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國寧西,木青雲來這裏已經一月有餘了,這一個月裏他直接或間接地接觸了所有跟張琦有關聯的人,其中有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叫王離,曾在寧西軍中任步兵營都尉。王離是將門之後,受父輩影響,他從小就研習兵法,很擅長領兵打仗,本來應該有著大好的前程,但就在五年前的一次與突厥的作戰中,王離突然身體出現不適,起初就是上吐下瀉,然後渾身提不起勁兒來,若不是有身邊的屬下保護,他差點就命喪於那場戰爭中。從那以後,王豹就從一個孔武有力的將領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他的武將生涯也就此結束了。王離突然變成這樣讓所有人感到意外,家裏不知請了多少大夫來給他看病,可別說治好病了,就連他得了什麽病大夫們都說不上來,最後大家隻能解釋成這是一種沒見過的怪病。木青雲經人引薦去拜訪了王離,當時他正在書房看書,而且看的都是兵書。自從身體變差之後,他很少出門,更不想跟外界的人打交道,大多時候都是呆在書房中,讀兵書,撰寫作戰手劄。聽說木青雲從楚國來,是遠道而來的雲遊士子,王離才同意見他的。沒想到見麵之後,兩人卻相聊甚歡,木青雲曾雲遊四海,見多識廣,同時對兵法也略懂一二,他很快就成了王離的座上賓。木青雲知道他與張琦曾是同僚,當初王離是步兵營都尉,張琦是司馬,職位在王離之下。得知了王離五年前的經曆後木青雲覺得北境軍中那些犯病的士兵們跟王離的狀況極為相似,所以木青雲更加確定了這絕不是什麽怪病,而是他們都被人下毒了。木青雲還了解到,王離離開寧西軍後,張琦就升職成了步兵營都尉,三年後,他又被提拔為騎兵營都尉。所有這些竄連起來,木青雲基本能確定了張琦就是幕後兇犯。但物證是什麽呢?究竟是什麽毒藥能讓人在短時間內就變得羸弱無比,木青雲還從未聽說過。


    木青雲覺得王離就是案件的突破口,他每天都跟王離聊他離開寧西軍之前的事情,聊曾跟他一起共事的同僚,聊著聊著,木青雲是會把話題引到張琦身上去。“王兄對張琦,如今的騎兵張都尉了解多少?聽說他曾在你手下做事?”王離露出欣賞的表情說道:“張都尉是個會用兵的將才,在領兵打仗上,張琦的能力不亞於王某。說起來,還是我最早注意到他的呢,提拔他當了司馬。後來我離開寧西軍時,向寧西侯舉薦了他可以代替我的位置,他自己也爭氣,不到三年就從步兵都尉變成了騎兵都尉。”木青雲的心驚了一下,“王都尉還是張琦的伯樂呢,張琦居然下毒害他?!光有才能卻毫無做人的德行,簡直禽獸不如!”木青雲很生氣,但很快平複了下心情,繼續問道:“聽說張都尉此人很驕傲自負?”王離迴道:“人嘛,難免都會有缺點,但瑕不掩瑜,張都尉用兵的確有一套,自有他驕傲的資本,要不然也不會受到寧西侯的器重。”木青雲歎了口氣,說道:“在木某看來,若不是王都尉你身患怪病,還親自向寧西侯舉薦了他,寧西侯是不會注意到張琦的。隻可惜老天無眼呐。”王離笑了笑說道:“木先生此話差矣,人各有命。王都尉盡管自負了些,但也是個惜才之人,他的屬下都不問出身,隻要有真本事就能得到提拔。他現在的副將,最早隻是一個普通士兵,因才能出眾,很快就被提拔起來了。”木青雲眼睛一亮,心想:“副將?一個普通士兵能升得這麽快?是確有本事呢還是有其他的原因?一查便知。”木青雲打算告訴王離一件事。“我是經東夏國來寧西的,盡管現在威夏兩國正在打仗,但好在沒有封鎖道路。北境軍士兵在戰場上中毒一事,王都尉可有聽說?”王離滿臉驚訝:“中毒?未曾聽說。怎麽會中毒呢?我聽到的是北境軍士兵在戰場上遇上了洛迦國僧兵,因為不敵洛迦國僧兵,導致士兵傷殘眾多。”木青玉的心裏又是一驚:“這分明是歪曲事實,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看來這其中真的有鬼。”他對王離說道:“可木某聽聞的是大量北境軍士兵在戰場上突然發病,他們的症狀跟你當年的一模一樣,都是渾身軟弱無力。”“什麽?!”王離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事。木青雲繼續說道:“當年隻你一人突然在戰場上發病,自然沒人會想到你是中毒了。可如今,上千名士兵突然發病,且症狀都與你一模一樣,而且大夫也檢查不出是什麽問題。你想,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方,你們卻都得了同一種怪病。天下能有這樣的巧合嗎?”王離緩了許久後,絕望地說道:“所以你是說當年是有人故意要害我?這一次又要害北境軍人?”木青雲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王離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他開始懷疑木青雲接近他的目的了。“你究竟是什麽人?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木青雲很淡定地站起來說道:“王都尉稍安勿躁,木某的確隻是一介遊士。我接近你沒有任何惡意,隻是覺得你應該知道真相。既然已告訴了你真相,我就該離開了。告辭。”木青雲正要離開,“你別走!你既能告訴我這些,就一定知道兇手是誰?告訴我。”木青雲迴過頭來,看著王離說道。“其實兇手也不難猜,王都尉,你好好想想你離開西寧軍後,誰獲益最大?”王離想了半晌時間,突然臉色慘白,嘴唇發紫,青筋崩裂,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十分悲痛地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他對木青雲說道,“先生慢走。”木青雲看到王離痛苦的樣子也不禁在心裏替他難過。自己賞識並親自提拔起來的屬下,居然是殘害自己的兇手。這個事實擱誰也難以接受。


    離開了王離的宅邸,眼下木青雲得加緊時間去查張琦身邊的那位副將。他相信,調查清楚了這個人,案子也就該破了。很快,木青雲就有了這位副將的信息。此人名叫賀鐵,是牧民出身。木青雲決定去一趟賀鐵的老家看看。賀鐵的老家很偏遠,他在當地雇了一輛馬車,還請了一個認識路的向導。走了三天三夜,終於到了賀鐵父母生活的村子,一個在大山腳下的小村莊。木青雲不想打草驚蛇,聽說賀鐵的父親不僅是牧民,還是村子裏的赤腳大夫。木青雲就裝扮成了來購買名貴草藥的商人。這個村子不大,木青雲隨便轉了轉,發現一個在門外曬太陽的老人,他便上去跟老人攀談。他告訴老人,自己是來采購草藥的,哪裏可以買到草藥。


    沒想到老人對他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就是采藥人,也懂得些醫術。後來得了一種怪病,身子突然就不行了,走不動路也進不了山了。“現在有草藥的就是賀老頭家了。”老人給他指了指放心說道。木青雲問老人:“您年輕的時候也進山采草藥?”老人迴道:“是啊。我跟賀老頭都采藥,還因為搶稀罕的草藥打過架呢。哈哈。後來終究是我命苦,得了這個手腳無力的病,便宜了他賀老頭。那個老東西命好,他兒子還在寧西軍中當將軍呢。”木青雲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老人,他隻知道自己命苦,卻不知是這世上有的人心太壞。“賀老頭,應該就是賀鐵的爹了。好狠毒的人啊,這山這麽大,草藥那麽多,居然還容不下另一個采藥人。”木青雲想要從賀老頭手上得到他害人的罪證,但怎麽做才行呢。暗中去偷肯定不行,思來想去,木青雲還是決定用重金購買。有太多人是經不住利誘,隻要給的足夠多,就肯定能成功。於是,木青雲去了賀老頭的家。賀老頭正在院子裏曬藥草呢,看到有陌生人來,有些戒備地問道:“你找誰?”木青雲露出笑臉迴道:“我來找您買藥材的,哦,我是個販賣藥材的商人。您這裏有什麽藥材,統統都拿出來,我這來一趟不容易,盡量多進些貨。”一聽說是買藥材的,賀老頭立即客氣了起來,“來來來,屋裏坐。你算是找對人了,我跟你說,我這裏什麽草藥都有,隨便你挑。”木青雲跟著賀老頭進了屋,“那真是太好了!”賀老頭帶木青雲去了一間專門放草藥的屋子。“你隨便看,隨便挑。隻要價錢公道,我就賣。”木青雲在屋子裏轉了轉,拿起幾種草藥聞了聞,看了看。“嗯,這些草藥的成色還不錯。這些,這些,這些,還有那邊的那些,我都要了。”木青雲用手指著說道。賀老頭一看這不是幾乎全要買走嗎?心裏自然高興。“好好好,我這就給您包起來。你先去裏屋歇歇,喝點水。”木青雲去了裏屋,一位老婦人給他倒了水,“您喝水。”過了一會兒,賀老頭也進來了,說道:“都被您打包好了。”木青雲說道:“辛苦了。這是買草藥的錢。您看夠不夠?”木青雲從懷裏摸出半根金條來放在桌案上。賀老頭的老伴兒看到金條,眼睛都直了,按捺不住的歡喜。她一個勁兒地給賀老頭遞眼神。賀老頭倒是有些遲疑了,那些藥材也值不了半根金條這麽多呀。木青雲見他在猶豫,趕快解釋道說:“出遠門帶很多銅錢在身上不方便,我就帶了金條。之前有碎金子呢,不過這一路上都給花光了。要不這樣,您把庫房裏剩下的草藥全給我打包了吧,我都要了,反正迴去我還要重新加工的。另外,聽聞你們這裏的羊肉很鮮美,我再買兩隻羊。您看這下值得上半根金條了吧?”木青雲這麽一說,賀老頭倒是高興了,一把接過了半根金條揣進了懷裏。“行,我這就給您裝去!”賀老頭出了裏屋去了倉庫,木青雲也跟著過去了。木青雲先是看著賀老頭在那兒打包草藥,然後走近他身邊,小聲說道:“其實,我這次出來除了采購草藥以外,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想尋訪一種特殊的草藥。”賀老頭聽到這裏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但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裝草藥。木青雲繼續說道:“實不相瞞,我家中有個不爭氣的兄長,做生意不如我,操持家中事情也不如我,但就因為先我出生,仗著自己是長子的身份,就要處處壓我一頭。我辛苦在外做生意,他卻坐在家中坐收漁翁之利。奈何我那個爹也是個老古板,非要將家中的生意傳給我那個無能的兄長,然後隻讓我做二掌櫃。我實在不甘心,也咽不下這口氣。我外出采買藥材這麽些年,也見識過一些特殊的草藥,但那些都草藥都太過兇險,我不想背上殺人的惡名,我也不想要了我兄長的命,但我想讓他變成一個廢人。我這一路打聽過來,還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我跟您說這些,就是想在您這兒砰砰運氣。”木青雲看得出賀老頭有些遲疑了,便立馬說道:“隻要我能得到這麽一種草藥,出多少錢都願意。可是到現在我也還沒尋到。”說完木青雲表現出十分沮喪的樣子。“看來這趟迴去,我得帶著我這三根金條繼續到其他地方打聽去了。”賀老頭表麵假裝在幹活,實際上一字一句都聽得仔細著呢。“三根金條?!有了這兩根金條,我還用進山裏去辛苦采藥嗎?我跟老伴兒有那半根金條就足夠過下半輩子了,要是再得了這三根金條留給兒子,他日後在西寧軍中升遷定能用得上。木青雲一直盯著賀老頭觀察他的表情,知道他已經動心了。“老伯,您進山采了一輩子草藥,你告訴我,您這裏有沒有這種不讓人死,但跟死也沒什麽差別的草藥?”賀老頭的確心動了,這種草藥極難采到,但他的確還有最後一株。半晌之後,賀老頭放下手中的活兒,走到木青雲跟前,悄悄對他說道“我這裏還真有一種草,保證是你想要的。”木青雲喜出望外,眼睛都亮了。“真的嗎?快,您快拿來讓我瞧瞧。”賀老頭招唿他:“跟我來。”賀老頭帶他去了牛棚,在房梁上的一個框子裏,賀老頭小心翼翼地從幹草堆裏摸出一小包東西,用布裹著。“就是這個。”他對木青雲說道,然後打開給木青雲看,是一株很小的野草,已經幹了。“把這株草全部磨成麵,放入飯菜中,不會有任何異常的味道。人一旦吃了會立即見效,上吐下瀉,渾身無力。這不是瀉藥,上吐下瀉會隨著時間消失,但人的力氣就恢複不到從前了,走路久了都要喘的。”木青雲把這株小草捧在手裏如獲至寶。“就這樣就剛剛好!唉,老伯,您是怎麽知道這野草的效用的?您試過嗎?您可不能誆我啊。”賀老頭立馬解釋道:“誆你?絕不可能,你不看我把它藏在這麽隱蔽的地方嗎?至於我是怎麽知道這種野草的效用的,我給羊吃過,然後就發現了。”木青雲假裝相信了賀老頭的話:“老伯,我信您!來,三根金條您拿好!”說著,木青雲把三根金燦燦的金條塞到了賀老頭的手裏。然後又叮囑他:“您記住,千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此事,您壓根兒就沒見過我,明白嗎?”木青雲對他說道。賀老頭說道:“放心!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這種草長在十分兇險的地方,以後我也不會再采這種草了。你手裏的這株是最後一株。”木青雲拿著證物出了賀老頭的家,上了雇來的馬車後,長長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他要再去拜訪王離,將真相先告訴他,他身體變成現在這樣就現在寧西軍騎兵營的都尉張琦所為,然後由王離去向威國朝廷揭發張琦這個卑鄙小人,同時也揭發他毒害北境軍士兵的事情。於是,木青雲帶著從賀老頭那裏得來的藥草去見了王離。自從他離開王家後,王離每一日都沒有睡過安穩覺,一直在想難道真的是張琦害的自己嗎?他究竟給自己下了什麽毒,會讓他變成現在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木青雲又究竟是什麽人?為何會千裏迢迢來到這裏跟自己說這些?他有太多疑惑了。這一日,他正坐在書房繼續想這件事,突然聽下人來報說之前的那位木先生又來拜訪了。王離十分激動,立即叫下人引木青雲來書房。“王都尉,一別十多日,你可安好啊?”王離滿臉不悅地冷冷迴道:“先生臨走時跟我說了那些話,你覺得我還能安好嗎?”木青雲慚愧地說道:“是木某的錯。上一次我跟你說的還隻是猜測,這一次我是來告訴你真相的。”王離立馬問道:“真相?”木青雲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包裹,輕輕打開後給王離看,“請看,這株幹野草,把它全部磨成粉後,加進飯菜裏,絲毫不能被察覺。人一旦吃了,就會上吐下瀉,到最後全身無力,變成一個孱弱的人。你當年就是吃了它才變成這個樣子的。”王離盯著這株野草看了半天,然後問木青雲:“你怎麽知道的?這株草你又是從哪兒得來的?”木青雲迴道:“寧西軍中有一個叫賀鐵的士兵,不對,如今已經是步兵營的司馬了。賀鐵的父親是一個牧羊人,也是個赤腳大夫,人們叫他賀老頭。賀老頭經常進山采藥時,采了這種野草。當他無意間發現這種野草可以讓人的身體便弱時,便想到了拿來害人。他害的一個人便是另外一個采藥人。此人現在還活著,我見到了。賀老頭的兒子賀鐵當了兵,估計是跟張琦走得比較近,張琦也一定向他訴說過自己的苦惱,於是賀鐵就向賀老頭要了這種草藥,幫張琦害了王都尉你。這種野草無人能識,而且吃了它的症狀也不像是中毒,所以極難被人發現。若不是張琦這一次又用這種草害人,恐怕王都尉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還真以為是得了什麽怪病。”木青雲向王離陳述了事情的真相。王離也徹底憤怒了:“張琦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簡直不配做人!你害了我還不夠,居然還給那麽多北境軍的士兵下毒,他們又是哪裏得罪了你,讓你對同袍下如此狠的手?!”木青雲說道:“張琦的確不配做人,縱使他有些領兵打仗的本領,但此人心術不正,德不配位。王都尉,物證就在這裏了,我今日將它交給你了。”王離很驚訝地看著木青雲:“你究竟是什麽人?你為什麽要幫我?你來寧西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麽?”木青雲迴道說:“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張琦這種人繼續害人。這一次,木某真的要告辭了,王都尉你保重!”王離還是不知道木青雲的真實身份,“你不能走!你不說出你究竟是誰,我是不會放你走的。來人!”此時木青雲已經出了書房來到院子,王離喊了人,十幾個家丁瞬間圍住了木青雲。木青雲淡淡一笑,說道:“王都尉,這幾些人是攔不住我的。”王離不聽,做了一個手勢,一群人衝上來了,木青雲輕輕鬆鬆就打倒一片,“後會有期,王都尉。”王離看著木青雲逍遙而去的背影,心想:“我雖不知他是誰,但他幫了我,我還是要感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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