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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黃家大院通往金寨的土路上,李昭壽和從蘇家埠趕來的薛之元1的薛字營總共五千人馬浩浩蕩蕩開向金寨,當隊伍離金寨還有一半路程時就被後麵趕來的信使追上,攔住李昭壽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稟大帥,鄭顯本的鄭字營兩千五百人馬在淠水西二十裏處遭到埋伏,除了逃迴的八百將士外其餘的全部歸天!”


    “你說什麽?”李昭壽和薛之元吃驚的異口同聲問道,和鄭顯本感情特別好的薛之元怒目圓睜搶先發話道:“那我二哥現在身在何處?”


    “聽逃出來的騎兵兄弟們說,鄭將軍被黃家的練勇數炮擊中,屍骨無存!”


    “哇呀呀呀……操!”薛之元怒氣填胸喊道:“大哥,我現在就率本部人馬前去為二哥報仇!”說完調轉馬頭就要離去……


    “站在!”李昭壽目露兇光瞪著薛之元罵道:“你他娘的動動腦筋好不好?你去了就一定能夠報仇?你是比他多個腦袋還是多條腿?”罵完轉頭問信使,“官亭的楊公模楊字營現在到了何處?”


    “稟大帥,他們離六安還有三十裏。”


    李昭壽陰沉著臉轉著眼珠尋思了半響說道:“你現在持我令箭馬上迴六安,告訴唐和尚立刻派信使去通知楊公模迅速向六安靠攏,等人到齊之後除了留下一千人守城外其餘的全部向葉家集進發,限他們明日午時務必與我在葉家集渡口匯合,若是遲到了別說我翻臉不認人!”


    “遵命!”信使接過令牌轉身上馬朝六安方向疾駛而去……


    李昭壽隨即指揮隊伍繼續前進,自己則策馬來到薛之元跟前沉聲靜氣說道:“老三,老二死了我不心疼啊?我們三打小光屁股一起長大,不說堪比桃園三結義,那也是換過血的交情!臨走時我就千叮嚀萬囑咐他千萬不要和黃孛纏鬥,隻要盯住即可,可是……嗨!”說完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大哥,你說這個黃家小兒隻有區區幾百人,二哥就是中了埋伏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啊!為什麽隻逃出這點人?”


    “是啊,昨日晚上救人質炸開的圍牆就比較蹊蹺,我查看了現場,圍牆是從中間炸開的,不像我們都是在牆根下麵挖穴再埋設火藥往上炸,”說道這,從兜裏掏出一塊碎鐵片遞給薛之元,“這是我在現場撿到幾塊碎鐵片,琢磨了半響也沒琢磨明白,不知這鐵片跟炸牆有沒有關聯?”


    薛之元捏著鐵片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一時兩人都陷入沉默之中,隻剩下馬蹄踏在土路上的踢踏聲……


    “大哥,”薛之元打破寂靜問道:“那鹿牛蒡、徐立壯是怎麽敗的?”


    “據我了解的情況,鹿牛蒡是大意中了埋伏,徐立壯嘛我估計是小兔崽子鑽了他不在葉家集的空檔,不然就他那幾百人打攻堅戰不碰個頭破血流也得撞幾個大包!”


    “我也是這麽想的,那葉家集寨圩是我們親手所建,雖然擋不住大股武裝的攻擊,但是對付隻有區區幾百人的民團還不在話下,大哥,這個黃孛還真有兩下子呢!”


    “嗯,所以想徹底鏟除這個禍根必須籌劃周詳,我們現在還按原計劃進行,先占領金寨補充些給養再到韓家衝堵死他的退路。”


    “大哥,現在韓家衝有多少人守衛?”


    “據探子傳迴來的情報隻有二百來人。”


    “那還和他客氣什麽?”薛之元一聽韓家衝隻有這麽點守衛立刻急躁起來,嚷道:“我們聚集了五千人馬和十門火炮,難道真的拿不下這個韓家衝?”


    “三弟你是不知道,去年李秀成曾經率領一萬多人攻打過韓家衝,當時韓家衝的鹿牛蒡也隻有七八百人,可是李秀成卻用了三日也沒拿下,可想而知這韓家衝的堅固!”


    “他是他,我們是我們,我還就不信這個邪啦!”


    “操,老三!難道你比他多點什麽?”


    薛之元被李昭壽噎得臉紅脖子粗,憋了半響說道:“難道我們連試試都不試了?


    “試試深淺倒也無妨,若是真的攻下了那就徹底斷了黃家小兒的後路,這個冬天大家也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若是不行的話我們就困死它,等明日與和尚和楊公模的兩營會齊後再配合勝保的綠營兵攻打葉家集那還不是易如反掌,呸!”


    說到這,李昭壽狠狠地朝地下吐口吐沫,罵道:“他娘的,我們這一萬多人的隊伍每人就是吐口吐沫淹都淹死他,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聽完李昭壽這一番演講,薛之元眉眼慢慢舒展開來,笑道:“大哥,聽說黃家的女兒長得如花似玉,到時候你可別跟我搶,否則我就偷偷地告訴四個嫂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哈哈哈……好,大哥不跟你爭。”


    五千叛軍用了一個時辰到了金寨,李昭壽把米一國叫到跟前說道:“一國,你現在就率領你的米字營打先鋒,到了金寨不分男女老幼都給我宰了,雞犬不留!我們在這裏等你的好消息。”


    米一國接令轉身帶著自己的隊伍殺氣騰騰地朝金寨奔去……


    此時的金寨已是人去樓空,街麵上靜悄悄的連隻貓狗都不見蹤影,米一國把手下的兵丁分散開來挨家挨戶地搜查,除了撿到幾隻破鞋爛襪外一無所獲,氣得米一國連金寨衙門都沒入召集人馬掉頭就駛離金寨,到了李昭壽跟前甕聲甕氣地稟告:“大帥,這黃孛不知從何處得到了音訊,整個金寨都是空的,鬼都見不著一個。”


    聞聽此話,李昭壽陰笑了兩聲,“嘿嘿,這黃家小兒還有未雨綢繆的本事,好、好,有點意思!”李昭壽陰沉著臉轉著眼珠尋思半響,說道:“一國,留下一千人駐守金寨,其餘的全部隨我向韓家衝開拔。”


    “大哥,這都啥時候了,是不是吃了午飯再走?”


    “吃個屁,我們現在剩下多少糧食你還不知道?一日能吃上兩頓就不錯了,既然金寨已沒有油水隻能去韓家衝碰碰運氣啦,開拔!”


    一句話罵的薛之元直翻白眼,不過一尋思李昭壽說得也是實情,便不再牢騷召集自己的部下向韓家衝開拔。


    於是大隊人馬連金寨都沒入順著土路直接開向韓家衝,下午申時在韓家衝寨圩下安下營寨,安排完夥頭軍埋鍋造飯後李昭壽便帶著薛之元和米一國馬不停蹄來到橋邊考察起來。


    李昭壽也是第一次來到韓家衝,為了觀察的更清楚讓護衛兵拿來李秀成送給自己的單筒望遠鏡仔細瞧看起來:寨牆是用岩石砌成,高約三丈,每隔三尺設有一垛口,兩頭夾在峭壁中間足有五十多丈長,兩門土炮按放在主樓兩側,一杆寫著華夏獨立團的旗子高高聳立在門樓上,一百多拿著刀槍的士兵隱藏在垛口後側,三位老者正站在門樓下指指點點。


    “大帥,”米一國眼尖,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老上司張文禮,激動地用手指著寨牆上三位老者對李昭壽說道:“中間那位老者我認識!”


    “哦,他是誰?”


    “他就是翼王石達開的首席謀士號稱冰康先生的張文禮。”


    “什麽?”李昭壽聞聽此言欣喜若狂,急忙把單筒望遠鏡遞給米一國,“看仔細啦,是不是他?”


    米一國單眼吊線看了幾眼放下望遠鏡說道:“絕不會錯大帥,我跟他多少年了,扒了皮我都認識他骨頭!”


    “真的假的?”薛之元搶過望遠鏡也有模有樣地地瞧看起來,被李昭壽一把奪下來訓斥道:“你看有個屁用!你見過他呀?你我加入太平軍人家早已銷聲匿跡了,真沒想到他會在這裏冒出來!嗬嗬……”李昭壽興奮的臉上的刀疤都在顫抖,激動地說道:“三年了,多少人找他都無功而返,卻在這裏遇上了他,真是天助我也!”


    “大哥,他真的知道石達開藏寶的地方?”2


    “嘿嘿,不是知道,寶藏就是他親自藏的!”說著轉頭對米一國說道:“既然你以前是他的手下,能不能勸勸冰康先生歸順我們,若是勸成算你大功一件!”


    “好,我試試。”米一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說完打馬衝出隊伍穿過木橋就來到寨門前勒住韁繩作揖行禮喊道:“冰康先生別來無恙?”


    寨牆上站在中間的正是老耿頭,左麵是獨立團副團主馬立山,右側臂纏繃帶挎在脖子上的是徐立壯的總管家老竇頭,一門短小精悍的榆木炮斜指天空隱藏在垛口後側,手持火槍的鄭嘀咕和幾名炮手靜靜地靠在寨牆上偷偷順著垛口朝外窺視。


    “嗬嗬嗬……”老耿頭俯視下麵的米一國輕輕笑道:“真是山不轉水轉,過了這麽多年米將軍3個子沒長高麻子倒是多出不少,怎麽你又找到新主啦?4”


    米一國被老耿頭這一頓含沙射影的搶白麵羞內惱,為了達到目的隻能咽下惡氣尷尬笑道:“冰康先生風采還是不減當年,唇槍舌劍的本領愈發犀利了,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李大帥已投靠朝廷,光宗耀祖指日可待!黃家小兒區區幾百人馬就敢與天朝大軍對立無疑螳螂擋車,為何不棄暗投明為自己尋條生路?”


    “哈哈哈……”老耿頭聞聽放聲大笑,“幾年未見倒學會了油嘴滑舌,既然李瘋狗投降了朝廷為何還同室操戈?說白了還不是看上了我身後的一千萬兩白銀?”


    老耿頭這一通說項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這裏的含義可太多了!首先表白黃孛雖然僅為團練,那也是朝廷的命官,打我就是同室操戈,是大清律所不允的;其次,自從和黃孛幾番交談後,老耿頭雖然沒搞清楚黃孛到底想怎麽取天下,但是從黃孛的所作所為不難看出黃孛暫時還不想正麵與朝廷為敵,那自己在這方麵就絕不能拖黃孛的後退,至於黃孛日後如何與官府周旋就不是自己所能夠掌控的了。


    另外,通過馬立山的講述知道黃孛有取六安之心,若是隻為了保全韓家衝而嚇走了李昭壽,那黃孛就將陷入及其被動的局麵,多消滅一個敵人、多拖一會李昭壽在此地就能為黃孛多創造一份機會,如何拖?那就是真金白銀!一千萬兩雖然是瞎說杜撰,但像李昭壽那種桀貪驁詐的性格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擱誰不紅眼?


    首先紅眼的是米一國,一聽寨裏有這麽多的金銀財寶,二話不說打馬就跑迴陣地,“大帥,你都聽見了嗎?張文禮把翼王的財富全都隱藏這裏了,具體如何操作請大帥定奪!”


    “草他娘的還定什麽奪?”早已紅了眼的李昭壽嚎叫道:“給我進攻!”


    “大哥,你看這人困馬乏的是不是吃了飯再進攻?”


    “吃個屁!等打進韓家衝我讓黃家那個俊俏丫頭陪你吃,給我開炮!”


    “轟隆、轟隆……”炮聲如擂鼓聲砸向寨牆、門樓上,瓦片木屑紛紛揚揚,看到寨牆上的獨立團沒有絲毫的反抗餘力,李昭壽舉起大刀高聲嚎叫道:“弟兄們,立功的時刻到了,給我衝啊!”


    話音剛落,薛之元提馬就要上前,被旁邊的李昭壽一把抓住,低聲罵道:“你他娘的缺心眼啊!等一會再上。”


    跟李昭壽混了大半輩子的薛之元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投石問路啊,急忙狗仗人勢地喊道:“衝啊!”


    不明就裏的太平叛軍唿啦啦地衝上好幾百人,越過木橋很快就來到寨牆下搭上雲梯拚命地往上爬,等離垛口還有幾步之遙時突然從垛口扔出了幾十枚不知何物的東西,落地之後瞬間發出“轟隆隆”的爆炸聲,十幾架雲梯連帶梯子上的叛軍轉眼四分五裂,離得遠的都帶著大小不一的傷口哭爹喊娘狼狽而逃……


    戰場上如暴風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霎時又變得靜悄悄。


    1又名薛小。


    2石達開有兩次藏寶:一是離開安慶南下;二是大渡河兵敗。


    3將軍是太平軍佐將中最低的一級。


    41856年9月石達開為平息“天京事變”返迴天京怒斥韋昌輝,韋昌輝懷恨在心把石達開留京一家老小全部殺害,米一國從始投靠北王;12月韋昌輝被天王洪秀全處死米一國又改投李秀成,因李昭壽招來大批撚軍卻遲遲得不到封賞李秀成於心有愧便轉贈其四營兵馬,米一國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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