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綰如果就此沉默也還罷了,但他偏偏在這個時候還自以為是的這般開口。


    瞬間,


    淳於越壓製的怒火猶如那火山岩漿般汩汩蔓延到了天靈蓋,原本看都沒有去看王綰的他,這一刻倏然爆發了。


    他就驟然瞪著眼睛怒視王綰,冷冷問道:


    “胡話?真相?”


    “敢問左相,什麽才是真相?我又說了什麽胡話?”


    “怕是左相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你那自以為是的真相對吧!”


    “是不是我說......匈奴之禍不足為懼,可以簽訂盟約止兵戈,能夠不用戰爭就能換來和平,這是否就是左相想要的真相?”


    淳於越恨恨一咬牙,聲量驟然拔高,


    “好,既然左相想要真相,那我便告訴你什麽叫真相,什麽才叫胡話!”


    “胡話就是......左相所言,盡皆胡話!哪裏有不用戰爭就能換來的和平,哪裏有仁德就能感化的蠻夷,我告訴你,一切真理隻在馬蹄之下!”


    原本他是不想懟王綰的,但此刻委實忍受不住了。


    “真相......”


    “匈奴部族以擄掠秦境為樂,強占秦女為榮,殺戮秦境邊民為常事,這便是真相!”


    “我在匈奴大營當中看到的隻有放著的大鍋,裏麵煮著活生生的秦人,更看到那一刀一刀的剔了人肉入口,這就是左相要的真理。”


    “為使我等安全歸來,藏於匈奴大營中的秦軍探子不顧自身安危殺出搗亂,燒了匈奴你糧秣,那火光在很遠都能夠看到,這是血債!”


    “還有此番那護衛我等的千餘精銳騎兵,我淳於越連他們的姓名都不知道,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於匈奴騎兵當中衝殺,直至一個不剩的倒在那馬蹄之下。”


    “他們說......”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莫哭!莫迴頭!隻管往前!隻管往前啊!”


    “這便是左相要的真相,便是左相要的仁德?啊?有本事你王綰就去以仁德感化他們一番,讓那匈奴退兵,不再擄掠大秦邊民,我淳於越別說給你當牛做馬,就算把腦袋砍下來送你也未嚐不可。”


    “去啊!去用你的仁德感化!”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感化的了這匈奴之禍,我真想看看滿口仁義道德的左相能否用這狗屁仁德將那陣亡的將士感化活過來。”


    “王綰,我問你......你敢去嗎,敢嗎!”


    唿哧唿哧...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話,淳於越憋紅著臉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再看那王綰也是氣的跟淳於越一個樣。


    敢嗎?


    他王綰敢用仁德去感化匈奴嗎?


    狗屁!


    他不敢?


    居然如此瞧不起他,這般嘲諷他不敢?


    是的,


    他王綰當真不敢!


    但是當著大秦君臣的麵說的那麽直白,簡直就沒把他王綰這個左相看在眼裏啊,欺人太甚!


    “淳於越!”


    王綰歇斯底裏的喘得差點背過氣去,


    “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淳於越突兀的放聲大笑,可笑著笑著就忽然哭了,把一旁怒氣衝衝的王綰都給看呆,這特麽該不是得失心瘋了....


    然而下一秒,


    淳於越看也不再看王綰,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就忽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匍匐下去,腦袋貼在冷冰冰的地麵。


    “儒家仁德不可言,以德治天下不可行,大秦兵鋒若不強,一切皆是惘談!”


    “臣啟陛下,日後誰若再論以儒家仁德感化天下賊子,便如同要掘大秦根基,其心可誅,其罪不赦!”


    “陛下,莫要疑慮,莫要遲疑,為了秦人,為了秦境百姓,為了大秦萬代江山,臣懇請陛下發兵!”


    “臣淳於越,願隨大軍出征,充當大軍征伐匈奴之向導,縱死無悔,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請陛下下令!!!!”


    淳於越遂即又抬起頭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筒,低頭用雙手捧著,道:


    “奉帝師密令,臣等除卻打探了匈奴虛實,還以離間之計分化匈奴單於與其子冒頓,此次出征必將事半功倍,乃是一舉打的匈奴至少十年再無還手之力的大好機會。”


    “關外王劉季奉帝師密令,繼續北行使敵離間!”


    “帝師之謀,此番打滅匈奴必得功成。”


    王綰:“......”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感覺自己都快要不認識眼前的淳於越了。


    王賁、蒙恬、蒙毅等人更是詫異的看著淳於越,這還是那個迂腐的儒家博士?


    此時此刻,


    一口一個帝師,


    讓人不得不承認帝師趙牧之能,居然真的能讓這迂腐的淳於越也感化了過去,成為了儒幫中的一員。


    嬴政猛地拍案而起,走到青石玉階之前,大袖一揮道:“傳朕旨意,蒙恬、趙佗、屠睢即刻前往藍田大營,持朕虎符領兵北上!”


    “帝師既已備了計策,我等豈可浪費?”


    “治粟內史配合國尉調撥一應所需,刻不容緩。”


    “事急從權,大軍開拔不作出征誓師,待爾等凱旋歸來,朕親自宴請三軍!封賞諸將!”


    噔噔噔...


    蒙恬、趙佗、屠睢三人即刻起身出列行禮道:


    “臣等定不辱使命!”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由蒙恬為主帥,趙佗、屠睢二人輔之,這是早已定好的戰略。


    原本嬴政是想等土豆之物成熟之後再讓大軍開拔,沒曾想世事無常,匈奴與那東胡不留給他們更多的時間。


    ......


    不日,


    秦軍開拔出征北方!


    ......


    數月後,


    冬去春來,


    曲轅犁以及紙張鋪排天下,春種進行的如火如荼。


    新年伊始,


    鹹陽城中家家喜樂,北方戰事也是頻頻發來捷報。


    而此刻,


    趙牧的種下去的土豆已然成熟,安排前往天下各地的儒幫子弟也時常傳來匯報,一切進行順當。


    然而就在這一日,


    胡姬出了鹹陽宮,秘密接見了來自匈奴的信使,赫然正是頭曼單於目下的當紅勇士,提諾!


    當看到提諾遞來的密信,


    胡姬忽然沉默了,一直始終自信的她,草原上最美的一朵毒花,卻是在提諾走後,獨自坐在窗前發呆,到了夜晚也無所覺。


    她還能自信嗎?


    頭曼單於居然要她......安排刺殺始皇帝嬴政一事!


    可是至於如何刺殺....


    還不是需要他胡姬下場嗎?


    鹹陽宮中,乃至鹹陽城內殘存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完成這一場刺殺行為。


    良久,


    看著那夜色,胡姬眯著眼睛起身迴宮。


    刺殺是吧...


    她是屬於草原的,這條命終歸是要還給草原部族!


    如今匈奴與大秦雖處於膠著狀態,但從一開始就已經處在了下風,死傷不計其數....


    故而頭曼這是要孤注一擲了啊,亮出了胡姬這張最後的取勝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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