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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神秘人聞聲大笑,笑了半天才用扇子把眼鏡往上頂了頂,露出那張扒了皮都能認出骨頭的馮東籬,氣得黃孛指著馮東籬的手停在半空打不是罵不是,被馮東籬用扇子輕輕敲了一下說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她們讓我給你一個驚喜。”


    她們?不言而喻除了黃淑娟就是周鳳,馮東籬好像黃孛肚子裏的蛔蟲似的笑道:“你可別冤枉她倆,是老太太的旨意。”


    “老太太?”黃孛打死都不相信。


    “老太太說公子大病初愈不能操心過度,讓我幫你張羅張羅,這不一大早趕到黃家大院便馬不停蹄地忙活到現在,沒撈著好處不說還惹了一身埋怨,嗨,真是江河日下日薄西山啊!”說完“啪”一聲瀟灑地甩開扇麵,敲起二郎腿搖起扇子,氣得從來不在馮東籬麵前吃虧的黃孛哭笑不得,眼睛滴溜溜亂轉沒話找話問道:“九柳兄,你怎麽這身打扮?你就不怕我姐埋怨你?”


    “我這身裝束就是為你姐姐買的,今日一大早你姐姐就穿上這套裝束去給老太太請的安,逗得老太太咯咯直笑那卻是千真萬確,要不是為了麻痹你她還不舍得借我用一用呢,何來麻煩之說?”


    一番話沒把黃孛氣仰殼了,眨著眼睛死死地盯著馮東籬,要不是有傷在身一定衝上去掐住馮東籬的脖子搖晃幾下。


    馮東籬見狀誤以為黃孛看出了啥破綻,趕緊從脖子上摘下一串項鏈遞給黃孛說道:“都說你見多識廣,你看看這項鏈上的人是何方神聖?”


    黃孛接過一瞧,原來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抬頭看著馮東籬的墨鏡突然全明白了,不由得心中暗喜,把項鏈還給馮東籬後在胸前畫著十字說道:“這是上帝耶穌,是基督教的神。”


    馮東籬吃驚地望著黃孛的舉動,張口結舌問道:“你……你……你信基督?”


    “我信屁!”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抿口失笑,周圍的貧民協會的人都不知道兩人在說些啥,見黃孛笑了也都陪著幹笑了幾聲,笑得馮東籬麵紅耳赤,一臉窘態。


    黃孛見馮東籬滿臉不高興的樣子趕緊改口道:“其實信基督教也無可厚非,都是勸人從善積善好德的好事,隻不過九柳兄要是入教了千萬別學太平天國那一套,打著拜上帝會的幌子幹著見不得人的齷蹉勾當,一百個天王到有九十九個猶大,隻要你心中有主就行,阿門!”


    說完雙手合十朝馮東籬擠眉弄眼,也不知道黃孛是特意表現一番還是另有隱情,馮東籬盯著黃孛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脫口問道:“你從哪裏學來的這些?咱們這裏從來沒來過傳教士,難道你像耶穌那樣死而複活?”


    “對,真被你說對啦,我就是個死而複生之人,怎麽樣?不信我把你入教的細節說給你聽聽?”黃孛為了徹底鎮住馮東籬步步緊逼說道:“你這副墨鏡是不是洋人傳教士送給你的?”


    馮東籬聞聽趕緊點頭。


    “他讓你迴六安後傳播上帝的福音?”


    馮東籬已經坐不住了慢慢站起身來。


    “他讓你籌款募物多做善事賑濟災民,還讓你把所見所聞記載下來傳遞出去尋求上帝的幫助,是不是?”


    此時的馮東籬像看見鬼似的急忙後退兩步,不小心碰倒了椅子摔碎了兩隻碟子一隻碗,黃孛見終於扳迴一局挺胸抬頭得寸進尺笑道:“九柳兄休要驚慌,我再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馮東籬想聽還不敢聽,猶豫半響才慢慢靠近黃孛,黃孛附耳問道:“讓你信教的是不是法國人?”


    “他說他來自佛蘭西。”


    清朝末期來中國傳教的以法國為主,黃孛於是冒昧地試探一下,果不其然還真是法國人,黃孛心裏更有底了,說道:“那叫法蘭西,反正一個意思,他們準備八月在上海召開主教大會,屆時全大清的傳教士都會雲集上海,目的就是聯名呈請他們的教皇把大清的保教權交給法國,如果你願意的話到時候我可以帶你走一趟。”


    此時的馮東籬已經完全被黃孛吸引住了,連黃孛說啥都沒往心裏去,急忙請教道:“那我應不應該信呢?”


    這話還真不好迴答,黃孛尋思半響說道:“九柳兄,基督教有個教義是要求教民順從神的旨意,那麽我請教一個問題,等以後你們的教主來了說奉神的旨意要滅獨立團,你是順從呢還是不順從呢?”


    “當然不順從啦,”馮東籬連想都沒想理直氣壯說道:“獨立團就是我們的家,哪有自己毀滅自己家的道理?”


    “好,既然你能看明白這點我就不反對你信基督教,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否則就離開獨立團。”


    黃孛就是嚇唬嚇唬馮東籬,要真是攆走了哭都來不及,但是黃孛多多少少知道這個時期的傳教士多數打著傳教的名義背地裏卻幹著偷雞摸狗的勾當,比如收集情報或者展鐵杆教民為己所用等等,特別是法國和英國,黃孛對此不能不防。


    馮東籬倒沒有黃孛想的那麽多,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一,在咱六安地區隻能傳五十歲以上的老者,婦女不包括在內;二,不許你跟英法傳教士接觸,能做到嗎?”


    馮東籬沒想到黃孛會提這種要求,倒不是有多苛刻就是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本來就是抱著新奇和好玩的態度入了教,心想隻要能傳教也就不計較那麽多了,於是滿口答應下來。


    黃孛沒想到在這裏會碰到馮東籬還談論起宗教來想想就可笑,趕緊勸大夥吃喝起來。


    大家一邊吃著還不停地看著黃孛和馮東籬,看得兩人嗬嗬直笑,說道:“剛才我跟九柳兄談點宗教問題,大家也許沒聽懂,聽不懂沒關係,這東西即不當飯吃又不遮風避雨就當耳旁風,過去就算了,現在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黃孛指著馮東籬說道:“這位就是咱六安的戶部總管馮東籬先生,你們以後遇到天災**沒吃沒喝的就找他,他就是你們的頂頭上司!”黃孛根本不給馮東籬辯解的機會,指著孟掌櫃說道:“九柳兄,這位孟掌櫃是我替你在霍山招攬的貧民協會會長,他手下還有好幾個識文斷字之人,今後你們多親近親近。”


    馮東籬聽說此人手下有好幾位識字的人立刻來了精神,問長問短地就和孟掌櫃攀談起來,趁著這工夫黃孛把孫老三和嚴風牽線搭橋捏合在一起說道:“以後霍山大大小小的亂事就交給你倆啦,想奔個好前途或者想帶更多的兵就得幹出成績來,”說著黃孛朝眾人打個招唿,“在下身體虛弱就不陪各位了,祝你們風調雨順明年有個好收成!”


    黃孛接連會晤了這麽多人感覺真有些吃不消了,見老耿頭還在有說有笑地安排著後期的工作便準備打道迴府,嚴風見狀急忙說道:“公子,我那個事……”


    “嚴師爺,你的折子早已遞到朝廷,過了年就有結果,”說道這黃孛覺得有必要讓嚴風和那德生見上一麵,好徹底拴住嚴風的心,於是說道:“要不這樣,你今晚就留在黃家大院住一宿,明晚我給你引見一下欽差大人,怎麽樣?”


    嚴風聞聽激動的拉開椅子就是三個響頭,坐在軟椅上的黃孛苦笑了兩聲,突然感覺自己連勸阻的力氣都沒有了,揮手讓大熊和許洪抬著自己圍著演藝廳轉了一大圈,這才告別眾人返迴內院宅邸。


    次日過午申時,黃孛接到那德生馬上就到的消息便讓許洪和大熊抬著自己在大門洞等候,不消片刻一群馬隊浩浩蕩蕩就到了近前,那德生沒想到黃孛是被人抬著出來迎接自己,率領幾位貼身侍衛趕緊跳下馬上前幾步握住黃孛的手關切地問道:“孛弟,你這是怎麽了?”


    “嗨,頭年剿匪不小心被反咬一口,好在我福大命大造化大,閻王爺沒收留我,讓我還有見到大哥的一天,咦?”黃孛突然在侍衛當中現了多日不見的董卿,急忙問道:“這不是董二哥嗎?你怎麽跟欽差大人在一起了?”


    董卿急忙趨前行禮道:“承蒙袁大人栽培,我現在是那大人的貼身侍衛,公子受傷了?”


    “不礙事,死不了。”


    那德生見自己的貼身侍衛跟黃孛套上了關係心中暗喜,心想以後辦起事來方便多了,趕緊打斷倆人的對話說道:“董卿為人仗義武藝高強,等我迴到京師後一定好好提拔。”


    黃孛明白這是那德生拉攏手下的手段,為了增加效果黃孛添油加醋說道:“在京師升遷的機會多了但是實打實的功勞就少了,等你們在京師站穩腳想混個軍功就到我這裏,別的不敢說平個叛剿個匪還不在話下,到時所有的功勞都是你們的!”


    一句話說得大夥喜笑顏開,黃孛指著旌旗招展的馬隊問道:“那大哥,怎麽這麽大的排場?你不是微服私訪嗎?”


    “嗬嗬,還微服個屁,”那德生見黃孛氣色不錯這才放下心說道:“整個六安可能就咱倆被蒙在鼓裏,人家早就得到消息了,這樣也好,不用躲躲藏藏的到哪都好吃好喝供著天天像活神仙似的,”說著那德生迴頭吩咐董卿幾句,少頃董卿和一位馬夫牽著一輛裝滿大箱小箱的馬車走到二人跟前,說道:“當哥哥的過年都沒忘記你這位老弟,這些都是我給你帶來的禮物,這車上除了吃的就是穿的不值幾兩銀子,還請孛弟笑納!”


    那德生不愧是在軍機處混過的章京,能說會道不說辦事還滴水不漏。這些禮品都是省城那些溜須拍馬孝敬欽差的貢品,被那德生轉手送給黃孛,黃孛心知肚明但是心裏還是挺受用,連聲道謝便帶著眾人進入黃家大院。安排完所有的人員已經日落西山,黃孛在自己的臥房單獨置辦了一桌清淡酒席款待那德生。


    那德生天天的山珍野味、大魚大肉吃著早就膩歪死了冷不丁地看見一桌子的清淡菜肴立刻有了食欲,兩位一個不善飲酒,一位有傷在身不能飲酒,就著特製小菜一邊吃著一邊天南地北聊著倒也其樂融融。那德生平時有人勸都不喝一口,這迴卻自己倒上了自斟自飲,使得那德生非常痛快,真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黃孛敬過一杯茶水後笑道:“那哥,這次迴來不知能呆上幾日?”


    “本來想呆上三天就走,可是看著孛弟臥床不起的樣子當哥哥就陪你多住幾日,”那德生自從認識黃孛以來不僅是官升三級還財源滾滾,無形中就把黃孛當成自己的貴人來看待,想到分手心裏還真有些舍不得,歎道:“嗨!這一走不知何日再能相逢?”越說心裏酸溜溜的越不是滋味,眼角還泛起了淚花,感動得黃孛不勝唏噓。


    心想就憑那德生這句話,今後若是此人落魄了怎麽都得搭救一把,不僅感慨道:“那哥,有你這句話老弟就是死也瞑目啦,不過你不能在黃家大院呆太長時間,我現在手裏有一個大功勞要送給你,就算分別之際送給大哥的禮物留個掛念。”


    那德生看著歪躺著的黃孛一臉好奇,笑道:“都爬不起來了還能有什麽功勞送給我?孛弟還是安心養病保重身體要緊。”


    “怎麽不相信老弟說的話?”


    “哪能呢?”那德生見黃孛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趕緊坐直身子,知道從黃孛口中說出來的禮物可不是一般的禮物,上次送給自己的是霍山城,這次會是什麽?想想就激動,那德生搓著手急忙問道:“什麽禮物?”


    “那哥,你聽沒聽說朝廷征集糧餉的事情?”黃孛試探著問。


    “這我太清楚不過了,”那德生眉飛色舞講道:“我在廬州府這段日子天天都幫袁大人操勞這件事,因為前線吃緊,朝廷已經連番下了三道催餉的禦批,限安徽二十五日之前必須啟程動身前往江南大營,有膽敢延誤的無論官職大小定斬不饒!”


    黃孛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索要的情報心中暗喜,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那依大哥來看,到時候咱們安徽能湊齊糧餉嗎?”


    “嗨,難啊!”那德生歎了口氣看了看大熊和董卿,說道:“這裏也沒外人我跟你說實話,要是按正常收繳能夠湊齊半數就不錯了,現在多數地方過年都填不飽肚子那還有餘糧上交?為這事下麵有個縣官還上了吊,也真是可憐。”


    “那要是不安正常收繳的話該怎麽辦?”


    “偷偷雇一幫打手打劫大戶,隻要消息不泄露出去就算度過此劫!這是沒辦法的辦法,想保住自己的命那就得要別人的命,要不就學上吊的縣太爺找棵歪把樹吊死得了。”


    那德生說道這眨著眼睛問黃孛:“你問這些跟送我的禮物有什麽關係?”


    “嗬嗬,”黃孛笑道:“不瞞那哥,咱六安上交的糧餉老弟已經全部為你備齊,就等著你光宗耀祖迴家了。”


    那德生看著黃孛就像看怪物似的過了半天說道:“孛弟,你開什麽玩笑?這六安剛剛經曆過戰火,民不聊生的你拿什麽上交糧餉?”


    “嗬嗬,這你就不用操心,我不僅足額上交糧餉,為了哥哥你還要額外追加一些,”說著,黃孛讓大熊把木箱裏的佛像取出來放到那德生麵前,揭開紅布露出金光閃閃的關公足金財神像,看得那德生眼冒精光伸手就捧在懷裏,生怕長出兩條腿溜出去。


    黃孛見狀笑道:“如果那哥喜歡的話,這尊金佛就留下不上交了,白米兩千石,糙米三千石,軍餉兩萬兩我已經替那哥準備得妥妥當當,隻要那哥親自押著這批糧餉運到廬州府,精明強幹替朝廷分憂的功勞非那大哥莫屬,這樣處理完勝保的事情迴到京師才有臉麵,升官財指日可待!”


    聽完黃孛這番話那德生徹底明白了,這是黃孛自腰包保自己的前程,不由得感慨萬千。迴想起一件件往事,突然感覺眼前的黃孛好像把他的前程全都壓在自己身上似的,自己迴去若不爭氣感覺都對不起黃孛,趕緊收起金佛遞給董卿說道:“把這個好好保存,迴到京師我有大用。”


    董卿接過金佛,用紅布細心包裹妥當二話不說轉身離去,那德生接著說道:“孛弟,我對你的義舉就不說感謝話了,這杯酒就好比是我,”說著一仰脖幹了,說道:“日後若我那德生有出頭之日,若是對孛弟做忘恩負義之事就如此杯!”說完“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謝謝那大哥的肺腑之言,有這句話孛弟吃再多的苦都是應該的,這尊金佛是我黃家的傳家之寶,放在這裏也沒多大用處,還不如送給大哥建功立業來的實在。”


    送給那德生金佛是老耿頭的主意,黃孛也覺得這一箭雙雕確實不錯,既賣了人情又甩掉一個累贅,兩好擱一好皆大歡喜!可惜此時的那德生可不是這麽想的,完全被黃孛的義舉所感動,心中誓等迴到京師後一定把這尊金佛送給皇上,並大書特書把黃孛的事跡渲染一番,以迴報黃孛的知遇之恩。


    恩是報了,沒想到後來又給黃孛惹來了滔天大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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