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莽望著空空如也的房間,沉思道:“你確定把那死小子帶來這裏了?”


    步月天點頭道:“沒錯,我走的時候他縱然有站起來的力氣也絕沒有走出去的能力。”


    李莽複又陷入沉思,良久才道:“你先迴黑霜堂,我去一趟城外,明日再做計較。”


    步月天道:“要我陪你去不?”


    “不用!”話聲才落,李莽已然掠出。


    步月天倒是想追,卻是追不上。


    他獨自一人走迴黑霜堂,路上不住地在思考柳成林為什麽會不見了,可是他卻一點思緒也沒有。


    他甚至已經後悔去救柳成林,他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隻怕剛才又惹了一個新的麻煩了。


    步月天推開了房門,現在他隻能等李莽迴來,長夜漫漫,又有些倦意,隻能先睡一覺。


    他解了衣,走向床頭,正想要上床睡覺,忽然一驚——被子鋪在床上並不值得驚奇,奇怪的是那被子竟然凸了起來,看樣子被子下麵應該是躺著個人。


    他想要問問那被子“你是誰?”,看看是不是有人,但想想要是躺著個人,那為什麽要整個人都給遮住?


    原是有一些人睡覺時是整個人都遮住的,這不值得奇怪,奇怪的是為什麽躺在他的床上?


    他的心已經像是一根緊繃的弦,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將這根弦拉得更緊。


    他舉起了掌,掌上凝了力,這一掌劈下去,不論什麽人都不能好過。


    他舉起了掌,已經準備落掌,可到底還是下不去手。


    他咬了咬牙道:“並不是我不夠狠心,實在是我不願妄動殺機。”


    他走進幾步,忽然出手如風點中那人胸前幾處大穴,哪知一落手,一股柔軟非常的觸感立即湧上心頭,“是個女人!”他心底驚唿道,臉上還有些發紅。


    確實是個女人,還是個美人兒,步月天揭開那床被子就已經被這份容顏所折服,隻見她身材玲瓏,鼻中急急出氣吐氣引起胸前起伏,一身淡藍色衣裳在這浮動之下顯得更加飽滿。


    那眉宇之間生成一輪淡淡的彎月,原是胎記,跟那淡藍色衣服相襯,活像夜裏的一個小精靈。


    她臉蛋嬌紅,像是羞紅又像是怒紅,一雙妙目卻楚楚可憐,像是在乞求步月天放過他一樣,心底卻將各種不堪的語句翻了一遍又一遍。


    步月天一臉歉意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就解開你的穴道。”


    他伸手準備去解穴,快伸到之時又縮了迴來,那女子本來以為快要解穴,目中已露出欣喜神色,沒料步月天又突然住手,眼神之中頓時冒出一絲怒意。


    步月天卻沒看到,他怎好意思再去看她的眼睛呢?


    步月天猶豫道:“解你穴道可以,不過解了以後你立即就走,不能與我為難,我也不問你為何到這,如何?”


    他連問三句,她也沒迴答,才想起她有可能被點了啞穴,於是道:“覺得可以就眨兩下眼睛,覺得不可以你就把眼睛睜大。”


    話聲才落,那女子早已連連眨個不停。


    步月天笑道:“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可不能反悔!”說話間迅速點向她的各處要穴,哪知她竟動也不動。


    步月天疑道:“看來點你穴道的人武功不弱,現在我是解得了你穴道,隻是有點不方便,不然等到明日穴道自解你再走?若是同意就眨眨眼睛,若不同意就把眼睛睜大!”


    她眼睛睜得老大,她早已受不了這種被困住的感覺了。


    步月天道:“你非要現在解穴?”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微笑,以示同意。


    步月天道:“好,不過你可不能怨我!”


    步月天在她身上各處要穴揉捏行氣,大腿、腹部、肩部這幾個部位附近的若**道全都點過一遍,待得最後,步月天道:“最後一步!”一指點落。


    她聽了這話,目中更是不禁流露出幾分喜悅之情。但等到步月天解開她最後一處穴道時,她忽然左手奮起如刀,向他頸部切落,這一招既狠且毒,又攻其不備,眼看步月天就要中招,哪知他忽然平地倒退三丈,堪堪避過這一切,得虧他近來的交手經驗頗深,換在以前,怕是已經交代了。


    步月天怒目而視,道:“你這是做什麽?”


    她又怒又羞,還帶著哀聲道:“我要殺了你,你……你……你解穴就解穴,為什麽又這麽對我?”說著說著,眼淚掉落而下。


    步月天忙道:“適才情非得已,你也說過不怪我,為什麽現在還要……”


    “好,我不怪你!”她搶白了一句,舉起一掌便往步月天肩頭劈落。


    這一掌劈落下來,步月天心頭一怔,麵色忽然就變了,她這一招正是先前那黑衣人使過的功夫——紫羅生衣掌。


    她的掌法確實精妙絕倫,可惜她就像是以前的步月天一樣,雖有高妙武學卻沒用心學習,縱然掌法高超也抵不住步月天隨意一扭身。


    他近來已經在武學方麵大為用心鑽研,武當功夫在武林之上本就不可小覷,加上他自身本就天資不錯,現在的他內功外功俱是提升了一層。


    步月天側踏一步,身子向旁移去,與此同時出手如電,一招便扣住了她的腕脈。


    腕脈一旦受製,她的功力就被製住,全身軟綿綿的。步月天手上加力,厲聲道:“說清楚,這功夫你跟誰學的?”


    她痛叫一聲,額頭之上汗珠不住沁出,說道:“關你什麽事,要你管!”


    步月天冷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紫衣宮的。”


    她語聲已經有些發顫道:“知道你還不放手!”


    步月天聽了這話,怒意更甚,加大了力道,他要逼出她到底是紫衣宮裏誰教她的紫羅生衣掌。


    不料她忽然就大哭了起來,哭道:“占了我的便宜也不害臊,現在還來弄疼我,好,你想殺死我就殺死我吧。”


    她越說哭得越是大聲,步月天有些心軟,手上的力道不禁放小,喝道:“哭什麽哭!”


    “我哭我的,關你什麽事,看不慣你就殺了我,反正活著也丟人。”


    步月天歎了口氣,想想自己這麽對待一個女的確實是不好,隻能鬆開了手,溫聲道:“對你不起,是我錯了。”


    他越溫聲細語,她哭得越是大聲,步月天本來的一點睡意現在全都被她這撓人的哭聲攪沒了。


    她看著一時之間好像還沒有停下的意思,一旦惹起女孩子痛哭,要讓她們停下來都是不容易的。


    步月天看著她哭,看著看著他忽然也哭了起來,哭得竟然比她還厲害。


    開始他是假哭,想惹得她注意,忘了自己還在哭,沒想到哭著哭著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曆,想起他年紀輕輕亡走江湖,幾次遇險差點死掉,華山不容他,武當也去不了,平生兩處故地竟無一處可去,假哭著反而變成真哭。


    那女的一時好奇,反而止住了哭泣,原本準備使出的暗器一時倒沒忘了,女性天生就是一種容易好奇的動物,何況她還是女孩,還比步月天小上一兩歲。


    她道:“你哭什麽?跟我說一說唄!”


    步月天反而不想理她,側過了身子繼續哭著,現在又由真哭變成了假哭,他覺得這樣子說不定能起另一番變化。


    女性總是一種感情比較飽滿的人,步月天哭著哭著竟然喚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母性。


    她語氣柔和道:“你說嘛,你知道我是紫衣宮的,有什麽過不去的我可以幫幫你啊!”她拍著胸脯道。


    步月天這次漸漸止住了哭聲,他再裝下去也沒眼淚了。


    可他還剩下個顫音,哭過不久來說話時會有個顫音,再結合悲傷的語氣,簡直比真的還真。


    步月天顫聲道:“你真的能夠幫我?”


    她道:“你先說嘛!”


    步月天道:“那我先問你,你叫什麽?”


    她怔了怔,笑道:“你叫我月眉兒就好了,你看,我眉間有一輪淡淡的彎月,這就是我的名字了。”她指了指額頭。


    “那你又叫什麽呢?”她問。


    步月天心道:“你這小姑娘鬼心思太多,說不準會怎麽玩我,真名是說不得的!”眼珠子一轉,道:“我叫朱清正。”


    月眉兒淡淡道:“嗯,朱清正,這名字不錯。”


    “不錯個屁!”步月天在心底罵道。


    步月天道:“那你先告訴我一件事,我再告訴你我的事。”


    “好!”語聲未落,窗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琴聲,她的麵色忽然就變了,急忙對步月天道:“快走,快離開這裏,時間一久就怕走不了了。”


    這話說完她已經掠到窗外,步月天正想說什麽,她已經跳窗而走了。


    步月天暗道可惜,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他不禁想月眉兒說的話,想了想,忽然笑笑道:“現在我這個處境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我還怕什麽?”


    他走向床邊,倒頭就睡,床上還餘存著月眉兒淡淡的體香,“人潑辣,沒想到卻是那麽香。”


    他睡到半夜,耳畔闖入一陣打殺之聲,步月天驚唿而起,暗道:“沒想到那小妹子說的是這件事。”他披上外衣便往外掠去。


    掠到花園之中,地上早已躺著十來具屍體,均是黑霜堂內的好手。


    那些屍體在月光映襯下更加地猙獰,顯然死得十分不甘心。


    這時打鬥之聲更響,但見東首處銀光閃動,一團光影裹攜四條人影近前,瞧得仔細,鐵堅一隻鐵鉤,勾中夾掌不住舞動,身前三個黑衣人劍光閃閃,不住向他刺去,四人鬥在一塊,一時之間倒是難解難分。


    西首那邊四個黑衣人提著長劍追著李叔,李叔邊跑邊叫喊,幾次眼看著就要中劍,偏偏總是差著幾分。


    他躲避的姿勢或蹲或趴或爬,全然一副醜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李叔的武功著實不弱,隻要他願意還手,這四個人隻怕就得交代了。


    可是這四個人一連刺了十幾劍都刺不中,心底應該早已知道這老頭武功不差,若是真的惹毛了他,絕沒有好過,然而他們似乎一點都不怕惹毛他。


    步月天有意先去幫助鐵堅,忽然想到暗地裏不知道會不會藏有其他好手來施冷箭,又頓住了腳步,頓住之時向李叔喊道:“李叔,你再不出真本事,真給人刺死了,那不是很冤?”


    李叔連忙躲避之時還能迴上一句,“我哪裏會武功了?你不然你來幫幫我?”


    步月天苦笑搖了搖頭,搖完頭忽然淩空掠出,背後不知何時兩柄長劍刺來,劍氣森然,又是兩個黑衣人。


    兩個人各交了一個眼神,分別搶向步月天左右兩側,步月天出劍一格,兩柄長劍蛇一般遊向他身後,劍尖微動竟彎了一彎,反而向他背後刺來。


    步月天此刻往後有兩劍,往前有兩掌,前後夾擊幾乎避無可避,權衡之下隻能棄劍出掌向前俯衝拍去,寧願受他兩掌好過被他刺上兩劍。


    那兩個黑衣人卻不願跟他兩敗俱傷,身子側過,又是兩劍反刺而出,這時步月天全身都在向前傾出,再想變招已是難處,眼看著這條命就要搭上去了。


    突聽牆外一聲怒吼:“幹嘛不衝我來?”怒吼聲中顯見內力醇厚攝人,兩個黑衣人手上兩柄長劍竟被嚇得偏了一偏。


    高手相爭往往隻在片刻間,這刹那間一緩,步月天已經捉住時機倒退三尺,雙手疾疾往後抓去,正好抓住那兩個黑衣人胸前膻中***力一催,心脈立即震碎。


    此時李莽已牆外掠至,他睜著一雙虎目環視園中,猛地向鐵堅的戰圈衝去,怒喝道:“死賊子!”一雙肉掌向那三個黑衣人抓去,三個黑衣人猛然間看到李莽咆哮如猛虎,心中自怯了一半,等到想起運起長劍抵擋之時,李莽手掌過處已經將兩個黑衣人脖子扭斷。


    第三個黑衣人畢生從未見過如此兇猛悍勇之人,嚇得連手中長劍都給掉了,連連磕頭求饒。


    李莽一腳踢去,那人腦漿四濺,飛了出去。


    一腳踢下,人又疾掠至李叔處,李叔急忙奔至李莽背後,李莽怒目而視道:“想死還是想活?”


    那四個黑衣人早已嚇得呆了,本就想奪路而逃,哪知一開始追著李叔不放,後來看著還像是他們在追李叔,其實無形之中已被一股力道牽製住了,想逃已經逃不了了。


    四人丟下長劍,跪了下來,道:“想活!”


    李莽道:“解下你們的黑布!”


    四人不約而同地伸出左手去解下那塊黑布,就在這時,右手忽然迅速發出已經準備好的暗器。


    暗器已經飛了出去,去勢看著勁急,哪知才飛出力道立即頹了,掉落於地。


    這時他們才發現一股惡寒湧上心頭。


    李莽冷笑道:“你們當真以為我沒有防備?難道沒聽說過黑霜堂的黑霜拳不成?”


    四人慘唿一聲,忽然舉掌向頭頂拍落,天靈蓋碎,人死。


    李莽冷冷地看著,啐了一口道:“便宜你們了。”


    李莽轉身看著園中死去的那些兄弟的屍體,一股悲涼之感不禁湧上心頭,他沉默了許久。


    這時李叔突然問道:“老爺,城外可有消息?”


    李莽搖了搖頭道:“那兩個人一個扣得要命,死都不肯來,另一個又不見蹤跡。”他頓了一頓,不禁問道:“李叔,那事你還是放不下?”


    李叔笑道:“放不下什麽?”他轉了身,準備去收屍了。


    李莽望著他的背影,重重歎了口氣。


    鐵堅看著李莽,目中一片尊敬之意,過了片刻望向地上的兄弟,也不禁垂淚,跟著去幫忙收屍去了。


    李莽望向步月天,道:“謝謝!”


    步月天向他報以一笑。他經曆的苦難夠多了,直到今夜又看了這麽多死人,更添了幾分惆悵之感,他在心底不禁告訴自己,“以後要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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