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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韓家衝二百多米的一片岩石後麵,黃孛、馬立山、孫老三、宮誌武等人正在觀察韓家衝的防禦情況。


    此時的韓家衝已經嚴陣以待,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一垛垛滾木礌石整整齊齊擺放在寨牆上,兩門土炮旁各站立著四名炮手,護橋的兵丁業已撤迴寨裏,寨門緊閉,河與牆之間鳥絕徑滅,空空蕩蕩。


    馬立山皺著眉頭說道:“公子,看這架勢要想拿下韓家衝咱們得付出不小代價呀!”


    “馬前輩,”黃孛所答非所問望著寨牆問道:“寨牆上能有多少弓箭手?”。


    “嗬嗬……”馬立山像看怪物似的望著黃孛,伸出三指笑道:“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三個!”


    “為什麽?”黃孛大吃一驚。


    “因為現在連滿洲八旗兵已經沒有幾個會射箭的,何況我們漢族乎?”馬立山拉了一個射箭的姿勢,認真道:“學會射箭容易,隻要有力氣誰都可以做到,但是想把箭射出力量和準頭,那可不是幾年可以學會的,就像我學了七年騎射,也隻能保證十丈之內有殺傷力,超過這個範圍,嘿嘿……”馬立山收迴架勢朝黃孛搖了搖頭。


    聽完馬立山的解釋,黃孛輕噓口氣,如釋重負說道:“那就好辦了,咱們現在就怕對方有長距離的攻防武器壓製咱們,既然沒有弓箭手還怕他個鳥!”說完,黃孛轉頭問宮誌武:“宮師傅,你看寨牆上的炮是什麽炮?能打多遠?有多大的殺傷力?”


    “團主,我早看清楚了,寨牆上的炮就是早年的泥模炮,因為做工粗糙炮管裏盡是蜂窩狀的小眼,很容易炸膛。它的有效射程隻有三、四十丈,跟咱們的火炮相比簡直是小兒科,不過此種火炮在近距離的殺傷力還是很大的,一打一大片,中彈者不死也得扒層皮。”


    “那我們的火炮能打多遠?”


    “咱們的炮都是鐵模炮,遠的可以打出三百丈,就是準頭有點差強人意,近的話可以打一百五十丈,保證十彈五六中。”宮誌武拍著胸脯保證道。


    “能打著伸出垛口的炮嗎?”


    “不能,”宮誌武毫不猶豫地答道,“團主,我們的炮雖然是新炮,但是終究是五百多斤的輕型炮,打城牆、垛口力量太小,更別說對麵是用石頭砌的寨牆,加上炮口目標太小,打不著它。”


    “那我讓你負責打滾木礌石和寨門有信心嗎?


    “那沒問題,這麽大的目標再打不中還不得讓驢踢死啦!”


    “撲哧……”黃孛趕緊用手捂著嘴瞪著宮誌武笑道:“這是戰場,你能不能嚴肅點?”


    “對不起團主,”宮誌武彎腰小聲解釋道:“我是個粗人,說髒話說慣了,但是我保證百發百中!”


    聽了宮誌武的話,黃孛信心高漲,招唿大家蹲下,用一根細木棍在地上邊畫邊安排各自的任務,誰先誰後、怎麽配合……


    田慶庚站在門樓上看著遠處踟躕不前的“華夏獨立團”,撇了撇嘴對身邊的許洪說道:“大個子,不知他們再玩什麽花樣?等一會你告訴灶膛晚上多預備一些好吃的,最好就在寨牆後燉肉,讓他們聞著香味喝西北風,哈哈哈……”


    還沒等田慶庚笑聲落地,但見河對麵人喧馬嘶,震耳欲聾,一群人推著三輛炮車在離岸邊十丈遠的距離上擺好了位置,幾十個騎馬的……不對,是百八十個——每匹馬騎著兩人!前麵的拎著花瓶,後麵的舉著火把,有序地站在橋的對麵嚴陣以待。


    他們要幹什麽?正在田慶庚百思不得其解困惑之時,三個拿火槍的人從後麵隊伍中走到稍微靠前的位置,其中一位頭領模樣的年輕人舉起手,然後用力地放下,但聽“轟隆”一聲,一門炮彈奔著門樓上麵的滾木礌石就砸了下來,嚇得田慶庚趕緊縮下身子大聲喊道:“藏起來!藏起來!”


    緊接著第二聲炮又響了起來,左麵那堆滾木礌石終於經不住連番是轟擊被打斷了繩索,一大堆滾木、石頭從寨牆上嘰裏咕嚕傾瀉而下……


    田慶庚剛想站起身指揮大家重新堆放滾木礌石,就聽“轟隆”一聲爆炸聲,又一枚炮彈轟向右側的滾木礌石,嚇得田慶庚趕緊又貓在牆垛下,伸頭偷偷地通過垛口往外瞧看:對麵的火炮離自己足有四十多丈,根本打不著人家,氣的田慶庚咬牙切齒,不停地喊叫道:“弟兄們不要慌,等靠近了再打。”


    就這樣,獨立團的三門火炮輪番轟炸,用了半個小時時間把寨牆上的所有滾木礌石都砸了一遍,趁著對方重新搬運木頭的空隙,兩人一匹馬飛快地越過木橋,避開正麵門樓上的火炮迅速轉向左側朝寨牆急駛而去……


    緊隨其後又一匹雙人馬越過木橋朝右邊駛去,在離寨牆還有幾丈遠的距離上,前排的士兵借助馬的助力和高度奮力地把點燃的花瓶投向寨牆,然後調轉馬頭直奔靠河邊的懸崖,但聽“轟隆”一聲爆炸聲,寨牆上立刻傳來了哭爹喊娘的慘叫聲,緊接著第三匹、第四匹……把田慶庚看的是瞠目結舌,目驚口呆!


    遊擊出身的田慶庚瞬間反應過來,大聲喊叫道:“開炮!他娘的給我開炮!別讓騎馬的過橋!”


    “轟轟”兩聲巨響,一匹剛過河的雙人騎瞬間被城樓上的土炮打成碎片,趁這功夫黃孛毫不猶豫地帶著鄭嘀咕、衛朵跑過木橋,站在離寨牆還有五十多米遠的距離上抬槍就射,把一個剛想裝藥的炮手打翻在地,順手和鄭嘀咕換槍“砰”地又一聲,把另一個正在清理炮膛的炮手也打翻在地,等換過第三把槍時,寨樓上已經看不見露頭的炮兵人影。


    說時遲那時快,一匹雙人馬越過黃孛三人奔著門樓疾駛而去,等到了門樓前用力地甩出開花彈掉轉馬頭就往迴跑,“轟隆”一聲,門樓上又傳來一片慘叫聲。黃孛見對方的火力威脅基本被獨立團壓製住了,這才轉身跑迴隊伍對宮誌武說道:“可以轟寨門了。”


    宮誌武二話不說轉過頭對著炮手們命令道:“目標,寨門,按左、中、右順序開炮!”


    “轟……轟……轟……”三聲爆炸聲,寨門已經四分五裂,早就等候已久的投彈手們紛紛衝向寨門,順著門洞往寨裏扔進一棵棵開花彈,等爆炸聲剛一停下,大隊人馬叫喊著殺向寨裏……


    田慶庚領著許洪等幾個親信躲在門樓裏,看到炮手接二連三地被打死後便知道大勢已去,趁著對方轟擊寨門的功夫趕緊率領自己的親兵往寨裏狼狽而逃……


    等黃孛進入寨裏,戰鬥已接近尾聲,牆上、地下到處都是死傷的韓家衝兵勇,哀嚎聲不絕於耳。看著馬立山和孫老三朝自己走來,黃孛笑嗬嗬地迎上前問道:“怎麽樣馬前輩?戰果還可以吧!”


    馬立山興奮地說道:“我服了公子,我和撚軍打過不少硬仗,從來就沒見過這麽打仗的,今後我就聽你的嘍,你讓我怎麽打我就怎麽打,讓我向東我決不會向西,讓我……”


    “哈哈哈,停停,”黃孛打斷馬立山的“戴高樂”笑道:“馬前輩你可不能這麽說,沒有你們的策劃參謀我狗屁沒用,你們缺了我不中,我缺了你們更不行,隻有咱們互相取長補短我才能取得更多勝利,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馬立山雖然覺得黃孛說的有道理,但對黃孛這種奇特的打法實在是大開眼界,不佩服那是不可能的,隻好換個話題問道:“公子,下一步我們怎麽辦?”


    “下一步?哈哈哈,下一步就是抓俘虜,”黃孛開心道:“對了馬前輩,那個叫田慶庚的遊擊怎麽樣啦?”


    “他帶著自己的親兵跑了,馬俊正領著四營追趕,稍後就會有消息傳來。”站在馬立山旁邊的孫老三彎著腰恭敬地答道。


    看著孫老三拘謹的樣子,黃孛忍不住開起了玩笑問道:“怎麽三楞子,你腰疼嗎?”


    孫老三趕緊挺起腰板大聲道:“報告團主,我哪都不疼!”


    “腰不疼為啥彎著腰?”黃孛繃著臉問道。


    “誰看見我彎腰啦?”孫老三說完自己都忍俊不止,賠笑道:“嘿嘿,團主,我保證下下不為例!”


    哈哈哈……眾人齊聲大笑


    傍晚,聚義廳裏幾個獨立團首領分坐兩旁,第一次坐上頭把交椅的黃孛即新奇又忐忑不安,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逗得大夥哈哈大笑,氣的黃孛一把抓起鋪在太師椅上的豹皮仍在地上,然後用腳使勁地踩了踩,感覺心裏舒服些了這才重新坐迴椅子上,裝模作樣咳嗽兩聲,等大家都靜了下來才笑嗬嗬地問道:“怎麽?我出醜你們挺高興的啊?”


    “哪裏、哪裏,”“怎麽會啊?”“誰高興了?趕快站起來!”……


    “好了,好了,”黃孛擺了擺手認真道:“趁著慶功宴沒開席之前,我有幾件重要的事情向大夥安排一下,馬前輩,你說吧。”


    “好,那我就當仁不讓啦,”馬立山站起身來對大家說道:“第一件事,明日我們要厚葬今日戰死的弟兄,按團主的意思每人還是二十兩撫恤銀子,不過不是一次性的,是每年!另外,其家人多分十畝地。”馬立山話一落下,下麵已經是交頭接耳亂哄哄地嚷成一片,“靜一靜,怎麽大家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宮誌武站起身來激動道:“團主,我不知道別人什麽意思,但是我宮誌武生是獨立團的人,死是獨立團的鬼!還是那句話,我的命是你的,隨時取去!”


    話音剛落,其他人也都激動地紛紛站起來想要表態,黃孛見此情景趕緊站起身來說道:“弟兄們靜一靜,大家誰都不要表忠心了,我明白大夥此刻的心情,我們出生入死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而是為了咱們的親人,為了千千萬萬個和咱們一樣生死與共的兄弟們,對死去的弟兄付出我們應該付出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假如我死了,你們就要照看好我的家人,大熊有難了就要把小熊照顧好,你們說是不是?”


    “哈哈哈……是……對……”


    黃孛舉起手,等大家靜下來接著又道:“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我們隻能化悲痛為力量,把力量擰成一股繩,不斷地增加我們的實力,讓弟兄們死的少些,讓活著的人過得更好些,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死去兄弟們的在天之靈,好了,不說這個了,馬前輩你接著說。”


    此時的馬立山也是思潮起伏,強壓著激動的心情接著說道:“第二件事,三門炮還在河對岸,今晚務必把它們運迴來,團主的意思今日的事情必須今日做完,不能拖到明日。”


    “可是木橋承受不了這麽重的火炮呀?怎麽能運迴來?”孫老三問道。


    “我問了韓家衝的俘虜老耿頭,你們猜,他是怎麽說的?”馬立山賣了個關子問大家。


    大夥你瞅我、我瞧你的張口結舌不知緣由,等了半響馬立山隻好自問自答道:“靠肩膀抬過來的!”


    “哇,那得多少人啊?”宮誌武嚷道。


    “五百多斤的東西體力好的四個人就可以抬動,但是要想過橋必須得八個以上的人抬,否則必掉進河裏無疑!”


    “那是咋迴事?”


    “我哪知道?”馬立山攤開手,“我問了老耿頭為什麽,他也說不清楚,隻知道人少就掉進河裏,人多就沒事。”


    “我知道為什麽,”黃孛插言道:“人多了受力大,壓力就小了;反之,人少則受力小,壓力就大了,木橋承受不了這麽重的重量當然就掉進河裏嘍。”


    大家停止爭論都齊刷刷地看著黃孛,看的黃孛心裏這個後悔呀,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什麽壓力、受力,真是吃飽撐的!趕緊打個圓場說道:“我這也是瞎猜的,馬前輩,接著說、接著說。”


    馬立山心裏這個憋屈啊,今晚怎麽了?我每說個話題就引來這麽多的議論,晃了晃頭接著說道:“哎?我說哪了?”


    “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剛才有些鬱悶的氣氛也被一掃而空,孫老三接話道:“說到人少就掉進河裏,人多就沒事。”


    “噢,對對,宮誌武聽令!”


    “到!”


    “抬炮的事就交給你二營了,今晚完成不了任務你們二營誰也別想吃飯,明白嗎?”


    “明白,完成不了任務我們二營誰也別想吃飯。”


    “第三件事,馬俊派人迴來稟告說,田慶庚一夥人跑到穀裏的一座懸崖上去了,說那裏的地勢比寨牆還要險峻十分。那座山上隔段距離就設有石門,每次卻隻能上去一到兩人,我們為此已經傷了好幾位兄弟,沒辦法大夥都在下麵守著呢,大家說說怎麽辦?”


    “今日天已經很晚了,我看這樣,”黃孛接過話說道:“讓弟兄們在山下點起篝火,我派鄭嘀咕、衛朵二人攜帶火槍前去助戰,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崗,這樣大家都能夠得到休息,明日再想辦法收拾他們,你們看怎麽樣?”


    “好,就這麽辦!”大夥也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馬前輩,還有事嗎?”


    “沒了。”


    “那大家先各自忙去吧,稍後我們在這裏開慶功宴,”黃孛站起身來,“到時候讓我們大碗吃肉,小碗喝酒,怎麽樣?”


    “好!”“不好!”大廳裏一時又變得喧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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