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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虎露宿的地方正是獨立團設伏的前哨。


    為了能夠全殲清軍的運輸隊,老耿頭可是下足了本錢,在舒城以南桐城以北,管家院以東一塊狹長地段布下了天羅地網。


    孫葵心的五營因為多數是步兵就守在靠近山地的西麵;適合騎兵作戰的低緩丘陵地帶則布置著李忠的騎兵營;老耿頭親自率領馬俊的二營和炮兵,在管家院的西南方正麵阻截。為了迅掌握敵情,偵查營在鮑鑫的帶領下一直北上到離舒城隻有七十裏的山穀的盡頭,也就是張小虎烤鹿肉的地方。


    直到午夜,張小虎才帶著酒足飯飽的容金五人舉著火把離開懸崖,等完全消失在黑夜之後,鮑鑫才讓眾手下點起篝火。饑腸轆轆的牛曼寶帶領十幾個手下興匆匆地衝到懸崖下,少頃就帶迴包括鹿頭在內的一大堆“殘羹剩飯”。


    牛曼寶把足有六七十斤的鹿頭從肩上仍在雪地上笑道:“鮑大哥,這五個清妖還挺貪吃呢,足足幹掉一隻鹿腿,他們也不怕撐死。”


    一句話逗得大夥哈哈大笑,兩天兩夜的奔波勞累隨著美食的到來和對清軍行進路線的最後掌握,疲勞似乎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大家點火的點火架鍋的架鍋,不一會懸崖後就飄起肉粥的香味。


    等眾人填飽肚子,鮑鑫把幾位隊長招到一起說道:“清軍明日一早就向這裏開拔,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兄弟們還得加把勁,牛曼寶率領自己的小隊迴伏擊圈轉告冰康先生,奇豐帶兩組人馬分頭把四散的兄弟全都叫到這裏。明日等清軍過去後,咱們就在這裏設上一道警戒線,一是監視舒城清軍的動向,二是防備有漏網之魚,打完這仗我們就迴韓家衝休整,並換上全套新式裝備,你們說好不好?”


    “好!”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激情,就像燃燒的篝火,盼望著黎明的到來好重新投入新的戰鬥。


    第二天一大早,肆虐了幾天的暴風雪終於現出疲態,留下零零散散的小雪花像小精靈似的在天空中飄蕩,萬籟俱寂的荒野上突然傳來人喊馬嘶之聲。


    先是一支穿著雜亂無章的三百多人前鋒,手裏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一杆繡著“苗”字的大旗在遊蕩的隊伍當中顯得鶴立雞群;離苗練一裏多遠就是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中間還夾著十幾輛牛車,慢騰騰的像一群烏龜在狹窄的河道上行駛,一杆繡著“袁”字的綠色大旗在隊伍當中顯得極其顯眼;後麵的隊伍因為河道彎曲全被走在前麵的車隊所擋住,根本看不清田慶庚所說的洋人在哪裏。


    老耿頭放下單筒望遠鏡,對黃孛臨時派來保護自己的衛朵說道:“還有半柱香工夫敵人就將靠近馬俊的阻擊陣地,隻要戰鬥一打響,你就率領你的火槍隊尋找金碧眼的洋人,記得千萬不能傷著他們,其他的清軍不用你們管,”說道這,老耿頭瞅了一眼站在遠處擺弄著火槍的郭大對衛朵說道:“你一定看住那個大嘴,我知道他槍法好,萬一這小子一激動惹出大禍我可保不了他。”


    “嗬嗬,放心吧冰康先生,現在的大嘴可學乖啦,你讓他往東絕不會往西。”說完衛朵帶著火槍隊朝側麵的樹林跑去……


    戰鬥先在靠近馬俊四營的阻擊陣地打響。


    運輸隊的開路先鋒苗練在接近阻擊陣地一百米距離時先現了異常,一道雪牆擋住了去路。苗練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按部就班上前清除阻礙物,還沒等靠近雪牆就踩響了地雷,隨著一聲震天動地的爆炸聲,早已蓄勢待的榆木炮開始有序地向清軍的馬隊開炮。


    老耿頭當初選擇最佳伏擊點時也是煞費苦心,派出鮑鑫的偵查營跑遍了方圓幾十裏的溝溝叉叉才最後選擇了此處的河道十八彎。此處河道雖然窄小,但是因為一個個彎道靠得特別近足可以容納大部分清軍,而且完全置於榆木炮的攻擊範圍之內。


    當第一顆地雷和斷斷續續從天而降的炮彈在人群中炸響後,毫無防備的運輸隊便炸了鍋。無論是綠營兵還是馬夫車夫,凡是靠近爆炸點沒被炸死的都如驚弓之鳥四處亂竄,不一會讓她河道兩岸的荒野上到處都是潰散的人群,偶爾不知哪個倒黴鬼踩響一顆埋在荒郊野外的地雷後更增加了人們的恐慌,不分東西南北,像一群無頭的蒼蠅亂作一團。


    袁倉印見狀立刻派出自己的親兵衝進人群維持秩序,直到接連砍死好幾個後才止住了騷亂,慢慢又聚集到嚴陣以待的袁倉印周圍。


    袁倉印從最初的驚愕到恢複鎮定也就一瞬間時間,因為除了落在隊伍當中的爆炸聲和零星踩響的地雷外,從頭到尾還沒見著一個敵人,不由得鬆口氣,趕緊組織隊形起了試探性進攻。


    一百多人的綠營兵匯合剩下的苗練慢慢地又重新靠近雪牆,在離雪牆隻剩下一丈遠的距離時,突然從雪牆後跳出幾百名穿著破衣爛衫的叫花子兵。


    別看這些叫花子兵穿得破,氣勢卻十分囂張,個個像亡命之徒衝進人群就砍殺起來,不一會兒就砍倒了一百多綠營兵和苗練,嚇得剩下的清軍一哄而散逃了迴去,美得四營眾將士喜上眉梢,也不追趕紛紛返迴雪牆後嚴陣以待。


    也不怨綠營兵戰鬥力低下,一家子吃不飽不說,連自己都填不飽肚子,誰還有力氣為朝廷賣命?此次護送糧餉的綠營兵無論是袁倉印的部下還是張小虎的部下,其實就是為了到安慶後能夠得到一石糧食的獎賞。為了爭奪這次“肥”差,好多人都打得頭破血流,甚至為了討好當官的,有的甚至當了自己的衣服和煙槍。


    要是知道半路有劫糧餉的,別說一石糧食了,就是給五石也沒人願意拿自己的腦袋真刀真槍去換。所以綠營兵跟獨立團一接觸就敗迴本陣,留下一百多個反應慢的當了替死鬼。


    剛才短暫的接觸袁倉印看得清清楚楚,對自己手下的表現已經習以為常,知道自己不身先士卒所有的人都不會賣力氣,同時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運輸隊確實遭到了埋伏,但是對對方隻有這點人馬表示懷疑,於是一邊收集殘兵敗將一邊登上高處的河沿觀察起來。


    當現前方被一條足有兩裏長的低矮雪牆堵死後,袁倉印立刻把張小虎叫了過來,說道:“現在咱們已經中了埋伏,至於有多少伏兵,什麽旗號暫時都不清楚,為了脫離險境,我們必須一鼓作氣衝破前麵的封鎖線。小虎,我把中軍的護衛任務都交給你了,隻要看見我們擊潰當麵之敵,你立刻組織運輸隊快通過,並通知洋槍隊掩護後側,”說著舉起長槍大聲喊道:“兄弟們,殺敵立功的時刻到了,前進也許還有一條活路,迴去就是死路一條,現在聽我命令,一二協在左,三四協在右,給我衝啊!”


    袁倉印還真的身先士卒第一個衝了上去,其餘的部下見主將又開始玩命了,一個個嚎叫著撲向雪牆,三千多綠營兵在兩裏多寬的正麵向馬俊的阻擊陣地起了猛烈的衝鋒。


    袁倉印真不愧巴圖魯的勇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組織好進攻和防禦,還一下子提起了綠營兵的士氣。


    張小虎知道袁倉印這次的衝鋒關係著整個運輸隊的安全,也關係著自己的安危,在此關鍵時刻趕緊拋掉成見,按照袁倉印的命令認真組織起來,就等袁倉印衝破封鎖後率領大隊衝出危險之地。


    就這樣張小虎還是留個心眼,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自己經曆過無數次兇險大難不死,靠得就是洞察入微和隨機應變。衝鋒陷陣雖然無比風光,但那是傻子幹得事情,跟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除非痛打落水狗。張小虎借著調動兵力的機會慢慢靠近火力兇猛的洋槍隊,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當袁倉印率領著綠營兵衝到離雪牆還有三十米距離時,穿著破破爛爛的敵軍又從雪牆後冒了出來,興奮得袁倉印恨不得一步就跨越雪牆殲滅這夥比叫花子還寒磣的武裝叛軍。


    還沒等袁倉印高興得太早,一片黑壓壓不知何物的東西鋪天蓋地飛了過來,袁倉印出於本能,舉槍就把一個木頭不像木頭,石塊不像石塊的“暗器”撥打到空中,剛想撥打第二個時,“轟隆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一下子就把袁倉印送上了天,在空中轉了好幾圈才現自己的軀體和坐騎還留著原地,唬得魂飛魄散,立刻化成一股黑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千多顆手榴彈,一瞬間就把三千綠營兵炸得屍骨無存,剩下幾百個命大的像看見鬼似的掉頭就往迴跑,隻恨爹媽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邊跑邊哭爹喊娘。


    偶爾有幾個不幸的綠營兵踩響了地雷,更增加了綠營兵潰逃的度,等跑到車隊時,還沒等喘口氣,張小虎率領綠營兵丟下糧餉輜重拚命朝後軍八旗兵和洋槍隊靠攏。


    眼見著再跑幾十丈就能匯合,突然看見在河道西側冒出了一排排刀槍林立的騎兵,少頃便卷著漫天雪花轟隆隆地向剩下的清軍衝殺過來,嚇得張小虎心寒膽顫,也顧不上叫上鐵哥們容金了,單槍匹馬就朝東邊的缺口逃去,後麵跟著黑壓壓一片嚇破膽的綠營兵和邊打邊向張小虎靠攏的八旗兵。


    張小虎剛駛入兩個山包之間的缺口,鋪天蓋地的撚軍從山包後冒了出來,當張小虎看清繡著“孫”字的三角形帥旗時幡然醒悟,知道自己碰上了撚匪當中最難纏的孫葵心,趕緊調轉馬頭朝洋槍隊的方向逃去。


    可惜此時的後路都被潰逃的部下堵得水泄不通,每前進一步都要撞倒好幾人,迴頭望著越來越近的撚軍,急得張小虎連番砍倒三人也沒衝出包圍圈,不消片刻張小虎就和手下一樣與撚匪混戰在一起。


    張小虎一邊打著一邊尋找救兵,當現離自己不遠的容金時拚命地喊道:“容兄,快來救命!”


    “去你媽的救命,剛才你跑的時候怎麽不喊救命?這時候想起我了,活該!”容金幸災樂禍,覺得罵的還不過癮,朝後麵緊追不舍的撚軍喊道:“那個騎白馬穿藍色滾紅邊號衣,頭戴紅纓暖帽的是朝廷的重臣,快殺啊,別讓他跑了!”


    氣得張小虎也沒工夫還嘴了,趕緊摘下暖帽扔進人群,調轉馬頭就朝一片灌木叢躥去。


    剛越過一片灌木叢,一聲爆炸把張小虎掀飛十幾米,失去馬頭的戰馬忠心耿耿地跑到張小虎身旁才轟然倒地,砸起的雪花和鮮血濺得張小虎一臉一身。


    張小虎眼睛一閉,心想這迴是徹底完蛋了,等過了半天見自己還能喘氣,剛想爬起來,就見一群纏鬥在一起的綠營兵和撚軍席卷而來,嚇得張小虎趕緊兩眼一閉裝死過去,耳邊不停地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周圍才安靜下來。


    張小虎偷偷睜開雙眼,現自己的周圍全是殘肢斷臂的死屍,而且大多數都是自己的部下,中間也摻雜著幾名撚軍。張小虎見四下無人趕緊爬起來檢查受傷的身體,當現自己隻是受了點輕傷後禁不住欣喜若狂,突然預感到自己還可以像以前那樣死裏逃生,於是又趴在雪地上觀察起戰場的情況。


    此時的戰場已經成一邊倒態勢,孫葵心三千多人的撚軍呈月牙形包圍上來,落在後麵的洋槍隊見狀趕緊撤到離張小虎不遠的一個山包上,一排十人很快就擺成一個防禦陣型,金碧眼的兩個洋人居中而站,另外四位則打開彈藥箱嚴陣以待。


    容金望著越來越近的三千多撚軍嚇得隻好向洋槍隊靠攏,還沒等靠近洋槍隊,一顆地雷在八旗兵隊伍中爆炸,十幾人瞬間炸倒在地,嚇得剩下的八旗兵也顧不上容金的命令又開始向北逃竄。隨著越來越多的爆炸聲響起,逃跑的八旗兵紛紛倒在血泊當中,看得趴在地上的張小虎膽戰心驚,不過也被心細如的張小虎現了其中的蹊蹺。


    凡是爆炸的地方都是灌木叢和草木生長的地方,而死在一馬平川曠野上的綠營兵都是被撚匪刀槍所殺,現這個秘密後張小虎又增加了一份逃走的信心。


    當撚軍走到離洋槍隊一百米距離時,隻聽一位金碧眼的洋人出一聲口令,站在前兩排的洋槍隊立刻改變了隊形:第一排全部趴在雪地上,第二排則蹲下身子,最後一排站著紋絲不動。


    等撚軍走近六七十米距離時,金碧眼的洋人“砰”地開了一槍,隨後趴著的洋槍隊先開火,緊接著第二排、第三排輪番射擊,等全部射擊完畢後第一排已經上好彈藥重新射擊,兩個迴合就射倒了三十多名撚軍,驚得孫葵心瞪大眼睛趕緊叫停隊伍對郝侉子說道:“這洋槍隊比黃公子的獨立團還厲害啊?這麽點人還能不間斷開火?要不黃公子非得生擒活拿他們的頭領,原來是想招攬高手啊!”


    “老葵,你也看見了,這些長得像鬼似的洋人確實有兩下,別說活捉了,就是抓死的也得付出不少代價,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送命吧?”


    郝侉子說的這些話孫葵心其實心裏全都明白,但是自己在老耿頭麵前拍了胸脯保證生擒活拿那兩個洋人頭領,這要是食言了還有何麵目見黃公子?打吧又不知道還得送掉多少條性命,急得孫葵心團團轉。


    正在難以決斷之時,“砰”地傳來一聲槍響,隻見站在後排的一名洋鬼子應聲倒地,樂得孫葵心連拍郝侉子肩膀說道:“搗亂的來了,我們就在這裏看熱鬧,等時機成熟了讓我們的騎兵起最後的衝鋒,爭取一舉拿下那兩個金碧眼的洋人,千萬別讓黃公子的火槍隊搶了頭功。”


    孫葵心這麵打著主意,金碧眼的洋人卻嚇得膽戰心驚,怎麽這些亂匪還有跟自己一樣的火槍?而且還打得這麽準,最可怕的是不知從哪個方向來的冷槍。


    洋人不知道,趴著裝死的張小虎卻看得卻清清楚楚,眼睜睜看著十幾個叛匪躲在河道裏,其中一名穿著太平軍服的人從背後向洋槍隊射冷槍,而且槍法奇好。


    張小虎見大勢已去,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洋槍隊身上時,趕緊扒下一套撚軍的服裝套在自己身上,靜靜等待著最佳逃命機會。


    過了片刻,躲在河道裏的郭大嘴“碰”地一聲又打倒了一名洋槍隊隊員,氣得領頭的洋人分出一組人手一起朝河道開起火來,乒乒乓乓的槍聲打得河岸上的冰雪四處飛揚。


    槍聲一停,郭大站起身“碰”地又撂倒一個,就這樣雙方你來我往就交上了手,不過一方是十個人一起開火,另一方卻是十多個人輪番把自己的火槍遞給大嘴,幾個迴合下來,十人的洋槍隊隻剩下金碧眼老哥一個,嚇得轉身跑迴隊列,嘰啦哇啦不知跟另一位洋人說些什麽。


    孫葵心見時機已到,趕緊出衝鋒的命令,但見幾百名騎兵頂著剩下的二十名洋槍隊的火力旋風般衝向土包,在損失了十幾名弟兄後終於靠近了洋槍隊開始血腥的屠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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