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娜的死給塔露拉的打擊無疑是不可磨滅的。隻不過與其沉浸在悲傷裏,塔露拉更願意遵守約定,繼續帶領整合運動走下去。


    隻是,在那以後,塔露拉的臉上就再也沒有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她還會照常一樣指揮大家進行作戰以及陣地轉移等策略,而物資方麵就交給空羽了。


    “空羽先生.......”


    這天伊諾找到了空羽,他有些事情很在意。


    “怎麽了?伊諾。”


    “塔露拉姐姐她......這段時間心情很不好麽?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笑過了,還有阿麗娜姐姐呢?她去哪裏了?”


    伊諾很關心塔露拉最近的情況,同時他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看不到阿麗娜了。


    “阿麗娜她離開了,去了很遠的地方,她不會再迴來了。”


    “唉?為什麽?難道說塔露拉姐姐和阿麗娜姐姐鬧矛盾了嗎?為什麽阿麗娜姐姐離開了?”


    伊諾很不理解,在他印象裏,阿麗娜跟塔露拉關係應該是很好才對的,她們甚至沒有過任何鬧矛盾的跡象。


    為什麽阿麗娜會離開呢?


    “嗬,這個問題不應當由我來揭開,伊諾,好好記住今天的事情,等到以後你長大了,知道很多事情了,你就會知道為什麽阿麗娜會離開了。”


    “現在......不能告訴我麽?”


    空羽露出一個安撫般的微笑,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指著伊諾的心髒部位,說道:“可以,但你的這裏會非常的痛,痛到你無法唿吸,痛到你無法忘懷,痛到你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露出笑容。”


    “即便如此,你也想知道嗎?”


    聽到這樣的形容,伊諾的內心還是萌生了退意,他害怕的不止是真相的殘酷,因為他的內心隱隱約約已經有了猜測。


    那天塔露拉迴來的表情,那樣的表情,必然是經受了無法言喻的心中痛楚後才會強製麻木的模樣。


    伊諾害怕自己內心的猜測是事實,他選擇了逃避。


    這是一種欺騙自己的行為,但伊諾依舊抱有一絲僥幸。


    “空羽先生,得知了真相的您,這裏會痛嗎?”


    當空羽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空羽沉默了片刻,因為他想起了阿麗娜臨死前的那句話。


    “空羽,你的身體裏沒有心跳呢。”


    空羽的循環係統被其他更加有效率的義體替代了,他沒有正常人的心跳。


    他沒有心髒,隻有一套義體循環係統。


    他沒有心,他會心痛嗎?


    “當然......會的。”


    空羽不會說自己沒有心就不會心痛,心痛的概念有兩種,因各種病理因素導致心痛,其中過於激烈或低落的情緒也會招致心髒的異動。


    由此衍生出了“心痛”的情緒概念,它既是物質層次上的,也是精神層次上的。


    在物質層次上空羽感受不到所謂的心痛,但在精神上.......


    似乎也稍稍被刺痛了那麽一下,盡管他沒在意,但這陣刺痛並不是虛假的幻覺。


    空羽認為自己會心痛,但不是現在,空羽也認為自己不會心痛,因為自己在乎的隻有樂子,誰死了都無所謂。


    當然,其中有多少話是騙自己的,空羽也講不出來。


    他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嗎?


    當然不是,當年跟強尼銀手反抗荒阪的時候,他死的轟轟烈烈,毫不畏懼。


    他是一個為人正直的人嗎?


    也不是,他從事過許多違法活動,並從中謀取利益,有許多無辜者因此受害,有許多普通人因此沉淪最終淒慘死去。


    他是不可饒恕的負罪之人,也是抵抗不公的逆行之人。


    雖然身死,但那並不是他的結束,他保存了自己的記憶,見證了一位為摯愛而隕落在重錘槍下的年輕人。


    見狀了一位行走汙濁淤泥之中,劍指混沌天幕之端,以自身為薪柴點燃整個夜之城的傳奇。


    雖然身體被義體所取代,但空羽的精神與意誌毫無疑問地還是人類,他會為了那個年輕人的死而感到惋惜,也會為傳奇的燃燒而倍感欣慰。


    “我當然會痛的,就在這裏。”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髒部位。


    “若我和塔露拉一樣,那我未必有她一半堅強與理智。”


    “我甚至可能會聲嘶力竭地放聲痛哭,然後在絕望與憤怒的驅使下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因為我是一個很任性的人。”


    說著,空羽伸出手摸了摸伊諾的頭,說道:“伊諾,你還小,你跟我不一樣,跟塔露拉不一樣,跟阿麗娜也不一樣,不要去做一個任性的人。”


    “因為你越是任性,你所承受的後果就越是令人無法忍耐,過於任性的人才是最容易崩潰的,因為他們通常無法忍受失敗與壞結局。”


    “你明白麽?”


    伊諾點了點頭,這些話他都會記在心裏。


    他會在今後去尋找這個答案,去麵對那些自己不願意麵對的事情。


    在經曆過後,在成長過後,他才能夠獨自麵對這一切。


    空羽讓伊諾先迴去了,就在這時,一陣無形的寒意忽然爬上了空羽的脊梁。


    “嗯?”


    他趕忙抵達營地前方的位置,隻見盾衛們齊整整地舉盾站在所有人的麵前,建立起了防線。能夠讓他們這般嚴陣以待的,在這烏薩斯國土上,除了內衛空羽想不到有別的存在。


    空羽走上前去定睛一看。


    “好嘛......還真是內衛。”


    麵對內衛空羽可是印象深刻的很,當年他就是差點命喪內衛的劍下。


    黑色的皮質大衣上是詭異的唿吸麵具,麵具下那不可名狀的力量正盤踞其中並時刻蠢蠢欲動,掛在腰間的利刃渴望著下一次飲血,他是皇帝的利刃,是烏薩斯國土的象征。


    每一個內衛都是一個國度,他們腳下的大地,皆是烏薩斯的國土。


    “嘶......唿。”


    那借助唿吸設備進行的怪異唿吸鼓動著插在麵具上的各種長管,他們無法像尋常人那樣唿吸,為了防止不該泄露的東西泄露,就算是唿吸也隻能借助這些器械與設備。


    “全員!給我打起一萬分的精神嚴陣以待!駐守在盾衛們身後!在這個家夥眼裏你們的生命價值甚至不如路邊的草芥!這家夥殺起人來比你們吃一個野果還輕鬆!”


    本來還想仗著人數優勢的其他人一聽到空羽的形容,立刻就全部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嘶......唿,你很熟悉我們。”


    內衛也注意到了空羽。


    “你就是這群人的領導者麽?你的眼神之中卻連忌憚都沒有,與這些內心布滿恐懼的家夥們相比,你很鎮靜。”


    “若非不是從我們之中任何一個麵前正大光明地逃走,你是無法露出這種表情的,你很令我意外。”


    空羽卻揚起嘴角,說道:“既然知道,那就省省你的恐懼散播吧,或者不留餘地,現在就動手,興許你還能殺死我。”


    “你的挑釁正如你本人一樣脆弱不堪,我會割下你的口鼻帶走,再將你的首級丟入火爐之中。”


    當他說出這種話的時候,人群之中開始不安了起來。


    割下口鼻,讓他們聯想到了一個傳說,一個烏薩斯的可怖巫怪,沒有人知道它活了多久,但它總是會在對人類下手時割下他們的口鼻。


    有人以為麵前這詭異的存在就是那傳說中可怖的巫怪。


    “別聽他胡扯!緊張也好,畏懼也罷!別亂了陣腳!巫怪隻不過是個傳說!這家夥就是一個劊子手和殺手!”


    盾衛們依舊麵不改色,將盾牌深深嵌入腳下的土地,殊不知他們早已冷汗直落。


    因為他們明白,別所擊敗內衛,他們在場的這些人能從內衛手中活下來就算是奇跡了。


    而空羽也是這麽想的,他現在沒有配裝斯安威斯坦,內衛的刀刃能輕而易舉地撕裂他的義體。


    隻不過,若是沒有依仗,空羽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灼熱的炎息驅散了內衛帶來的比這凜冬更加令人膽寒的恐懼,塔露拉站了出來,站在盾衛麵前麵對烏薩斯內衛。


    看到塔露拉前來,一些沉浸在恐懼中無法自拔的戰士們頓時也士氣高昂了起來,在他們看來隻要塔露拉在,哪怕是可怕的巫怪也能夠在她指尖的烈焰下化為灰燼。


    “為什麽,烏薩斯皇帝的內衛會出現在這裏......!”


    塔露拉心中也倍感疑惑,她知道內衛出現在這裏意味著什麽,但她還是不理解,這裏難道說值得內衛親自來麽?


    “理由是,我們為你而來,公爵的女兒,我們需要評估現狀。”


    當這名內衛以“公爵的女兒”稱唿塔露拉時,空羽明顯察覺到了有人在議論紛紛。


    “你說什麽?”


    “公爵的女兒,謹記,憑你的身份,你應當用更文明的詞匯稱唿我們。”


    對此,塔露拉已經將手放在腰間的劍上,冷冷地質問道:“你說誰是誰的女兒?”


    塔露拉才不會承認自己是那個老黑蛇的女兒,她自誕生之初睜開眼睛所看到的就是父親與母親,那個黑蛇隻不過是一個被自己親手斬殺的惡徒罷了。


    “你有妄圖否認的事實。”


    “我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會是條蛇的女兒?!”


    “憤怒。出自懊悔的憤怒......想要逃避事實。”


    內衛並不是愚蠢又固執的存在,他也知道塔露拉跟科西切公爵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是父女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皇帝的利刃......呸!你今天是來嘲弄我的,還是來殺掉我的?!”


    “嘶......唿。”


    沉重的唿吸,沉默便是最好的迴答,內衛出現在這裏可不是來嘮嗑的。


    此時隊伍裏的一些人已經因為塔露拉的身份而在內心產生了質疑。


    看著那些人的表情,內衛說道:“你沒有坦白你的身份,還是說這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什麽......計劃?”


    那些感染者戰士們都是最下等的存在,在他們眼裏,塔露拉應當跟他們是一樣的,但內衛口中的“公爵的女兒”卻讓他們對塔露拉的認知出現了隔閡。


    “你在汙蔑誰?!”


    盾衛自然不會任由他在這裏挑撥。


    “挑撥也要看人,劊子手,所有人共同的事業跟我的身份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挑撥這個行為是建立在信任之上的,你與他們存在信任一事上,存疑。”


    內衛說道:“我可以假設......假設他們在知道你的身份後,依舊會信任你。”


    不得不說,能成為內衛的不僅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他們對人心的掌控也得心應手,僅憑幾句沒有證據的話語就讓一部分人對塔露拉不可逆轉地產生了改觀。


    “一個作為烏薩斯帝國暗地裏實施屠殺的蒙麵惡棍?這裏沒人需要他來評判!”


    塔露拉的話語空羽都聽在耳裏,他眼神複雜地望著塔露拉,這樣的迴答根本無法籠絡即將潰散的人心。


    在一些人的認知中,塔露拉這種話跟狡辯沒有區別。


    “懷疑就像一顆種子,它不會輕易消失,隻需要一個契機就會瘋狂生長爬滿全身.......塔露拉,你還太嫩了。”


    “空羽先生,塔露拉她......她真的是公爵的女兒嗎?一位烏薩斯公爵的.......女兒?”


    有人將疑問拋給了空羽,而空羽迴應道:“是,也不是,最起碼她絕對是站在你們這邊的,不用擔心。”


    “可是......一位烏薩斯公爵的女兒......塔露拉的身份竟然是這樣的.......”


    他似乎沒有在意空羽也說了她不是,他在內心默認了塔露拉的身份,若空羽迴答為不是的話,那他們也不會全然信任的。


    懷疑能被一兩句話帶來,卻需要幾百幾千句話,甚至需要用本就不存在的證據來抵消。


    內衛此番前來也並不是為了開戰,如非必要,他們不會擅自發起戰鬥,這群盾衛曾是烏薩斯偉大的戰士,即便現在是對立的,內衛也不想斬殺他們。


    更何況,塔露拉的身份也確實如此。


    擅自向一位公爵的女兒舉劍,不合律法。


    內衛剛打算離開,然而塔露拉卻叫住了他,因為有人被這名內衛殺死了,在明知道塔露拉在這裏的情況下,他依舊殺死了這名感染者同胞。


    塔露拉不會就這樣放他走的。


    她很清楚,放他走,也就意味著徹底暴露了他們的所在位置,到時候接二連三來的敵人遲早會瓦解他們的陣線。


    正當塔露拉與這名內衛對峙的時候,空羽卻將目光放到了另一處。


    “呃.....這支不算多大的民間武裝組織居然引來了五名內衛麽?”


    空羽發現了有另一位內衛正屹立在風雪當中,而在他們的後方,還有三名內衛正在跟霜星以及雪怪們戰鬥。


    在盾衛的掩護下塔露拉跟這兩名內衛展開了激烈的戰鬥,然而空羽很清楚塔露拉根本無法擊敗他們其中任何一個。


    “你去幫霜星,這裏由我來。”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堅韌的鐵盾與巨大的長戟出現在空羽的麵前。


    愛國者來了。


    “了解。”


    空羽雙臂彈出螳螂刀而後離開了這邊,有愛國者在,這兩名內衛還沒有擊潰他的能力。


    他很快趕赴了另一處戰場,然而在這邊的戰場,霜星和雪怪們拚盡全力也隻能與兩個內衛抗衡。


    還有一個內衛正站在附近觀戰。


    他們隻是拔刀,釋放法術,他們甚至沒有將那坍縮到極致的恐懼施加在敵人的身上。


    當空羽抵達這座戰場的刹那,那名觀戰的內衛忽然衝到空羽麵前,手中長刀已然逼近空羽的額頭,他想一擊將空羽斃命。


    不過空羽的神經反射比一般人更加迅速,他傾斜身子,讓頭部斜側著避開了漆黑的利刃,利刃在他的額頭上劃過一道傷口。


    而後空羽揮動螳螂刀將內衛逼退。


    “是你,帝國的通緝犯,那日你僥幸逃脫,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聽到他的聲音,空羽立刻就想起來了。


    “這麽巧麽......”


    這名內衛就是當年夥同另外一名內衛追殺空羽,曾一度將空羽逼入死亡深淵的內衛。


    “讓你逃走,是我等的恥辱,今日我要將其徹底洗刷,用你的血。”


    “嗬,我的體內可沒有血,想要洗刷的話可是有點難的。”


    話雖如此但空羽已經流冷汗了,有斯安威斯坦的話還能跟內衛打一打,現在自己手頭上別說斯安威斯坦,就連遠程武器都沒有。


    打起來自己是一定要跟內衛拚刀子的。


    內衛不再跟空羽廢話,提刀再度衝上前來,其速度比之前更快,刀鋒劃過空氣發出破空聲,刃鋒直直地朝空羽劈下。


    空羽毫不猶豫地選擇用翻滾躲開了這一擊而後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朝著內衛扔了過去。


    而內衛卻選擇躲開了這一把雪,他定睛一看,這裏麵什麽東西都沒有。


    上一次他沒有選擇躲開,結果被藏在雪裏的炸彈給炸了個滿懷。


    “狡詐。”


    “兵不厭詐。”


    下一刻,不等空羽反應過來,這名內衛忽然伸出左手,坍縮極致的力量在他的手中瞬間爆開,其蘊含的極其不詳的力量朝著空羽追殺而來。


    空羽被驚出了一身冷汗,直接轉身就跑,他居然在這裏釋放了國度!


    如同黑霧一般的力量侵蝕了空羽腳下的土地,那能夠腐蝕一切的力量抓住了空羽的一條手臂並瞬間將其摧毀,特製的義肢手臂在空氣中直接化為了黑色灰燼。


    撲麵而來的氣息名為“死亡”。


    “你居然在這裏釋放了這股力量......”


    “對你,很合適。”


    看著那片被國度侵蝕的土地,要將其祛除可是一件相當之難的事情。


    對方是鐵了心要殺他的。


    空羽被打的連連退敗,沒有一點反抗之力,在邪魔的力量麵前,空羽一個人的力量顯得是那般的孱弱。


    然而就像之前說的,空羽很少會打不做準備的仗。


    就在這時,一輛浮空機從天上飛過,一個身影從浮空機上一躍而下,像是一顆隕石般砸落地麵,落在了內衛與空羽的麵前。


    “到此為止了,邪魔,我不允許你胡作非為。”


    伴隨著那如同命令般扼製內衛行動的聲音,一陣極其古老卻常人無法言喻的咒語從他的口中蔓延,擴散。


    當這名內衛聽到的刹那,他能夠感受到體內的力量也躁動了起來。


    “你......什麽人?”


    內衛不敢相信,他口中的咒語居然能夠影響他體內的邪魔碎片帶來的力量。


    “當年在邪魔侵蝕這片大地的時候,不止有無數戰士前赴後繼,將他們趕迴深淵,我們亦是同他們抗爭邪魔的存在,我們不需要能夠傷害他人武器,我們抗爭的武器為知識。”


    來人是一名薩卡茲老者,他目光嚴峻地盯著麵前的內衛,其眼神之中蘊藏著太古時期自星空之端降下的知識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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