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龍渡島的第一夜


    在十日町發生的插曲很快被啟程的列車甩到了身後。


    李武躺在自己的臥鋪上,單手舉著巨人贈送的紅寶石之眼。


    在車窗外的陽光照耀下,它折射出瑰麗的光芒。


    “那個是當地特產嗎?”


    對麵的寺屋真尋盤坐在床上問道。


    “算是紀念品一類的東西吧,對了,撲克臉,你保持這個姿勢先別動。”


    “真過分,我隻是比較缺乏表情而已。”


    “一般這個就叫撲克臉,除非寺屋同學突然變成了美少女,那就會被人叫做三無屬性了。”


    “這樣的世間可真是殘酷啊。”


    李武將紅寶石之眼放置在右瞳之前,看向寺屋真尋。


    它折射的光芒亮了一霎。


    “唔!這個被束縛住的感覺……”


    忍者本能地試圖掙脫,在大約三秒後跌下了臥鋪。


    他有些吃驚地爬了起來:“這個紀念品可不是什麽普通的東西。”


    “你們在演什麽小劇場嗎?”


    終於上方的水島翼忍不住問道。


    李武收好他的紀念品,感覺還算滿意。


    雖然巨人摩克瑞聲稱這隻對普通人比較有效,但寺屋真尋的各項素質明顯已經超出了常人,依然會受到束縛效果,哪怕它隻能起到一時的幹擾作用,也算是不錯的道具了。


    列車到達新瀉港後,眾人登上了航向龍渡島的汽船。


    碧海晴空,波光粼粼,一年級的學生在甲板上散開興奮地觀賞著海景。


    當然也有不能享受此刻風光的倒黴蛋。


    光臉色難看地揪著李武的衣領,腳下遙遙晃晃。


    “沒想到小光居然會暈船。”


    愛理紗擔心地扶著她的背部,防止現在像個醉漢的光仰頭栽倒。


    “嗚,大海果然是我的敵人!”


    “你的敵人上次不還是全世界嗎?”


    愛理紗吐槽道。


    “要不要去休息會兒?”


    李武從下方托住她的手肘,避免青梅竹馬像軟布條一樣滑到甲板上。


    “現在這樣……才有修行的價值!嗚——都是中午吃的那顆怪異的果實的錯……”


    “別把責任歸咎於菠蘿!”


    李武半強迫地攙著她進了船艙,讓光躺倒沙發上休息。


    “他對堀凜同學有時候還挺強硬的。”


    在旁觀看的星川葵歎了口氣。


    “如果不強硬的話是沒辦法應對小光的吧?”


    愛理紗不明所以地問道。


    看著一臉迷惑的她,星川葵油然而生了一種優越感:“哼哼,所以說愛理紗伱現在還是不懂呢,畢竟是在女子夜間戀愛話題中半途倒下的人呢。”


    “竟然這麽說,那星川同學呢?你對戀愛難道有什麽好的見解嗎?”


    愛理紗鼓起了臉頰。


    “問得好!這是我前幾天才發現的事情。”


    星川葵像是法庭上的辯護律師一樣伸手指向了愛理紗。


    “愛理紗肯定不明白吧?逢阪大○其實是喜歡高須龍○的!”


    “……那個,考試前那天你和李武同學聊天的時候,我也在聽著哦?”


    愛理紗向突然冒起了冷汗的星川葵投來憐憫的視線:“結果星川同學直到那時候才知道這件事嗎?”


    “哈哈哈,怎,怎麽可能?我隻是想考一考愛理紗而已!”


    星川葵放下了舉起的手。


    “難道說你是戀愛笨蛋嗎?”


    “不是這樣的!!”


    戀愛笨蛋逃離了現場。


    留在原地的愛理紗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微笑。


    “星川同學……不足為懼。”


    暫且拋開不知道在第幾層的吸血鬼和肯定在地下室的魔法少女間發生的談話,不多時,海平麵遠方已經出現了島嶼的剪影。


    龍渡島位於櫻島本土的西北方向,兩麵環山,中間夾著肥沃的平原,形成了閃電般的形狀。


    在船隻駛入兩津港時,從船艙裏出來的李武恰好瞥見了海麵下遊動的影子。


    “【梅露莘】,這邊也有嗎?”


    稻羽高中預訂的酒店距離港口大約隻有五分鍾的車程。


    “呀吼!”


    上原雅樹歡唿著撲倒在了鬆軟的單人床上。


    “那邊的偶像廚,別在這裏發癲。”


    李武在窗邊看著夕陽於湖麵上灑下的餘暉。


    從酒店的客房裏,能夠將附近加茂湖的景致攬於眼底,據說這裏有時還能看到作為瀕危物種的朱鷺。


    “我已經按捺不住了!李武哥,你難道不期待今晚的行程嗎?”


    “……實際上我連這三天要做什麽都還不知道。”


    擔當教師宣布修學旅行那天,他和愛理紗去抓小矮妖了。


    “聽好了,今晚可是有能劇表演看,但最重要的,是之後的試膽大會啊!”


    上原雅樹站在床上,高抬雙手:“說不定還能看到青木同學被嚇壞的樣子!”


    “真是惡劣的粉絲。”


    李武想起來在列車上說起過的,那個據說在兼職偶像職業的金發女生。


    不過這種事竟然到現在為止都沒在班裏傳開,想必是那種名氣不大的地下偶像吧。


    “另外我聽說最後一天晚上還會舉辦花火祭來著,雖然肯定比不過長岡花火大會,但也值得一看。”


    “啊,是紀念大地震的那個吧?我聽說過”


    李武隨口迴道。


    新瀉中越地區在十幾年前遭遇過一次足以掀起海嘯的強震,為了從傷痛中緩和,才有了舉辦長岡花火大會的傳統。


    他在手機上以“龍渡島”“龍”為關鍵詞搜索著。


    從巨人口中聽說的“龍的寶藏”還挺令人在意的,現在既然身在島上,那不妨抽空關心一下這個問題。


    得到的結果基本上都指向坐落於島嶼最南端的琴浦洞窟群中的龍王洞。


    真是直白的名字,也不知道所謂的寶藏會不會就在其中。


    稻羽高中的校風說好聽點是開放包容,說難聽點就是自由散漫,畢竟是能允許學生真人槍戰決定修學旅行地點的學校。


    因此晚上的活動也不強製參加,隻是準備了隨行的教師陪同而已。


    過了一會兒,覺得肚子有點餓了的李武先離開了房間。


    電梯傳來叮的一聲,向兩側緩緩開啟。


    裏麵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女生,她穿著繪有黑粉菊花柄的大振袖,點綴著五瓣櫻的袋帯從腰間纏繞而過,被小巧精致的粉色帶締所係住。


    原本束起兩側頭發的蝴蝶結被放了下來,及肩長度的發絲自然地流瀉,讓偏於柔弱的相貌多了一絲按其出身種族來說本就應該具有的冷淡美感。


    “愛理紗?”


    他有些驚訝地開口道。


    她的頭上寫著【吸血鬼】的文字,要不是這樣李武一開始還真不太敢認。


    似乎完全沒想到會在這碰上他,愛理紗慌亂地縮到了角落裏:“李武同學為什麽會在這裏?!”


    “電梯可是公共場所,你也是去樓下吃飯的嗎?一起吧。”


    “嗯,哦……”


    她有些沮喪地按下了電梯關門鍵。


    “另外,你這身打扮是什麽情況?雖說確實挺好看的。”


    “呀!”


    愛理紗按到了電梯的開門按鈕,剛剛要關上的門又像是把石頭快推到山頂的西西弗斯一樣無功而返。


    “折磨電梯門竟然是那麽有意思的遊戲嗎?”


    “才不是!”


    她臉紅地重新站定姿勢:“都是李武同學的錯!”


    愛理紗轉了半圈:“這是媽媽塞進我的行李裏麵的,原本是為了後天的花火大會準備的,想著先試穿一下看看。”


    “哎——真沒想到。”


    “那是什麽意思啊?!”


    她生起了悶氣。


    李武解釋道:“不,我是覺得愛理紗應該是那種會認為穿這樣的服裝太引人注目,在鏡子前糾結來糾結去的人。”


    “你,你在我的房間裏裝了監控嗎?”


    愛理紗驚恐地說道。


    “還真是啊。”


    之後聽說是在和她一個房間的白鳥真衣的慫恿下幹出了平時絕對沒有勇氣做的事。


    “不過,真的很合適嗎?”


    在走出電梯的時候,愛理紗牽住了他的衣袖,自下往上地看著他的眼睛。


    “奇怪,我沒說過合適呀?”


    “誒?”


    “我記得自己的原話是‘確實挺好看的’來著,不要擅自把評價降級啊。”


    吸血鬼少女縮迴了電梯,按上了關門鍵。


    “?”


    過了幾秒後,門又打開了,愛理紗平靜地走了出來:“李武同學,我們去吃飯吧。”


    她好像真的養成玩弄電梯門的惡習了。


    在酒店餐廳坐下不久,同好會的剩餘幾人也下了樓。


    光還有一點暈船的後遺症,平時滿溢出來的活力也像是電量不足一般消失了。


    但她還是堅持要去看能劇表演和參加隨後的試膽大會,因此迅速解決晚飯後,幾人匯進學生的人潮,向活動地點進發。


    在距離下榻的酒店三百多米的地方,就是即將舉辦表演的椎崎諏訪神社。


    一路上,不少行人向身著振袖的愛理紗投來目光,原本就不太喜歡被注視的吸血鬼少女差點當場變成了白霧。


    沿著石製台階往上方走出一段距離,就到了位於一塊高地上的神社前方。


    在這裏,能夠清晰地俯視加茂湖的全景,不時有幾隻鳥類從湖邊飛起,融入靜謐的夜空。


    “這裏能看見好多星星啊。”


    星川葵追逐著飛鳥的蹤跡抬頭。


    “好暈……”


    同樣抬起腦袋的光似乎觸發了暈船的身體記憶,晃著腦袋差點從石階上摔下去。


    “笨蛋,暈就別抬頭啊。”


    李武抓住她的肩膀說教道。


    愛理紗也連忙擠進兩人之間,接過攙扶光的任務。


    能樂舞台設置在神社拜殿前方的空地上,看上去像一個三麵通風的小木屋,後牆懸掛著表演用的背景圖,前方的兩側木柱懸掛著橙黃色的燈籠,已經有帶上能麵的演員在舞台兩邊等候。


    在舞台下方已經聚集了不少觀眾,其中還有一個小孩子模樣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跳躍。


    “座敷童子?”


    李武輕聲念出了他頭上的文字。


    看來即使在遠離櫻島本土的離島上,也存在妖怪的身影。


    不過座敷童子基本上在任何故事中都屬於善良的妖怪,因此李武也沒有管她。


    今夜的能戲內容是《葵之上》。


    “李武同學李武同學,這個故事你和我講過哎!”


    落座後,坐在李武左邊的星川葵興奮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葵之下》的內容基本上就是《源氏物語》中葵姬被丈夫的情人化作的惡靈纏上而死的悲劇故事,也就是他們曾應對過的般若鬼的原型出典。


    “你們還有這樣的經曆啊。”


    坐在右邊的愛理紗微笑著聽著壓低聲音的星川講述當時的情況。


    “所以那個進入學校的人就是般若鬼的主靈?”


    她想起了讓兩人相識的事件。


    “說不定,我還得感謝一下她呢……”


    在迴憶過去的時候,台上的劇情已經演到了女巫招來帶著般若麵的男主角的情人,六條禦息所的生魂,她訴說自己對男主角妻子葵姬的妒恨,以及在之前車架衝突中受到的羞辱。


    “感覺六條也很可憐。”


    愛理紗撥弄扶平著振袖上的褶皺,悶悶地說道。


    “明明同樣喜歡源氏,但是因為知道自己不可能比上作為正室夫人的葵姬,隻能將感情像淤泥一樣積壓在心底,最後才會變成這樣吧。”


    “等一下,那葵姬不是更無辜嗎?”星川葵反對道,“連打破六條的車架都隻是仆人擅作主張,可六條那家夥卻化作惡鬼來害人,這也太過分了吧。”


    與原作不同的是,在能劇中,源氏請來了佛門的苦行僧與六條化作的靈鬥法,最終成功挽救了葵姬的性命,場上手持禪杖的僧人和飾演六條的演員打鬥了起來。


    “但……但是愛理紗覺得也應該體諒六條的想法,而且葵姬和源氏間也不一定存在真正的愛情吧。”


    愛理紗膽怯地反駁道,以她平時的性格,和別人爭論還真是奇跡般的場景。


    “這種話完全沒有根據!”


    星川也堅持自己的看法,“李武同學你覺得呢?這場悲劇的主要原因在什麽地方?”


    “為什麽突然問我啊?”


    李武想了下:“我覺得,如果源氏能想辦法處理好兩個人間的矛盾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吧。”


    “哼——也對,畢竟李武同學是連蘑菇餅幹和竹筍餅幹都分不出哪個更好的人呢。”


    星川葵別扭地轉過了頭。


    “這件事情你介意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吧?!”


    愛理紗從右邊拉了拉李武的衣角,露出了充滿治愈感的笑容:“李武同學李武同學,我認為你說的沒錯。”


    “看吧,愛理紗果然能認同我的想法!”


    “隻要休掉葵姬改娶六條,不就徹底解決了兩個人間的矛盾了嗎?”


    “這也太極端了!你是那種隻會通過壞的手段實現願望的許願機嗎?”


    後座的光因為再次發作的暈船感向前撲去,一頭錘砸在了李武的背上。


    龍渡島第一夜的前半部分,以吵起來的三人手忙腳亂地搶救光為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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