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威剛道:“我們兄弟倆見他們飲酒正酣,便躡手躡腳漸漸靠近馬匹,準備各盜兩匹馬,然後東西各奔,讓他們首尾難顧。其實依我們所想,,隻要解開韁繩,上了馬,他們定然是追不上了。”


    童威剛頓了頓,像是仍心有餘悸,接著道:“我到了樹旁,偷眼看他們正在飲酒談笑,根本沒注意到這邊。我正要解開馬的韁繩,忽然一樣東西飛過來,擦著我的衣服插入樹幹。


    我嚇了一跳,瞧那插入樹上的物事,竟然是一隻木筷。我驚得合不攏嘴。一根細細的筷子竟然能插入樹幹,這份內力和勁道聞所未聞!我正想看看是誰有這麽強的武功,卻見他們仍在談笑風生,好像根本沒人發覺我們。真是活見鬼了!”


    郭襄與陳光華對望一眼,均是憂心忡忡。郭襄問童威剛道:“這根竹筷是那道人擲的?”


    童威剛搖了搖頭道:“不是!”


    郭襄更加吃驚:“不是那道人扔的?那還會有誰?”


    童威剛道:“那道人坐在遠遠的對麵,旁邊還有兩個蒙古武士,我起先也以為是他們中的一個。可是他們隻顧喝酒,根本沒朝這邊往一眼。我心存僥幸,隻想著趕快把韁繩解開,就騎馬揚長而去。他們離得這麽遠,應當追不及。


    誰知我的手剛伸出去,忽然又一樣東西飛了過來,等我反應過來時,那東西已釘在了樹上。你們知道這次是什麽?”


    郭襄麵色木然,道:“是酒杯還是盤子?”


    童威剛對她豎了豎拇指,道:“是一隻酒杯。原本也隻是個普通的陶瓷酒杯,可是當我看到酒杯的時候,杯口已深深嵌入樹上,隻留杯底在外。”


    郭襄對陳光華道:“你能否把酒杯擲入樹幹?”


    陳光華黯然道:“或許我一擲能嵌入樹中,然而決計不能沒入如此之深,隻留杯底在外。”


    郭襄點點頭道:“這一擲也的確不像那道人的武功路數,百損道人內力極深厚,掌法陰毒,但是敵人這一擲之力,卻是登峰造極的剛猛路數,不是玄冥神掌的內力。沒想到敵人中,除了百損道人,竟然還有這樣厲害的角色!”


    童威剛道:“他奶奶的,的確極為厲害!我兄弟倆的武功見識不多,但也知道輕重,估計今日是遇到強手了,對手和我們根本就不在一個等級上,我連聽都沒聽說過這樣的武功。我當時就想撤了,對更遠處的威猛搖搖頭,意思是放棄,快溜!”


    童威剛原本在郭襄和陳光華麵前大吹大擂,還曾大言不慚說自己武功是“天下第一”,可到了他哥哥麵前,竟然一句話都不說,隻帶了耳朵來聽。


    童威剛接著道:“我剛向威猛搖頭,準備開溜,忽然就覺得全身一震,似乎背後有人用鐵錘狠狠地擊打了一下,我差點翻身栽倒。我轉頭一看,竟然是一塊油膩膩的雞骨頭!


    這時那道人才哈哈大笑,對那大和尚道,弘引兄,你也戲耍得夠了,現在就打發他們上路吧!而後朝我們目露兇光,身形隻晃得那麽兩晃,便快到我身前了了。我一見大事不好,打個唿哨,和威猛飛也似地逃了。忽覺身上猛然間寒氣襲人,渾身血氣為之一滯。還好那時我已經奔出四五丈遠了,我們兄弟倆便什麽也不顧了,隻管低頭狂奔。身後隻聽那道人連聲怒喝,也許他沒想到,以他的武功,竟然讓我們溜掉了!”


    郭襄雖眼見他們倆活生生地站在麵前,仍是不由得長籲一口氣,道:“你們倆人算是撿迴了一條命!他是萬萬想不到你們倆的輕功如此之高,否則的話,若在你們盜馬時,他和那大和尚不聲不響地欺上前來,那就糟了。”


    童威剛苦笑道:“饒是如此,我們已吃了大虧。你們看!”


    他撩起背上衣服,隻見脊背上烏紫一團,當中一塊拳頭大的地方微陷了進去。


    童威剛道:“這就是那大和尚擲了雞骨頭,把我傷成這樣。若是個沒練過武功的盜馬賊 ,隻這一下隻怕就交代了!”


    郭襄自然知道,內力極高之人,手邊事物皆可作為暗器,飛花亦可傷人。隻是這大和尚心腸如此歹毒,哪裏像個出家人的樣子!


    陳光華忽道:“我與佛門有些淵源,見到這惡僧的出手,倒是猜出了他的來曆。他多半是青海手印宗的。”


    郭襄一愣:“手印宗……我似乎聽說過!”猛然想起,父親和母親在議論江湖的時候,曾經提到過青海手印宗,父親郭靖還和手印宗的一個叫甚麽靈智上人的數次交手。便和陳光華說了。


    陳光華道:“不錯,手印宗是青海大教,數十年前聲勢漸起,出現了一批高手,靈智上人當年在手印宗裏,隻能算二流弟子。時至今日,聽說近些年手印宗裏武功最高的,就是這個叫弘引的僧人。他外號‘鐵指鋼抓’,內力渾厚,指上功夫據說天下無雙,他還有一對兵器,是精鋼短柄抓,不過他甚少使用,或許是因武功太強了吧,不需使出兵器。此人外功登峰造極,但因品行不端,終於被趕出手印宗。沒想到現在投靠了蒙古人。”


    郭襄道:“你說與佛門甚有淵源,指的是什麽?”


    陳光華道:“我曾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少林達摩堂的首座無相禪師是我的伯父。”


    郭襄“啊”了一聲道:“無相禪師我十餘年前就識得,無色禪師是我的好朋友。我過生日那年,無色禪師還送了我一對鐵羅漢。”忽然眉開眼笑道:“無色禪師和無相禪師是師兄弟,如此說來,你還是我的……小輩……”


    陳光華知她在開玩笑,卻仍然麵有憂色道:”如今這弘引和尚和百損道人都在蒙古軍中,何況還有數百名士兵,看來我們要想過天台山,隻怕是勢如登天了。“


    郭襄何嚐不知此中難度?但她向來信奉“車到山前必有路”,倒是並不愁苦,道:“我們迴去和張大人他們一起商量吧。”轉頭對童威剛二人道:”天台二傑,你們請便吧,告辭!”


    童威剛訕訕道:“姑娘不要取笑我們了,其實我們倆的諢號是‘天台二怪’,那是譏笑我們容貌醜陋,做事古怪。”


    那童威猛更是在一旁抓耳撓腮,麵色尷尬。


    郭襄卻正色道:“兩位人品貴重,足可稱‘二傑’,總之我以後一定稱二位為‘天台二傑’!”


    童威剛心中感激,忽然懇求道:“姑娘對我兄弟倆有救命之恩,能否讓我們也一起去商量一下?我兄弟二人願效犬馬之勞,或許對你們有一些幫助。”


    郭襄與陳光華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二人雖然有些古怪滑稽,然而心地淳樸,也值得信賴。郭襄便道:“倒也是可以。不過我們確肩負重擔,二位若能聽我指揮,少說少問,我便歡迎二位加入,若做不到,咱們就此別過!”


    童威剛道:“自然可以,我們真心誠意想報答郭姑娘。定會一切按姑娘吩咐去做!”


    郭襄便笑著應允了。四人同迴破廟,去與張忠顯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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