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都在找位置。


    上學的時候找座位,


    工作了找職位,


    結婚了找房位。


    區別就在於,有些人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位置,有些人找不到。


    找對位置的人,璀璨奪目。


    沒找到的,泯然眾人!


    王二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躺在糧食包上,嘴裏叼著個草根,翹起二郎腿,哼著小曲。


    “半天冷月照軍門,吊鬥無聲夜色渾。


    兵敗垓下窮途恨,霸王項羽困在了山林,


    楚重瞳醉臥在黃羅帳,那一旁閃出來虞美人。


    一輪明月照在當空,秋風送過一片歌聲,


    ……


    王二孬詠唱的,是《太平歌詞-九裏山》。


    平日裏,他都是黃腔不斷,今天被委以重任,他才有了點正行。


    板車慢悠悠的前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王二孬躺在上麵,晃晃悠悠,好不愜意。


    他已經40多了,還是光棍一條?


    這家夥從十幾歲開始就當兵吃糧,幹過白軍,幹過雜牌軍,還在中央軍裏呆過,甚至在抗日戰爭中,還當過偽軍,做過土匪,之後,搖身一變,又成了保安團。


    這是一個典型的、沒有任何信仰的老兵油子。


    有奶便是娘!


    現在,胡振華是他娘。


    王二孬能在軍隊裏混二十幾年而不倒,是有原因的,這家夥會玩。


    提籠架鳥,招貓逗狗,黃賭毒皆通!


    上官喜歡什麽?他就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學會什麽?


    當然,他也有不會的。


    比如這家夥的槍法就不怎麽樣?


    當了二十幾年的兵,打出的子彈總共也不超過100發。


    如果評選最節約射手,他當之無愧。


    用他的話來說,在戰場上死的最快的往往是神槍手,因為神槍手執行的都是最危險的任務。


    王二孬有自己的生存哲學,他有三不跟!


    愛打仗的領導,他不跟。


    太聰明的領導,他不跟。


    沒背景的領導,他不跟!


    如此‘頭腦靈活’,又對人情世故拿捏的死死的,按理說他早該混出頭了,但由於經常換東家,王二孬渾渾噩噩半輩子,還是一個大頭兵。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你想得到什麽,就要對應地失去什麽!


    在暫編第一軍奪取工業區,王二孬是第一批逃跑的人,但是被段龍揪了出來,扔到了暫1團。


    在胡振華來勞軍之前,王二孬已經有好幾次想逃跑,因為他從配發的武器裝備就能判斷出,暫1團沒背景。


    就憑這一點,就不符合他的生存哲學。


    現在胡振華來了,王二孬突然意識到,暫1團不但有背景,而且是天大的背景!


    他決定留下來,先幹一段時間再說。


    這不,王二孬突然間就被委以重任,去和友鄰部隊聯絡感情。


    暫1團隸屬203師, 王二孬的目的地,同樣隸屬203師,隻不過人家是正兒八經的主力團,根正苗紅。


    其駐守的區域,防禦工事完備,碉堡林立。


    哪像暫1團,連部隊番號都是上麵隨口取的。


    “什麽人!站住!”


    王二孬聽到被攔截,一咕嚕從糧包上跳了下來,


    如果在往常,他會好不客氣地罵道:你他媽眼瞎呀,沒看老子身上的軍裝嗎!


    在軍隊裏混,要麽你有威望,要麽你是老好人,否則,隻有挨欺負的份!


    王二孬一向是狗仗人勢,狐假虎威!


    但這次,他佝僂著腰,小跑著上前,一臉諂媚,將手裏的香煙散了出去,


    “弟兄們辛苦了,抽根煙提提神!”


    對麵的哨兵顯然也是識貨之人,驚訝說道,


    “嗬,米國貨!”


    “米國的煙能被兄弟您品嚐,那也是它的榮幸!”


    “真會說話!”


    對麵的人叫周平,本來已經放鬆警惕,但他一看王二孬一行的配槍,瞬間警惕起來,大聲吼道,


    “警戒!”


    刹那間,十幾支自動步槍對準了王二孬一行。


    “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有經驗的獵人,你們是遊擊隊吧?”


    王二孬嘴角抽搐,他高舉的雙手,有點無地自容,手裏的家夥,實在羞於見人,就算他媽當偽軍、當土匪的時候,也比這強。


    羞死個人了!


    王二孬衝十幾輛大車努了努嘴,


    “兄弟,小心走火!我們是暫1團的,車上拉的是整扇的牛羊肉、大米、麵粉和新鮮的蔬菜,哦對了,還有香煙、巧克力、雞蛋粉什麽的,都是送給弟兄們的見麵禮。至於我們手裏的家夥,都是軍需處的那幫狗娘養的故意刁難!我們好歹也是守衛魔都的主力部隊,你給我們發的是什麽狗屁玩意?以後你們可要做好孤軍奮戰的心理準備,我們團拿著這樣的裝備,可守不住陣地!”


    王二孬不知道‘販賣焦慮’這個詞,但他明白同樣的道理。


    所以一逮到機會,他就危言聳聽!


    203師從中原古戰場開始,一路潰敗,最近的一次,是從浙東防線撤下來,在這個防區連屁股都還沒焐熱。


    別說203師,整個12軍的士兵成分都很雜,地方保安團、壯丁、青幫分子、百戰老兵。


    一支沒有信仰的軍隊,完全是烏合之眾。


    周平猶豫片刻,揮了揮手,兩名士兵快速突進到大車前,麻溜的進行檢查,隻用了不到三分鍾,檢查完畢。


    “頭兒,的確是整扇的牛羊肉,和各類補給物資,都是緊俏貨!”


    周平不放心,親自上前檢查,確定無誤後,他才揮了揮手,示意大家放下槍。


    遊擊隊可弄不來米國貨。


    對方確定是友軍無疑。


    暫1團的事,周平也聽說過,但沒想到這麽離譜,連老百姓都嫌棄的鳥槍居然也能配發下去。


    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王二孬逮住周平,巴拉巴拉好一頓訴苦,足足十幾分鍾後,他才進入正題,


    “黃團長在不在?我們謝團長交代,一定要把物資親自送到黃團長手裏。”


    王二孬揮了揮手,刑山按照他之前的指示,立即給崗哨的弟兄每人發了一條煙和一罐巧克力。


    周平得了好處,態度馬上不一樣,笑道,


    “兄弟稍候,我這就給你通報!”


    “有勞!”


    趁著周平打電話的功夫,王二孬的眼睛盯著衝鋒槍拔不出來了。


    他是不怎麽喜歡打槍。但這不代表他不喜歡槍!


    要怎麽才能從哨兵手裏弄兩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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