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晚上,天黑的很快。


    戚蘭站在戚民家的大門外,嗓子哭冒了煙,也沒能把戚民一家人給哭出來。


    李雲枝開著唱片機在東廂房的裏間屋練唱歌。


    奶奶開著收音機在西間屋聽朝陽溝。


    戚民摟著寶貝閨女戚薔薇睡大覺。


    戚娟娟在院子裏騎著二十一世紀的兒童扭扭車和大肥豬賽跑。


    “大肥,笨豬,你攆不上我。”


    “哼哼哼…”二百多斤重的大肥豬扭著大屁股,搖晃著豬腦袋,撲棱著兩個大豬耳朵,在院子裏撒起了歡。


    臭屁精悶聲不響,蹲在奶奶的窗戶根下,支棱著耳朵聽收音機。


    “媽媽,天黑了,外麵看不見騎扭扭車,點煤油燈了。”


    戚娟娟騎扭扭車騎上了癮,扭晃著小身體,騎著扭扭車進了東廂房,喊李雲枝點亮堂屋大圓桌上的煤油燈。


    大隊部剛通上電,家裏的電線還沒來得及扯,煤油燈還扔不得。


    “娟娟,別騎了,睡覺去吧。”


    李雲枝關了唱片機,把戚娟娟從扭扭車上抱下來,送到奶奶的屋子裏。


    “咚咚咚…”院門被人敲得震天響。


    “汪汪汪…”


    “哼哼哼…”


    “大隊長…俺們找你有急事…開門了…”


    “大隊長,這麽早就睡了嗎?”


    “大隊長,造娃不在這一時,開門了…”


    院門外聲音嘈雜,像是來了不少人。


    “吵吵個沒完沒了了。”戚民挺身跳下床,趿拉著鞋跑出了屋子。


    “雲枝,把大肥和臭屁關到廂房裏去。”


    他跑著去開門,李雲枝趕著大肥豬和臭屁精進了東廂房。


    院門剛拉開一道縫,唿啦一下衝進來四五十人,把戚民團團圍在了當中。


    陸陸續續又進來不少人。


    院子裏的牛羊都受到了驚嚇,哞哞咩咩地叫。


    戚民惱火地吼:“有什麽大不了的事非要今個說?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戚民,開打麵機碾米機輪不到哥,榨油總能輪到哥了吧?榨油需要不少人呢。”


    戚衛兵第一次進戚民的院子,羨慕嫉妒得嗓子眼裏發癢。


    夜空籠罩著院落,寒風侵襲著軀體。


    院子裏的人卻不嫌冷,一個個擠出了火氣。


    “戚衛兵,大隊長的堂哥沒有特權,咱們抓鬮,抓到誰是誰。”


    “抓鬮不行,俺不認識字,你們認識字的都寫上自己的名字,又把俺閃到空地裏去了。”


    “選舉總行了吧,選力大強壯的,能掄起大錘捶動餅坯的。”


    戚民忙解釋:“咱們油坊不需要捶餅坯,會開榨油機就行,要不了多少人。”


    嘈雜的聲音瞬間靜了下來。


    “啥?要不了多少人!”


    大家都去過鎮裏的油坊,榨油作坊勞作強度大,又特別費力,炒油籽,蒸料,包料垛,磨油料,扛大梁,出油,需要不少人呢。


    戚民受不了吵吵,又擔心這些人打擾到寶貝閨女戚薔薇睡覺覺。


    “咱們油坊用的是高科技多功能榨油機,不需要那些繁瑣的工序,所以用不了多少人。


    我算了一下,磨麵坊和油坊隻要一個會計記賬收錢就行,油坊需要稱秤,上料,開機器,出油,有三個人也就夠了。


    你們趕緊去大隊部抓鬮,抓到誰告訴我一聲就好。副隊長李雲飛這會兒想必還在大隊部,你們找他去,我不參與,省得你們說我弄虛作假,你們抓到誰是誰。”


    一聽說用不了多少人,大家都沒了剛來時的熱情,垂頭喪氣地往外走。


    李雲枝點亮了堂屋大圓桌上的煤油燈,戚薔薇顛顛地從裏屋跑了出來。


    “媽媽,薔薇拉了臭臭。”


    “閨女,擦屁屁了沒有?”


    “擦了,我用濕紙巾擦了好幾遍呢。媽媽趕緊把臭臭端倒了,屋子裏好臭。”


    李雲枝跑著進了東間屋,抽出小馬桶裏的便盆,端著往屋後茅房走。


    她打開去屋後的小門,迎頭看見一個黑影站在外麵。


    嚇了一大跳,手裏的便盆一揚,一盆便便全潑到了那個人的臉上。


    “嘔…”


    那人發出嘔吐的聲音,戚薔薇的便便大概進了她的嘴裏。


    聽聲音是個女的,李雲枝立馬想到了戚蘭,拿著便盆,轉身跑進院子。


    她把小門關得嚴嚴實實,擔心外麵的戚蘭闖進來,還拿著鑰匙鎖住了小門。


    “呸呸呸…該死的賤貨,潑了我一身屎尿。”


    “哈哈哈哈…活該!”


    李雲枝端著便便盆,站在院子裏哈哈大笑。


    院子裏的人全走光了,戚民把關在東廂房裏的大肥豬和臭屁精放了出來。


    看到李雲枝站在院子裏開懷大笑,以為她魔怔了。


    “雲枝,你還沒睡覺就發癔症了?”


    李雲枝憋住笑,走到壓水井邊衝洗便便盆。


    “戚民…讓姐進去洗個澡,姐被那個賤貨潑了一身屎尿。”


    “要洗澡迴自己家洗去,我們家沒地方給你洗澡。”


    戚民隔著門吼了一嗓子,轉身走進東間屋。


    戚薔薇趴在床上,兩個小胖手托著小下巴想事情。


    “閨女,又想啥呢?”


    “爹,咱村的基礎建設基本完善,我在想,怎樣才能壯大村集體的經濟,怎樣才能讓你這個生產隊的大隊長腰包鼓起來,怎樣才能帶領村民發家致富,打造出一個有特色的新農村。”


    戚民笑著躺到床上,任由戚薔薇趴在床上想事情。


    他的寶貝閨女這是睡足了覺,精神頭高漲的時刻到了。


    抬眸的功夫,戚薔薇已揮出玄幻虛無縹緲罩,飄飛出了屋子。


    戚民忙趿拉著鞋跑到院子裏,揚著頭望著空中,叮囑:“閨女,天冷,別在外麵逛太久,記著早點迴家。”


    “知道了…爹…”


    戚薔薇的嘴裏含著奶嘴,兩個小胖手抱著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奶瓶,正仰麵朝天的躺在玄幻虛無縹緲罩裏喝奶。


    玄幻虛無縹緲罩漂浮到房屋的上空,不再往前移動,怕把喝奶的戚薔薇晃嗆到。


    戚家屋後,戚蘭一身屎尿,凍得瑟瑟發抖,蜷縮在牆根處嘟囔。


    “我不走…我就不走…我今天進不去戚家,死也要死在戚家屋後頭。哼…我倒情願做鬼,做了鬼就可以去禍害李雲枝,把她拉到地府裏去受罪。”


    戚薔薇喝飽了奶,手裏的奶瓶憑空消失。


    她從玄幻虛無縹緲罩裏坐起身,望也不望戚蘭一眼,心中默念:“來股風,把戚蘭旋離我家。”


    深遠的夜空刮過來一股淒冷的風,裹住本已凍僵的戚蘭,向清風村村東頭吹去。


    哼!碰上我算你倒黴,我讓你連死在我家屋後的資格都沒有。


    戚薔薇駕馭著玄幻虛無縹緲罩追隨著那股旋風,直至看到戚蘭被風裹進李雲飛那兩間破財不堪的泥巴房裏。


    玄幻虛無縹緲罩漂浮在泥巴房的上空,看到戚蘭再沒出來,戚薔薇拍了拍玄幻虛無縹緲罩:“去大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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