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降的速度很穩,是能夠自己控製的,就算再帶上一個我,也是毫不費力。穩歸穩,下降的速度卻是很快,並不比我跳下來慢多少。


    很快周圍的白霧就摻雜了黑色和黃色,變得很怪異。


    霧氣當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們,我幾乎能夠聽到那種緩緩的移動聲音迴蕩在我們的周圍,有人在說話,很多很多的人,隻是聽不太清楚都有誰。


    鬼王從袖子裏掏出了幾張紙錢遞給我:“灑過去。”


    我接過紙錢灑到濃濃的霧氣當中,紙錢幾乎在脫手的刹那就被什麽東西撕得粉碎。鬼王冷笑:“敬酒不吃吃罰酒。人是我帶下來的,想動他的盡管上來。”


    濃霧當中一片寂靜。


    我能感覺到濃霧裏麵有很多眼睛盯著我,不過沒有任何東西膽敢動手。下麵的霧氣更加濃鬱了,鬼王突然停了下來:“下麵就是黃泉路的範疇,我不能再陪你往前走了。陽間是我的地盤,下麵是鬼差的地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能突破對方的界限。你要那個女娃就盡快,不要跟任何人說話,拿好這個,鬼會把你當成同類。”


    他說著,突然掰斷自己的一根小手指頭遞給我。


    事情來得太快,手指頭已經遞到我麵前了,我還一臉懵逼。他手上的小指頭又重新長了出來,鬼王的臉上看不到痛的樣子。


    我隻能接了過來揣在兜裏:“我盡快迴來。”


    “嗯。”鬼王點點頭,鬆開了手。


    刹那間的功夫,我從上麵摔了下來,很快穿透了濃霧。眨眼間腳踏實地,這是一條非常陰暗的小路,天空灰蒙蒙的,雲層萬千湧動。這裏像是徹底的黑夜,沒有光的來源,但是眼睛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所有的景物。


    前前後後都有幾個行人,三三兩兩的前行。


    有人就好辦了。


    我剛想上去打聽一下消息,就見他們每個人的眼神都很呆滯,呆呆地看向前方,嘴裏碎碎念著我聽不懂的話,步伐機械而緩慢。


    “哎打擾一下。”


    我剛上前拍了拍一個人的肩膀,就見他死灰般的臉色毫無任何反應,依舊朝前走去。


    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


    這些行人根本不是人,是死了走黃泉路的鬼魂。他們腦子裏隻有去投胎,不會被任何人牽連在這條路上。


    我檢查了一下原地,地麵幹幹淨淨的,道路兩邊是混沌一片,鬼魂們都小心翼翼地躲開了混沌。我試圖伸手往那裏摸,在還沒有觸摸到之前就感覺到冰涼。比鬼魂身上的陰氣還要涼。小三恰巧這時從錦囊裏麵探出頭來,大喊道:“少主別碰!”


    我及時地縮迴了手:“怎麽了?”


    “總之你別碰就對了。”小三一臉後怕的神色,左右看了看,眉頭皺起:“我們怎麽到黃泉路上來了?快走快走,這地方不是人待的。”


    “這裏就是死崖的崖底。鬼王帶我下來的。”


    地麵沒有陶離的半點蹤跡,哪怕她能落下個紅傘,刻畫出一個標記都是好的。可是我再怎麽檢查都是沒有。


    “死崖的下麵是黃泉路?”小三似乎想起了什麽,不過他還是在極力勸說我快走,見勸不動我最後隻好說,“少主,我幫你找一會兒可以,但是你必須保證什麽事情都聽我的,我說好。”


    我們沿路一直往前走,路上的行人都是等著投胎的鬼魂,這地方除了我自己的腳步聲,沒有半點聲音。四周卻全都是肉眼可見的鬼,說實話,走在其中還是挺怪異的。


    後來我們走到了一座小石拱橋的旁邊,一個女人站在石拱橋的旁邊,身邊放著一個大木桶,她則靜默地站著。


    我一開始沒把她當迴事,想從她的身邊走過去。


    可是她居然抬頭朝我看了一眼,有動作,說明不是等著投胎的死人。我趕緊問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女人出現在這裏……她長的極美。胸口有一朵紅色的花,拿著一柄紅傘,大概這麽高……”


    我比量著個頭。


    女人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她的一雙眼睛猶如秋水,很寒的那種。


    我以為她沒有聽懂,又形容了一遍,絞盡腦汁地說道:“我知道漂亮的女人很多,可她不一樣,她是那種讓你看一眼就終身難忘的類型。”


    她還是不說話。


    我想這樣還不說話的話,八成是個啞巴。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站在這裏,看來是幫不了我什麽了。我笑了笑,說道:“沒關係,那我繼續找了。”


    我剛轉身,那女人說話了:“你是生人。”


    她的聲音很寒冷,幽幽的,聲線空靈。仿佛剛從千年冰窖裏麵拿出來的似的,帶著寒氣,讓人聽著都不寒而栗。


    我當然是生人,這還用問麽。這個黃泉路上麵除了我和這個女人都是死人吧。


    本著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原則,我沒搭理她,準備上橋了。


    那女人寒冷的嗓音再度開口:“我知道你找的女人是誰。”


    不隻是我,連小三都愣住了。


    這一趟我們都抱著最壞的打算來的,沒想到真的能探聽到陶離的消息。


    我趕緊問道:“她去哪裏了?轉世投胎了嗎?”


    女人說道:“沒有。她掉下來的,在那邊的道路上,鬼差還沒趕到,她已經被人帶走了。”


    被人……帶走了?


    這倒是我們想不到的事情。


    不過這起碼說明陶離沒死!我趕緊問被誰帶走的,女人說道:“不知道。我沒親眼所見,是過路的死人說的。”


    “那過路的死人在哪裏?”我趕緊追問。


    隻要能抓住這條線索問個明白,我現在就能把陶離找迴來了!


    女人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轉世投胎了。”


    我:……


    小三:……


    所以說我們現在隻知道陶離被人帶走了,沒有死掉。但是人去了哪裏,被誰帶走的,完全不清楚。我讓女人好好迴憶一下那天的事情,她便不肯再開口了。\


    就算是這樣,我終於也可以放心了。


    隻要她沒有事情,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能把她找迴來!


    我跟女人道了謝剛要走,忽然之間,道路來的方向傳來了鎖鏈的聲音。過路的行人們忽然之間全身戰栗,仿佛聽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聲響,噗通噗通地跪下身子來,朝著路中央,把頭深深地埋在地上。


    我剛要問為什麽,隻見小三的臉色大變,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按跪下了,然後按著我的腦袋,我一個沒提防,差點讓他給我按了個狗吃屎。就在他剛剛做完這一切的時候,鎖鏈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


    我不能抬頭,通過眼前的一點點視野,看到三個人走了過來。


    鎖鏈栓在中間那個人的身上,他赤著腳,腳踝上重鐐銬,鎖鏈的聲音就是從他的腳下發出來的。


    另外兩個人分別穿著黑色和白色的袍子,押送著中間那個人。


    走到快要上橋的時候,他們停住了。就在我的身邊停住的,黑的那個聲音很粗也很低沉,他對橋邊的那個女人說道:“湯。”


    女人掀開旁邊的木桶,一股幽冷的感覺從木桶中溢出來,她緩慢地從裏麵開始往外舀奇怪的湯水,就在這個時候,白的那個抽了抽鼻子,尖聲說道:“你有沒有聞到生人的氣味?”


    他的聲音很像女人,偏偏又不是女人的柔美感覺,尖細,刻薄,聽的人很不舒服。


    他當然是在問那個穿黑色衣服的人。


    黑的聽話地也聞了聞,在空氣中尋找我的氣味。


    我兜裏還有鬼王給的一截手指頭,按理來說他們應該感知不到我的存在才對,為什麽那個女人能聞到,這兩個東西也能?


    正在這時,女人已經從木桶裏把湯舀上來了,遞過去的時候一個沒拿穩,碗飛了,那一碗湯砸在了我的後背上。


    霎時間,我的後背滿是湯水。


    小三按住我的手加大了力氣,生怕我抬頭去清理。


    “哎呀哎呀!我的衣服都弄髒了!迴去還得換一件!孟婆,你今天怎麽迴事?”白的拚命撲打在自己的身上,還一邊埋怨著女人。


    女人竟然是孟婆……


    孟婆湯,那這麽說來,旁邊那個石拱橋就是奈何橋了吧?


    我心頭一陣陣發冷。


    “手滑。”孟婆還是那種半死不活的語氣,慢騰騰地用死人的頭蓋骨盛了一碗湯,遞給兩個穿黑白袍子的人:“夠了吧?”


    兩個穿黑白袍子的沒有接。


    白的趕緊聞空氣中的味道:“奇怪,剛才那股生人的氣味沒有了,你有沒有聞到?”


    黑的老實:“沒有。”


    “古怪的事情天天有。”白的嘟囔了一句,繼續去清理自己身上的湯去了。


    穿黑色袍子的人掐住犯人的脖子,把那碗湯給他生生灌了下去。犯人激烈掙紮:“放開我!我還有金山銀山!我不喝孟婆湯!不喝!”


    咕嘟咕嘟。


    嘴裏說著不喝,哪那麽多事如他所願?


    喝完湯之後,犯人再也不垂頭喪氣了,開開心心地跟著兩個人往橋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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