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該出來走走,二公主都走多久了還悶在宮裏,你也別傷心了,二公主沒這福氣投在皇家,許是下輩子能投個好胎也說不定呢。”


    慧貴人的嘴實在太臭了,向來也是想什麽說什麽,從來不怕得罪人,如今使壞時,嘴就更臭了,直接戳人心窩,但她自己意識不到自己的話有多毒。


    她身後的卓雅卻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連忙去看端嬪。


    果然,端嬪的臉色很難看,那雙懨懨的眼神盯著慧貴人時,宛若一條窮兇極惡的餓狼,似乎下一秒就會撲上來。


    慧貴人見狀,心裏有些發毛,卻依舊作死,繼續禍水東引:“你看嬪妾做什麽,說起來,還是佟貴妃的三個孩子有福氣,萬歲爺喜歡,太皇太後也喜歡。”


    見端嬪臉色越來越蒼白,她有些心虛:“好了,嬪妾要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端嬪就自己隨意吧。”


    說著,就大步走了。


    卓雅恨鐵不成鋼追上慧貴人:“格格!”


    “我又沒說錯什麽,二公主本就體弱,誰知道惠、納喇廢人不害她她什麽時候就去了,二公主就是福薄,我沒當她麵說這些已經是給她麵子了。”


    慧貴人沒發現,身後端嬪跟來的步子,在聽到這話時,端嬪步子停了下來,在望向慧貴人時,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


    盛歡吃完飯,就和三個寶寶在偏殿的嬰兒房裏玩耍。


    “主子,端嬪娘娘過來了,正在門外,主子可要見她?”


    盛歡聞言,有些疑惑,自從二公主夭折後端嬪就一直稱病,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去請安了,如今怎麽過來了。


    心裏劃過了很多想法,卻並未阻攔:“叫她進來吧。”


    端嬪很快就進來了,唇色有些白,眼下還有青紫的痕跡。


    她明顯瘦了,原先貼身的宮裝變空了很多,看著似乎都能裝下兩個她了。


    “嬪妾給佟貴妃娘娘請安。”


    “起來吧,端嬪怎麽有空過來。”


    盛歡抬手:“聽瀾,賜坐。”


    “多謝娘娘。”端嬪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珠,坐了下來,她道:


    “嬪妾在鍾粹宮裏有些悶,閑著無事到處走走,途經景仁宮,就進來拜見娘娘了,嬪妾沒有打擾到娘娘吧。”


    端嬪心情很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過來了,也許是不甘心。


    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屋裏的擺件,柔軟的地毯鋪在地上,各個尖銳的地方都用棉布包著,此時三個孩子就躺在地上玩,看著三個活潑的孩子,端嬪心裏就是一痛。


    盛歡搖頭,裝作沒看見她走神,隻道:“你多走走也好,整日悶在宮裏可別把自己給悶出病來。”


    端嬪看著三個孩子,腦海裏想起慧貴人剛才的話,心尖像被什麽給刺了一下:“還是娘娘宮裏熱鬧。”


    看她眼巴巴的盯著孩子看,盛歡沒在她身上察覺到什麽惡意,而且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敢做什麽,隨即向奶嬤嬤招了招手:


    “把孩子抱過來。”


    三個孩子很快就被抱了過來,盛歡抱住了三公主。


    “這三個孩子一天一個樣,端嬪你看看,呀,知道說你呢,嗯,額娘說你漂亮呢,笑,對,真好看。”


    端嬪看著盛歡懷裏的孩子,唇角不知何時也勾起了抹弧度,眼神卻有些恍惚,似乎在透過她看向誰。


    她身上一瞬間爆發的悲傷,讓盛歡微頓:


    “端嬪可要抱抱。”


    端嬪一愣,難得的有些結巴:“…娘娘,嬪妾,嬪妾真的可以抱抱嗎?”


    “自然可以。”盛歡把三公主塞進她懷裏。


    端嬪一接過來,心裏就有了觸動,她立馬端正姿勢,眼裏剛才進來時的陰霾突然就散去了,眼神瞬間柔了下來,可霧氣不知什麽時候也彌漫上了眼眶。


    “呀,咿呀!”三公主看著陌生的臉,似乎有些奇怪,動著小手抓了抓,直接就抓到了端嬪的珠釵。


    端嬪一瞬間笑起來:“……我是端娘娘,端娘娘……”


    她沒有抬頭看盛歡,憋著淚問:“娘娘,這是哪個孩子?”


    “是薩仁圖雅。”


    “薩仁圖雅啊,真好,真好……”


    抱了好一會兒,端嬪才把孩子遞還給盛歡。


    “嬪妾一時失態,娘娘見怪了。”


    盛歡淺笑搖頭,她眸裏的包容,讓端嬪走進景仁宮時心裏的某種陰暗瞬間落了下去。


    她此時很是羞愧,羞愧自己曾經竟生出了那種害人孩子的想法。


    她在想,是不是曾經自己那麽想的,所以自己的女兒才遭了反噬。


    不論如何,她都感激佟貴妃讓她抱了孩子,解了她的思念之心。


    “鍾粹宮還有事,嬪妾就不打擾娘娘了,嬪妾告退。”


    在端嬪走後,聽水上前道:“主子,端嬪在路上遇到了慧貴人,不知她們說了什麽,後來端嬪就朝著我們宮裏過來了。”


    “嗯,本宮知道了。”


    盛歡已經從蒲花們那裏了解了事情經過。


    不管端嬪懷著什麽心思過來,但到底沒有對孩子起不好的心思。


    既如此,就不管她了。


    “主子,下月十八就是萬壽節了,主子您看,是不是應該準備準備了。”聽心提醒道。


    盛歡聞言,確實被提醒到了,她沉思半響,道:


    “你去,把庫房萬歲爺送來的雲錦整理出來。”


    就做套寢衣吧,生辰禮嘛,不需要多貴重,有心意就行了。


    為了表現出自己很努力,很上心,康熙好幾次來都撞見盛歡在繡東西。


    這不,這一迴他來,又撞上了。


    “做什麽東西呢,朕每次來你都在做,可得仔細眼睛了。”


    康熙進來,直接抱住了人,帶著人一起坐在了榻上,大掌輕輕的摸了摸她還未凸起的小腹。


    盛歡促狹的瞥了他一眼:“表哥猜猜。”


    “莫不是給孩子做的。”說到這裏,他有些酸,下巴蹭了蹭她的頸窩:“清兒偏心,你如今還懷著孕就給她們做東西,可別累著了,交給繡娘去做吧。”


    她聞言,失笑:“表哥難道忘了,你生辰可要到了。”


    “啊?”康熙瞬間驚喜得瞪大了眼睛,轉過她的肩麵對自己:“是給朕做的?!”


    “三個寶寶有繡娘呢,表哥的生辰禮,我怎麽能假手於人。”


    她點頭,宛若蝶翼般的長睫下是一雙已然裝滿了他此時模樣的眼眸,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康熙心裏立刻充斥起無法言喻的滿足,看著她手中的布料,喟歎一聲:“朕很喜歡!”


    她聞言,輕橫了他一眼,眼波流轉間帶了說不出的風情:“都沒做好呢,表哥說什麽喜歡。”


    “清兒親手做的,不論是什麽朕都喜歡。”


    年輕人的感情,熱烈而又激情澎湃,灼熱得就像是天上的太陽。


    ……


    農曆三月十八,萬壽節。


    往日端嚴的紫禁城裏好多地方已經掛滿了七彩燈籠,到處都透著熱鬧與喜慶。


    各級大臣在前朝叩賀、跪拜,到了傍晚,宮中設宴。


    大臣命婦攜帶家人入宮。


    歌舞齊出,禮樂齊奏。


    大臣、妃嬪一個個站出來祝壽。


    太皇太後、皇太後到底年紀大了,露麵沒多久就走了,而皇後,如今還在“病中”,自然也不能赴宴。


    如此,宮嬪裏盛歡就是第一人了。


    如今她坐在康熙下首,兩人挨得很近,盛歡正要起身祝壽,沒想到康熙突然伸出手來就握住了她。


    然後,微微晃動。


    盛歡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康熙對她眨了眨眼睛,她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圖,也就不再強行起身,抬手,向他舉起茶杯:


    “表哥,以茶代酒,望你不要見怪。”


    “不見怪,一切以清兒為重。”他壓低聲音,有些沙啞的磁性,畢竟他也知道懷孕不能飲酒,就算沒有懷孕,他也不會見怪。


    盛歡聞言,眉眼裏透出了幾分羞澀來,抬眼輕睨他一眼,眼裏卻帶著真誠的祝願:


    “表哥,生辰快樂,祝您萬壽無疆,聖體康泰。”


    康熙見她那羞澀的樣子眼裏早就現出笑意來,如今聞言,酒杯輕碰了她的杯臂:“清兒的祝福朕接下了。”


    說著,他輕挑眉眼笑看她,威嚴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少年的意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昭妃見狀眸光微閃,這時候也起身了,她舉起酒杯:“恭祝萬歲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嗯。”康熙頷首,手中的酒杯卻未抬起絲毫。


    昭妃一點也不奇怪,畢竟前麵那麽多人,也沒見萬歲爺除了那幾人外喝的,想著,她自己一口飲盡,就坐下了。


    宴到中途,一個宮女從外麵走了過來,然後,她突然跪下,高喊:“萬歲爺大喜!”


    她這個動作,瞬間讓在場所有人看向她。


    盛歡看到宮女時,眸光微閃,這不是坤寧宮的碧藍嗎?


    她怎麽來了,她手指微動,難道?


    康熙顯然也認出了人,原本輕鬆的神色不知何時染上了陰霾,威嚴肅穆: “何事大喜?”


    碧藍磕頭:“迴稟萬歲爺,剛才陳太醫為皇後娘娘診脈,萬歲爺大喜,皇後娘娘有喜了,一月有餘!”


    這話一出,全場眾人神色各異。


    尤其昭妃,拽著手帕的手微微一緊,唇角頃刻間露出了抹詭異的笑容。


    “恭祝萬歲爺大喜,皇後娘娘大喜!萬歲爺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場眾人很快跪下,高唿萬歲,這萬壽節傳出有孕,多喜慶啊!


    可康熙卻一直沒有出聲,他的目光落到了碧藍身上,神色越來越冰冷,碧藍渾身控製不住的一個瑟縮。


    現場突然詭異的靜了下來,突然有人想起皇後早前病了,胡思亂想間,已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盛歡見康熙神色不對,輕輕的抬手,捏了捏他的手心。


    康熙察覺到手心一熱,迴神,然後就看到了盛歡有些疑惑和擔心的眼神。


    他一頓,反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淡淡的掃了眼地上的碧藍:


    “讓陳太醫好好給皇後看著,好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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