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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家大院因為畢乃爾的離開暫時又恢複了寧靜,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到了二月二,斷斷續續的春雨如春蠶吐絲,纏綿綿的一縷縷一絲絲挑撥著人的心弦。


    此時身體已經恢複差不多的黃孛正信馬由韁沿著返青的小麥田邊向淠水河東岸緩緩駛去,冰涼的雨絲灑落在黃孛的臉上、脖子上,涼颼颼的如影相隨。緊隨其後是共乘一騎的黃淑娟和周鳳,兩人像飛出牢籠的小鳥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早把畢乃爾引起的不快忘到腦後,好像黃家大院就從來沒出現這個人似的。


    這還得說歸功於黃孛,要不是一個月來苦口婆心的勸說,畢乃爾就是跑到邱祖觀,黃淑娟都能帶著大妞把畢乃爾“抓鋪歸案”!


    黃孛現在已經拿定主意,等畢乃爾返迴黃家大院,就以黃淑娟的名義命令他迴到歐洲替黃家莊園購買車床和銑床,所有的錢款都通過上海的英國銀行匯到畢乃爾帳下。畢乃爾得到的好處是,除了掙得一筆不菲的中間價外,還可以得到黃淑娟到歐洲看望他的待遇。


    起初黃淑娟聽到黃孛這個主意寧死也不同意,直到黃孛說隻有這樣才能騙畢乃爾離開黃家大院,黃淑娟這才勉強答應,並向黃孛保證,若是畢乃爾真的離開黃家大院,走時可以朝他笑一笑,高興得黃孛抱著黃淑娟原地轉了好幾圈,氣得馮東籬半個月沒跟黃孛說一句話。


    不一會三人就來到湍急的淠水河畔,這已經是黃孛第三次來到這裏了,就是等待遲遲未歸的章馨海一行人。


    按事先的約定,在正月十五之前所有迴家探親的和收集情報的獨立團士兵都必須返迴六安,現在絕大多數將士都已紛紛返迴,唯獨不見章馨海一組人馬的音信。


    為此黃孛派出了好幾批探馬,據偵查營傳迴來的消息說,章馨海一行人正從苗沛霖的老巢鳳台往迴趕,算計好路程,五天後就可以到達。


    可是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還是蹤跡皆無,急得黃孛每天一大早就跑到這裏翹期盼,每次都是興匆匆而來灰溜溜迴去,黃淑娟和周鳳已經習以為常了,每天跟在後麵悠哉悠哉倒也樂趣無窮。


    正當黃孛等得無精打采之時,早已返迴獨立團的馬坤易風馳電掣來到黃孛麵前說道:“報告團主,六安的康刈子到了黃家大院,說有緊急事情找你。”黃孛聞聽趕緊讓馬坤易在後麵陪著黃淑娟和周鳳二人,自己調轉馬頭一個人趕緊返迴黃家大院。


    剛進二進院會客廳,就見坐在太師椅上的康刈子一邊擦著雨水一邊焦急地等待著,見到黃孛趕緊站起身說道:“黃公子,朝廷寄來廷寄了,是八百裏加急,我見事情緊急接到後馬上趕來,你快看看是什麽緊要的事情?”


    黃孛接過插著兩根羽毛的廷寄,上麵除了在封口處蓋有軍機處的印章外牛皮紙上到處都是注明的各驛站交接的日期和裏數,在左下角寫著“傳諭六安鎮標總兵鎮黃孛開拆”的字樣,還沒看內容就引起黃孛的哈哈大笑聲,對康刈子說道:“老康,這欽差大人還真有意思,給我報喜還用上了八百裏加急,這有權就是好啊!”


    康刈子隻注意牛皮袋上麵的羽毛了,經黃孛這麽一提醒趕緊湊近觀看,等看到總兵字樣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抱拳作揖道:“恭賀黃公子又高升一步,以後再升一級就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老康啊!”


    “哈哈哈,忘記誰都不能忘記患難與共的康老爺,等下次有了功勞就全都送給你了,省的你吃不著葡萄嫌葡萄酸”


    兩人說說笑笑著分賓主坐到太師椅上,黃孛大咧咧地伸手就要撕牛皮袋封口,嚇得康刈子驚慌失色打斷黃孛的魯莽說道:“黃公子,這裏麵是聖上的旨諭,你連手都不洗就要拆開,萬一傳到朝廷那裏那可是大不敬的罪過呀!”


    黃孛瞧了一眼緊張兮兮的康刈子撇撇嘴說道:“康老爺,這裏就咱倆個你不說誰能知道是我拆的?”一句話說得康刈子張口結舌,黃孛見狀不依不饒接著說道:“再說,就算朝廷知道了是我幹的你也脫不了幹係,哈哈哈……”氣得康刈子直翻白眼還不敢火,隻好陪著黃孛幹笑兩聲。


    黃孛這麽做也有故意的成分在裏麵,眼見著再過幾個月就要跟朝廷攤牌了哪還有那麽多的顧忌?難得有這麽個好機會能提前給康刈子打打預防針也是個好事,省得到時候嚇壞了康刈子小婉一氣之下收迴那四個春夏秋冬四菊自己可要吃大虧啦!


    黃孛撕開封口取出裏麵的信函,現除了用綾錦織品書寫的禦旨外還有一封普通的信函。打開信函一行漂亮的毛筆字落入眼簾:孛弟左右……


    不用看內容就知道這是那德生寫給自己的私信,不由得微微一笑,順手把禦旨遞給康刈子說道:“老康你看禦旨,我看這封家書,”黃孛特意把家書二字咬得特別重,“看看朝廷到底有何急事?”黃孛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康刈子受寵若驚雙手趕緊接過禦旨仔細讀起來。


    那德生給黃孛的信足足寫了三頁,等黃孛看完見康刈子正用又驚又喜的表情望著黃孛,看得黃孛心中暗笑。因為在那德生寫給自己的信函裏對禦旨的內容都做了詳細的交代,甚至那禦旨還是那德生親筆所寫,隻不過鹹豐在那上麵蓋了個印章而已。


    信的大概意思就是自從正月十三到了京師後馬上給可馨兒買了一套四合院,可馨兒對能有自己的家感到非常高興,也非常掛念黃淑娟和周鳳兩個好姐妹,等有了孩子一定迴黃家大院看望老太太。


    過了正月十五趁著鹹豐帝視察軍機處的機會那德生把黃孛送給自己的金佛轉手獻給皇上,替黃孛說了一大車好話,說整個安徽第一個上繳糧餉的就是六安,而且還擔心朝廷用度不夠特意把黃家裏的傳家寶獻給朝廷。高興得鹹豐皇帝當著眾大臣的麵就把黃孛誇到天上去了,連那德生都因此借了光,不僅把獻給皇上的金佛又賞賜給了自己,還升為軍機處幫領班章京,皇帝禦批的擢四品卿銜軍機章京,黃孛則官升一級當了六安鎮標總兵。


    然後就是一大堆感謝的話,說他家老爺子差一點把黃孛的牌位供奉到祖宗祠堂裏,等黃孛有朝一日到了京師一定盛情款待等等。緊接著話鋒一轉提到糧餉丟失的事情,說糧餉被劫震動朝野,鹹豐帝臨時召開了一次緊急朝會,把本來沒有資格參加的那德生還招了過去商討對策,自己一時興奮過了頭就把黃孛舉薦上去,說黃孛多麽地能征善戰足智多謀,隻要黃孛出麵一定會追迴失去的糧餉。


    鹹豐帝聞聽龍心大悅,立刻特批黃孛在追繳糧餉時,對安徽全省六品以下的官員有生殺大權,可以任由任免,廷寄裏的禦旨就是尚方寶劍。若是三個月之內追迴糧餉就再官升一級,成為朝廷的封疆大吏;若是完不成任務則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寫到這,那德生用“聖上喜怒無常,初膺軍機處重任,弄巧成拙,為蛇畫足,實非本意,請弟原宥”來形容自己複雜的心情,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相信黃孛的能力,一定不負眾望為黃家光宗耀祖!


    另外在信裏,那德生對丟失糧餉後朝廷的反應也詳細地做了介紹,說鹹豐龍顏大怒,已經下旨詰責勝保褫職逮京治罪,同時緝拿進京的還有那個唯一逃生的勝保親信張小虎和其家人,嚴令順天府嚴加審問,估計兇多吉少等等。


    最後告誡黃孛因為糧餉丟失江南大營已不攻自破,江寧將軍和春已畏罪自殺,估計長毛下一個目標就是安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讓黃孛早做準備。


    洋洋灑灑足足寫了三頁,看得黃孛唏噓不已,自己還真沒白交這個貪財好色的磕頭大哥,處處替自己考慮,以後打倒京師還真得照顧照顧。


    “黃公子,你看完了?”康刈子羨慕地看著黃孛,私信都能夠和朝廷的禦旨一起廷寄過來,自己傍著這棵大樹真是傍對了!


    “一封家書,怎麽樣?禦旨裏說些什麽?”黃孛收起私信笑嗬嗬地問康刈子。


    “我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聖上讓你三個月之內追迴失去的糧餉,在此期間六安所有六品以下的綠營兵官職全權由你任免,並且事成之後就封你為安徽的封疆大吏,若是辦不成那隻好迴黃家大院做你的少爺。”康刈子一臉擔心地看著黃孛說道。


    “用不著三個月,一個多月就會追迴失去的糧餉,就這點小事還難不住我。”看完書信的黃孛突然有了一個模糊的行動計劃,若是能夠按此計劃行事,不僅可以提前消滅淮北的苗沛霖之流,而且還能成倍地裝大獨立團的力量,也許這次行動就是敲響晚清喪鍾的開始!到時候羽翼豐滿的華夏獨立團到底能夠掀起多大的風浪?太平天國和清朝相持的格局能不能被自己打破?以後獨立團麵對著對手可不是像苗沛霖之流的地方武裝,都是大名鼎鼎的湘軍、淮軍和太平軍,也許還會提前與洋鬼子照麵。


    黃孛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興奮,笑嗬嗬地從康刈子手裏拿過禦旨,小心翼翼地放進牛皮袋裏,望著康刈子一臉吃驚的樣子笑道:“老康,糧餉我敢打保票一定追迴來,你就把手裏的工作做好,眼看著馬上春耕了,得趕緊組織人力做好春耕準備,隻要你做好這些工作,奪迴糧餉的功勞就算你一份!怎麽樣?夠意思吧?”說完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康刈子滿心歡喜不住地抱拳致謝,高高興興離開黃家大院。


    送走康刈子,黃孛坐在太師椅上從頭到尾又把即將展開的行動過濾了一遍,除了細節暫時定不下來外,大的方向逐漸在腦海中形成,估計獨立團邁出的這一步一定會成為轟動天下的大事,想想都激動不已,忍不住大聲喊道:“馬坤易!”


    “到!”站在門口的馬坤易沒想到黃孛會用這種口氣喊叫自己,一陣風衝進大廳來到黃孛跟前吃驚地問道:“團主,出什麽大事了?”


    “嗬嗬,還真是大事!”黃孛一想到即將生的事情還是激動不已,笑道:“你把鮑鑫和邢師傅叫來,我有重大任務需要安排。”


    馬坤易聞聽轉身跑了出去,不一會與鮑鑫、貓猴子魚貫來到黃孛跟前,就聽黃孛說道:“鮑鑫,你挑幾個騎術高的兄弟馬上分頭通知各駐地的營官,讓他們今晚務必返迴黃家大院,就說我要召開獨立團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軍事會議,另外把派往管家院的傳令兵先叫到這裏,我還有另外的任務進行安排。”


    鮑鑫聞聽跟馬坤易的反應一樣,激動地“啪”地一聲行個軍禮轉身跑開,過了一盞茶工夫就把奇豐帶了進來說道:“團主,都安排下去了,你先給我們說說是什麽重大行動?”鮑鑫焦切地問道。


    “嗬嗬,具體的我還不能說,但是給你們透露一點到也沒什麽,就是獨立團準備走出大別山到外麵見見大世麵。”


    一句話說得三人張大嘴用極誇張的表情望著黃孛,看得黃孛忍不住笑道:“怎麽?在六安呆慣了不舍得離開?”


    “哈哈哈,哪裏哪裏,”鮑鑫第一個清醒過來興奮地說道:“大夥盼這一天已經盼好久了,誰不想出去見見大世麵?”馬坤易和奇豐趕緊應和,“那咱們能打出多遠?”


    “京師我倒是想,可惜沒那力量,至於打多遠就看兄弟們的表現了,要是像上次那樣好幾千人抓不住一個逃兵,我看咱們隻能打到管家院,”說道這黃孛想想就想笑,對那個像泥鰍似的張小虎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對不好意思的鮑鑫說道:“咱不說這喪氣的話,上次劫糧餉逃走的那個綠營兵你是親眼見過的,你說說這個人怎麽樣?”


    “怎麽樣?”鮑鑫思索半響說道:“團主,這個人是什麽樣的人我可說不清楚,但是此人精明狡猾,不僅把我給騙了,連孫葵心和李忠他們都給騙了,而且好像知道咱們獨立團在哪埋雷似的,專繞著地雷跑,而且連雪下麵的溝溝坎坎都能夠看清楚,要不早給抓迴來了。”


    黃孛聽老耿頭也談過此人,對這個叫張小虎的充滿了敬意。別說這個人的人品怎麽樣,就憑眾目睽睽之下逃出獨立團的圍追堵截就是一個人才,而且還是一個高才!若是能夠招到獨立團來,今後打運動戰時絕對是一把好手,恰巧自己掌握了這個叫張小虎的生死命脈,若是能夠把他和他的家人全都救出來,此人哪有不投奔獨立團的道理?於是黃孛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三人說了出來,大家也都表示讚同,但是具體如何操作隻能請教黃孛。


    “一會兒邢師傅帶領三十個身手好的兄弟跟奇豐到管家院,讓馬俊給你們拿兩錠白銀,聽冰康先生說那銀錠上都烙著官府特有的標誌,見到張小虎就拿給他看,就說我奉旨追查丟失的糧餉已經有了眉目,讓他跟我們走不僅能夠免去牢獄之災,弄不好還能將功折罪救他全家人。”


    “若他不相信呢?”馬坤易知道自己的師弟邢武師是位性格內向少言寡語之人,想了想替邢師傅問道。


    “由不得他不相信,”黃孛把廷寄裏的禦旨遞給邢師傅說道:“若是他不相信你就讓他看看這個,告訴他半個月之內朝廷就要把他和勝保一起緝拿進京,不信讓他自己去試探勝保,保證嚇得他屁滾尿流。”


    “那我們上哪找他?說服之後直接帶迴六安嗎?”


    “他現在就在鳳陽府附近,到了那裏一打聽就可以找到,找到之後別迴六安,你們朝鳳台方向走,找個隱蔽地方先躲起來,隻要聽到咱們獨立團到達那裏的訊息就趕緊跟我們匯合,到時候我親自接待他。”


    大夥越聽越興奮,知道獨立團這迴是動真家夥了,要打到苗沛霖的老家去了,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就參加戰鬥。


    送走邢師傅和鮑鑫,黃孛便被老太太叫到內院共進午餐,還沒吃上兩口大熊就跑進來告訴黃孛章馨海一行人迴來了,高興得黃孛撂下飯碗就衝了出去。


    還沒到大門口,黃孛就被黃淑娟和周鳳擠到一邊,氣得黃孛哭笑不得,這王寡婦的魅力也太大了吧?有心把周鳳叫迴來勸說兩句,想想算啦,多跟王寡婦學學生理知識對自己也沒有什麽壞處,便學著阿q精神自我安慰一通,最後一個迎出門外。


    見到久別的章馨海、秦抽抽和西門強,樂得黃孛左擁右抱,直到坐在馬車邊緣,笑眯眯看著自己的王寡婦開口才各自鬆手。


    “黃大公子,我們一路上好幾天都沒吃上一口熱乎飯了,賞口水喝你們再親熱行不行?”


    “冬梅姐,我領你去老太太那吃飯,正好黃孛走了,就把他那份讓給你,然後咱們再好好敘敘家常。”說著兩人眾星捧月似的把王寡婦攙下車,一左一右簇擁著朝黃氏的宅邸走去,看得黃孛兩眼直呆。


    黃孛隻好讓大熊通知灶房再做一桌上等的酒席抬到自己的書房,這才帶領大家朝自己的內院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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