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三人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幕奇異的景象。


    天空飄起了昨夜那樣的小雨,雨水傳來一股令人反胃的滑膩感。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街道上並無行人。


    街邊的消防栓旁懸浮著一個巨大的水球,水球裏隱隱綽綽飄著兩個人影,一個模糊不清,另一個是雙眼已經翻白的上原。


    他在民俗學家藤澤衛彥所著的《妖怪畫談全集》見過那個水球上頂著的名字,不過對方此刻的形象和傳說裏大不相同。


    在來的路上李武已經和星川她們說了上原雅樹的事,還從優希那裏領了一些符紙。


    星川拍了拍李武的後背:“交給你了李武同學,我會為你掠陣的。”


    那怪物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幾人來者不善,水球表麵漾起波紋,像是反芻的牛羊一般把上原“吐”了出來。


    他摔倒地上,嗆出了幾口水。


    看起來還活著。


    怪物暫時似乎沒有主動進攻的意思,因此李武先掏出了巫女手製符紙。


    作為異國的外鄉人,開戰前貼buff顯然是合情合理的正義之舉。


    強化肉體力量的金毘羅權現護符、全麵提高移動速度和反應能力的誌那都彥神行咒符。


    念誦咒名再貼身放置符紙就能發揮效果。


    雨勢漸停,李武掏出【善良的撬棍】,迴憶起將力量附著於文具上時的感覺,弓身衝去。


    他在殺死隱婆後身體素質本就得到了強化,現在在護符的加成下更是達到了超越常識的地步。


    此刻他就像一顆出膛的炮彈般帶起滾滾烈風,瞬息間跨越了數十米距離,而後借助慣性揮動撬棍向那水球砸去。


    整體稱得上纖細的撬棍此刻發出了堪稱渾厚的破空聲,若是人類被擊中的話必然會是骨碎肉爛的下場。


    仿佛投入了一顆炸彈般,水球轟然爆破。


    但是他並沒有感到喜悅,因為並沒有傳來命中實體的手感。


    在自身加速後的世界裏,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慢鏡頭,他在近處能看到以自己攻擊的落點為中心,水麵先是出現一個凹坑,進而一圈圈波紋蕩漾開來,簡直像是主動將力量分散卸去一樣。


    說起來匪夷所思,明明是個大水球,竟然讓他聯想起了漫畫裏精通消力的武術大師。


    接下來,散開的水流宛如具有生命般自動迴流,李武感覺手中的撬棍陷入了粘稠的膠水般,幾乎要脫手而出。


    他當即迴拽撬棍並向後退去,同時掏出一張符紙一邊念誦咒名一邊丟出。


    符紙在空中燃燒,綻放出了藍色的電火花,迫退了化作觸手形狀追趕而來的水流。


    “那個水球並不是它的本體,真身躲藏在水幕之後。”


    巫女小姐出言提醒,星川則已經將手放在了領口處的絲帶上。


    據她所說這是變身前的準備動作。


    李武無暇去迴話,敵人像是被他的攻擊刺激到一樣,現在變成了刺蝟形狀,表麵彈出的水流收束成高速運動的刃狀,如同一道道鞭子一樣或是抽打或是突刺,落到地上時就會濺起碎石、留下孔洞,彰顯了對血肉之軀來說稱得上可怕的破壞力。


    盡管之前遭遇過隱婆和波先生,但一者是搏命反擊,一者是利用了傳說裏的機製偷襲,這次卻是真正麵對異常之物的戰鬥。


    李武已經意識到他在頭上頂著【驅魔人】的文字時,對這類妖魔鬼魅有著巨大的壓製力,但之前起效的前提是他直接攻擊到了妖怪們的本體。


    他側身躲開子彈般襲擊而來的高速水流,又突刺撬棍,點爆了另一根橫掃而來的水構成的觸手,爆散開的觸手似乎化作普通的清水灑落在地上。


    原本已經停歇的雨又下了起來,得到雨水補充的怪物伸出了一條新的觸手。


    “總數為十一條,被打散時會召來雨水補充,但數量全滿時雨勢會停止。”


    “為什麽不一直維持下雨?”


    雖然情勢看上去很兇險,但他卻依然分心在思考這些問題,這一是因為知道己方還有人兜底,二是因為,他已經逐漸開始適應了這種節奏的戰鬥。


    這應該要歸功於【淨眼】的作用,原本他以為這隻是提供了看到靈體的能力,但當他現在全身心投入到與妖魔戰鬥時,才意識到不光如此。


    他能“看”到敵人攻擊的軌跡,憑直感做出躲避或迴擊的選擇,就像冥冥中有存在將敵方力量的流向放入了自己潛意識的深處。


    不過那妖怪似乎是覺得場麵上優勢在自己一方,第一次口吐人言:


    “愚蠢之人,竟敢打擾我與祭子相親相愛的時光。”


    聲音是從水球裏麵那道模糊不清的人影處傳來的,聽上去相當沉悶,不辨男女。


    “你的愛也太沉重了吧!”這是在旁邊觀戰的星川葵。


    “為什麽稱唿上原君為祭子?”這是巫女小姐。


    對方並未迴應,因為李武抓住這個時機忽然貼近了過來。


    就像玩潛行遊戲時能看到敵對npc的視線範圍和槍支彈道一樣,他將水刃的攻擊納入預讀,揮動撬棍擊碎無法迴避的攻擊,劈波斬浪而來。


    越接近水球,攻擊愈發密集,最後兩人簡直像是對拳一般,撬棍和彈射而出的高速水刃碰撞,竟然發出了有類金屬切割的聲音,迸濺而出的水花在空中崩碎成白色的泡沫,看上去簡直像打磨鐵器時飛濺出的火花。


    “沒用沒用沒用沒用沒用!”


    水球裏的人影喊叫道:“我苦心學習結構力學和流體力學鑽研出的武裝,區區高中生也想破解嗎?!”


    李武:“?”


    竟然被一個疑似妖怪的東西在學曆上鄙視了。


    不過這樣一來,聯係到對方腦袋上的名字,最後的拚圖也就補上了。


    他忽然放棄了對攻,轉而丟出一張符紙。


    “建水分神咒!”


    雖然名字聽上去相當唬人,但這個符紙在巫女小姐的收藏裏其實算最弱的一檔。


    功能隻是召喚一股清流而已。


    滅火都勉強,用來解渴還差不多。


    可是這看上去能駕馭水流的妖怪卻如同麵對毒藥一樣,清水接觸到的水體被避之不及地甩開,連攻勢兇猛的水刀都停了下來。


    “你已經輸了,【濡女】。”


    李武甩了甩撬棍,迴身打爆了旁邊的消防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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