻之時,凱伊突然停止了鼾聲,嘟嘟囔囔道:“威士忌,吃你屎!”


    黃孛趕緊搖頭趕走煩惱,拔開軟木塞子朝凱伊的嘴裏倒進幾滴口子酒,就見凱伊砸吧砸吧嘴,猛地睜開雙眼,瞅瞅黃孛,又看看酒葫蘆,沒等黃孛開口,一把奪過酒葫蘆翻身坐起,“咕咚咕咚”又開始豪飲起來,喝了一半就被黃孛一把奪下,笑道:“密斯特爾·凱伊,空腹喝酒可是大忌,你先墊墊底,然後咱倆再開懷暢飲。”


    凱伊接過鵝腿狼吞虎咽開吃起來,沒等啃完鵝腿小火輪突然鳴起了汽笛,緩緩地離開了碼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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