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飯，趙安國一家都是在老屋吃的。
迴到家時，天還微亮著。
依舊是升火，燒水。除了要投喂家裏幾寶，還要洗洗。忙完後，都還沒睡意。
棉棉端了零嘴，一家人坐在大炕上說起了閑話。話題圍繞的是大姑趙粉香。
小武是個心直的：“爸，你說我姑夫他媽咋那樣啊？”
小文：“當時我爺他們咋給我姑找了那樣一家人？”
何月香在旁歎了一口氣。
“那是你姑自己硬要跟的，你爺他們當初也不願意。”
話題一轉：“還要怪你爸，你爸當初也支持你姑來著。”
趙安國苦笑:他能說他後悔死了麽？
小文、小武和棉棉“啊”一聲，都拿眼睛看趙安國。
原來當年，三鄉五裏的一起出工修防洪渠的時候，他們兩個村子安排在一起，大家在一起幹活的時候，張國慶常常會幫幫趙粉香。
彼此就看對了眼。
而趙安國認得張國慶比趙粉香還要更早一些。
倆人是一起在鄉裏幹過活時認識的。
趙安國人活泛，張國慶也不差。年齡比趙安國能小些，幹活也能吃苦，人也靈醒，見了趙安國不叫哥都不說話。趙安國早先就聽同張國慶同村一起幹活的人說過。張國慶家裏有個偏心的厲害的老娘，內個不省事的兄妹，最他老實。
張國慶的家離鄉裏較近些，但是離趙粉香家還有將近十幾裏地呢！家裏條件並不好，一大家子人。老大已經成家，底下還有三個弟妹。沒有分家，守著三間泥坯房。
就這條件。當年，住在山根腳下的趙勇倆口子不太樂意這門親。但是架不住趙粉香樂意。
二兒子趙安國一直念叨著小夥人不錯。
那媒人上門替張國慶提親來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打動了趙勇不樂意的心。那媒人當時說了，那邊說了結了婚就分出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趙勇自己家也是，趙安國成親就分出去了。娶媳婦都是在新房裏娶的。
趙勇以已度人，想著偏心了無非分家分的少點。自家照看點也就行了。
這才鬆了口應了婚。
誰知道，人家那邊娶人進門就變卦了。
趙勇這邊嫁大姑娘，自家兒子帶手藝，又不缺木料。給做了幾件硬實的大家具，陪的東西也是附近數一數二的。
那老婆子見了，惦著這些東西，死活不分家。
一家子圈在一起住著過日子。今天磨你一點，明天磨你一點，不給就鬧。
趙粉香在家裏活是一樣幹，但一家子說理的人，碰到這蠻不講理的人家，一下子就麻爪了，又不會潑婦那一套。一下子就從蜜罐給掉進狼窩裏去了。
差點沒被拆骨吃肉。
趙粉香倆口子在家裏當牛做馬的，也沒落下好，整日裏挨罵。不到一年硬是把個水靈靈的小媳婦搓磨的不成人樣。
自家過的不如意，趙粉香一年到頭幾乎都不迴娘家一趟。
直到結婚了三年才懷上孩子，趙勇老倆口還是聽別人說的，再看捎話人那一臉難言的樣子，老倆口終是不放心，帶了點吃的用的去看女子去了。
倆人早早的去了，迴來的更早，看那時間，應該就沒停。
迴來後，老太太紅著眼睛趴到炕上狠狠的哭了一場。
把趙興國嚇壞了，趙勇也不解釋，隻叫趙興國把趙安國找來。
趙安國過來後，趙勇才把事情給兄弟倆說了。
趙粉香懷了身子都吃不飽飯，餓的人都暈倒了。
老倆口沒打招唿找了過去，親家根本就不知道，正在家裏辱罵趙粉香裝死，不起來做飯。
說什麽能娶趙粉香是因為聽說趙家過得好，能給女子幫襯點，誰知道趙粉香就是個磁捶，竟然一點都不肯從娘家撥拉。早知道如此沒用，還娶個屁。山邊的人，窮氣的很。一通臭罵。
話罵的難聽，把門外聽的趙勇倆口子氣的差點閉氣。
還是老太太厲害，衝進去直接給那老婆子一把掌。
那老婆子反應過來要撕打，被老太太按倒在地，捶了一頓。那家大兒媳上前要幫忙，趙勇哪能讓自家婆娘吃虧。
最後把村裏的人都驚動了。就這趙粉香都沒出來。大家這時才知道，趙粉香暈倒了。村裏有個赤腳大夫，來看後把人弄醒了，大家才知道是餓的了。懷孕的媳婦竟然被餓昏了，圍觀的人炸了窩。
這簡直是用刀在剜趙勇倆口子的心。
老太太連同村裏的幹部逼著老婆子拿了仨個雞蛋，一小碗麥麵。老太太給女子做了一碗雞蛋拌湯，喂著喝了，趙粉香才緩過來一口氣。
倆口子一商量不行，這日子過不成了。安頓好趙粉香。迴家找兒子們商量來了。
趙安國歎息到：“你都不知道，用你爺當時迴來的話說，你大姑，一張臉，瘦的隻剩下眼睛了。”
趙興國、趙安國當時就火了，問了才知道張國慶沒在家，為了多掙工分出去支援修大壩去了。
趙勇也覺得憋屈的很。自已和老婆子深不得淺不得，從沒有這麽窩囊過。
用老倆口的話說就是：誰讓咱把桶下到人家井裏去了。深不得，淺不得。
趙興國、趙安國弟兄倆當下尋了輛騾車，找到大壩，尋了張國慶，說了事情。當場言明，你一個男人，給媳婦撐不起個家，把個懷孕的媳婦餓暈了，就不要再害人了。要把自家妹子帶迴家。
張國慶這才知道發生了啥事，忙趕迴家中。看到自己媳婦的樣子，也是氣壞了。大吵了一架之後，要求分家。
那老婆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著，死也不肯分家。
最後還是村上出麵，趙興國、趙安國盯著。那老婆子這才提了出條件，若是張國慶和趙粉香答應才會同意分家。
張國慶和趙粉香全同意了。
為了一防萬一，當時由村上主持，張家族人出麵，趙興國、趙安國見證，張國慶和趙粉香同家裏立了分家文書，雙方簽字，村裏蓋了蓋，中人按了指印。
分家文書言明趙粉香當初結婚時，趙家給陪的大家具，全部給家裏留下來下來，包括衣物，被褥，抵做給老婆子的養老錢。以後老太婆跟他們沒關係，生不養死不葬。
倆口子被淨身出戶了，一雙筷子都沒拿出來。
大家見過做事做的偏心的父母，但是還沒有見過這樣絕情的老人。
大冬天把自家兒子和媳婦攆出來，真是一丁點東西都不給。
張國慶和趙粉香當下身無片瓦遮風擋雨。手無半點糧食給以裹腹。
最後，張國慶是紅著眼睛和趙粉香連同大舅哥，二舅哥一同迴到老丈人家。
把趙粉香安頓好後，自已仍去大壩做工去了。
走時，給趙勇倆口子磕了幾個頭。
承諾壩上活一結束。隊裏把工分一結，到時候他在隊裏借點地方，置辦的用品，再把趙粉香接迴去。
趙粉香就這樣住迴到了娘家。
好在王桂蘭和何月香都還算厚道，挺同情自家的大姑子，從沒嫌棄過。倆家當時都有小孩子，有了口好吃的都還給趙粉香留點。
隻是趙粉香當時身子太弱。家人接她迴來時，到鄉裏衛生院給她看了，醫生叮嚀，千萬要養著，迴家好好躺著，這是頭胎，要是流產了，形成習慣性流產，以後就怕難坐住了。
把一家人都嚇壞了。趙粉香懷孕十個月中，前三個月幾乎是睡在炕上的，三個月過後，也沒人敢讓她碰點重點的活。
迴到家時，天還微亮著。
依舊是升火，燒水。除了要投喂家裏幾寶，還要洗洗。忙完後，都還沒睡意。
棉棉端了零嘴，一家人坐在大炕上說起了閑話。話題圍繞的是大姑趙粉香。
小武是個心直的：“爸，你說我姑夫他媽咋那樣啊？”
小文：“當時我爺他們咋給我姑找了那樣一家人？”
何月香在旁歎了一口氣。
“那是你姑自己硬要跟的，你爺他們當初也不願意。”
話題一轉：“還要怪你爸，你爸當初也支持你姑來著。”
趙安國苦笑:他能說他後悔死了麽？
小文、小武和棉棉“啊”一聲，都拿眼睛看趙安國。
原來當年，三鄉五裏的一起出工修防洪渠的時候，他們兩個村子安排在一起，大家在一起幹活的時候，張國慶常常會幫幫趙粉香。
彼此就看對了眼。
而趙安國認得張國慶比趙粉香還要更早一些。
倆人是一起在鄉裏幹過活時認識的。
趙安國人活泛，張國慶也不差。年齡比趙安國能小些，幹活也能吃苦，人也靈醒，見了趙安國不叫哥都不說話。趙安國早先就聽同張國慶同村一起幹活的人說過。張國慶家裏有個偏心的厲害的老娘，內個不省事的兄妹，最他老實。
張國慶的家離鄉裏較近些，但是離趙粉香家還有將近十幾裏地呢！家裏條件並不好，一大家子人。老大已經成家，底下還有三個弟妹。沒有分家，守著三間泥坯房。
就這條件。當年，住在山根腳下的趙勇倆口子不太樂意這門親。但是架不住趙粉香樂意。
二兒子趙安國一直念叨著小夥人不錯。
那媒人上門替張國慶提親來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打動了趙勇不樂意的心。那媒人當時說了，那邊說了結了婚就分出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趙勇自己家也是，趙安國成親就分出去了。娶媳婦都是在新房裏娶的。
趙勇以已度人，想著偏心了無非分家分的少點。自家照看點也就行了。
這才鬆了口應了婚。
誰知道，人家那邊娶人進門就變卦了。
趙勇這邊嫁大姑娘，自家兒子帶手藝，又不缺木料。給做了幾件硬實的大家具，陪的東西也是附近數一數二的。
那老婆子見了，惦著這些東西，死活不分家。
一家子圈在一起住著過日子。今天磨你一點，明天磨你一點，不給就鬧。
趙粉香在家裏活是一樣幹，但一家子說理的人，碰到這蠻不講理的人家，一下子就麻爪了，又不會潑婦那一套。一下子就從蜜罐給掉進狼窩裏去了。
差點沒被拆骨吃肉。
趙粉香倆口子在家裏當牛做馬的，也沒落下好，整日裏挨罵。不到一年硬是把個水靈靈的小媳婦搓磨的不成人樣。
自家過的不如意，趙粉香一年到頭幾乎都不迴娘家一趟。
直到結婚了三年才懷上孩子，趙勇老倆口還是聽別人說的，再看捎話人那一臉難言的樣子，老倆口終是不放心，帶了點吃的用的去看女子去了。
倆人早早的去了，迴來的更早，看那時間，應該就沒停。
迴來後，老太太紅著眼睛趴到炕上狠狠的哭了一場。
把趙興國嚇壞了，趙勇也不解釋，隻叫趙興國把趙安國找來。
趙安國過來後，趙勇才把事情給兄弟倆說了。
趙粉香懷了身子都吃不飽飯，餓的人都暈倒了。
老倆口沒打招唿找了過去，親家根本就不知道，正在家裏辱罵趙粉香裝死，不起來做飯。
說什麽能娶趙粉香是因為聽說趙家過得好，能給女子幫襯點，誰知道趙粉香就是個磁捶，竟然一點都不肯從娘家撥拉。早知道如此沒用，還娶個屁。山邊的人，窮氣的很。一通臭罵。
話罵的難聽，把門外聽的趙勇倆口子氣的差點閉氣。
還是老太太厲害，衝進去直接給那老婆子一把掌。
那老婆子反應過來要撕打，被老太太按倒在地，捶了一頓。那家大兒媳上前要幫忙，趙勇哪能讓自家婆娘吃虧。
最後把村裏的人都驚動了。就這趙粉香都沒出來。大家這時才知道，趙粉香暈倒了。村裏有個赤腳大夫，來看後把人弄醒了，大家才知道是餓的了。懷孕的媳婦竟然被餓昏了，圍觀的人炸了窩。
這簡直是用刀在剜趙勇倆口子的心。
老太太連同村裏的幹部逼著老婆子拿了仨個雞蛋，一小碗麥麵。老太太給女子做了一碗雞蛋拌湯，喂著喝了，趙粉香才緩過來一口氣。
倆口子一商量不行，這日子過不成了。安頓好趙粉香。迴家找兒子們商量來了。
趙安國歎息到：“你都不知道，用你爺當時迴來的話說，你大姑，一張臉，瘦的隻剩下眼睛了。”
趙興國、趙安國當時就火了，問了才知道張國慶沒在家，為了多掙工分出去支援修大壩去了。
趙勇也覺得憋屈的很。自已和老婆子深不得淺不得，從沒有這麽窩囊過。
用老倆口的話說就是：誰讓咱把桶下到人家井裏去了。深不得，淺不得。
趙興國、趙安國弟兄倆當下尋了輛騾車，找到大壩，尋了張國慶，說了事情。當場言明，你一個男人，給媳婦撐不起個家，把個懷孕的媳婦餓暈了，就不要再害人了。要把自家妹子帶迴家。
張國慶這才知道發生了啥事，忙趕迴家中。看到自己媳婦的樣子，也是氣壞了。大吵了一架之後，要求分家。
那老婆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著，死也不肯分家。
最後還是村上出麵，趙興國、趙安國盯著。那老婆子這才提了出條件，若是張國慶和趙粉香答應才會同意分家。
張國慶和趙粉香全同意了。
為了一防萬一，當時由村上主持，張家族人出麵，趙興國、趙安國見證，張國慶和趙粉香同家裏立了分家文書，雙方簽字，村裏蓋了蓋，中人按了指印。
分家文書言明趙粉香當初結婚時，趙家給陪的大家具，全部給家裏留下來下來，包括衣物，被褥，抵做給老婆子的養老錢。以後老太婆跟他們沒關係，生不養死不葬。
倆口子被淨身出戶了，一雙筷子都沒拿出來。
大家見過做事做的偏心的父母，但是還沒有見過這樣絕情的老人。
大冬天把自家兒子和媳婦攆出來，真是一丁點東西都不給。
張國慶和趙粉香當下身無片瓦遮風擋雨。手無半點糧食給以裹腹。
最後，張國慶是紅著眼睛和趙粉香連同大舅哥，二舅哥一同迴到老丈人家。
把趙粉香安頓好後，自已仍去大壩做工去了。
走時，給趙勇倆口子磕了幾個頭。
承諾壩上活一結束。隊裏把工分一結，到時候他在隊裏借點地方，置辦的用品，再把趙粉香接迴去。
趙粉香就這樣住迴到了娘家。
好在王桂蘭和何月香都還算厚道，挺同情自家的大姑子，從沒嫌棄過。倆家當時都有小孩子，有了口好吃的都還給趙粉香留點。
隻是趙粉香當時身子太弱。家人接她迴來時，到鄉裏衛生院給她看了，醫生叮嚀，千萬要養著，迴家好好躺著，這是頭胎，要是流產了，形成習慣性流產，以後就怕難坐住了。
把一家人都嚇壞了。趙粉香懷孕十個月中，前三個月幾乎是睡在炕上的，三個月過後，也沒人敢讓她碰點重點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