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門掌門的臉上,那個得意的微笑徹底凝固住了。他想張開嘴巴去罵他,張了半天卻疼得說不出一句話。


    “師父,你安心去吧。入世門,就由我來替你傳承下去。”


    裴成臉上還掛著那種笑意,伸手從他的腰間解下了一塊玉佩,在手裏掂量了幾下,揣進了自己的兜裏。


    那是入世門掌門的信物。


    他這麽做,是打定主意要攛掇位置了。


    “不……”


    入世門掌門說出了一個字,血沫子從他的嘴裏噴濺出來,看起來有點惡心,還挺可憐的。他瞪著眼睛極力轉頭,仿佛從來沒看清楚裴成這個人一般,要親眼把他看個清清楚楚:“為什麽……我……”


    血沫子掛在他的嘴角……他說話已經斷斷續續的了。


    我知道他想問什麽,他想問為什麽自己沒有力氣反抗。裴成的匕首隻是捅進了他的腰部,又不是心髒,可是看起來入世門掌門已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是香啊師父。你再多聞兩口,你親手上的香,是不是覺得味道清新雋永?”裴成微笑著說道:“這裏的香是我精心調製的。專門對付你這樣自命不凡的高手。我給它取名叫……嗯,厲鬼索命。你把全身都已經練得刀槍不入了又怎麽樣?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了腰眼處是你的命門。”


    原來如此,是他在香裏麵下了料。我和陶離正好在通氣口,香味順著通氣口飄了出來,首當其衝對付的是我們兩個。


    剛才入世門掌門抓住我們的時候,我們才一下就被逮住了,毫無還手之力。我還以為是力量相差特別懸殊呢。


    “畜生……小畜生……”


    入世門的掌門眼睛都充血了,目眥欲裂。


    “我是小畜生,那你是什麽呢?老畜生?”裴成轉動了匕首的刀柄,尖利的刀鋒在入世門掌門的腰眼處翻轉,攪動著裏麵的血肉,光是看著就已經讓人受不了了,他好像就喜歡做這種事情,笑得仍然那麽開心:“殺了我滿門上下的師兄弟,你們入世門做的好事再也沒有人知道了。我保證不說,你不開心嗎?”


    “你……你是……”入世門掌門的眼睛瞬間失神了。


    “什麽狗屁入世門。你看看你這張臉,看起來多麽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結果呢?每次我站在你身邊看著你的時候都在想,你的骨子裏是不是黑的,心也可能是黑的。今天我不用想了,我可以挖出來看看。”


    裴成似乎是不想再跟他廢話了,伸手就抽出了匕首。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血可以仿佛打開水龍頭一樣嘩嘩地成柱狀往下流。入世門掌門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裴成的匕首已經用刀尖緩緩往上提拉,順著他的脊骨把他後背的皮肉切成了兩半,一邊往上劃還一邊說著:“師父,你們用來鎮著王麻堂屍體的琉璃釘太浪費了,值很多錢啊。徒弟今天教教你,怎麽叫人永不超生。”


    嘩啦。


    他雙手從後麵往外一扳。


    入世門掌門的身體整個從後麵被開膛剖腹,臉上的不甘心、震驚、憤怒、懼怕,全都在一瞬間靜止了。


    他瞪著眼睛,正好在我的麵前,臉色逐漸變成了死灰色。


    裴成仿佛不知道他死了似的,還在不停說話:“師父,你這副骨頭不錯。可惜作為道骨跟洛卅的比起來還是差太多。呀,你的心髒是紅色的呢?”


    他輕巧地敲斷了幾截骨頭,從裏麵拿出了入世門掌門的心髒。


    心髒還在一動一動地跳動。


    陶離臉色蒼白,忍不住側頭,看樣子似乎是要吐了。


    “師父。師兄師弟們,我報仇了。”


    裴成拿著那顆心髒呢喃道。


    他口中叫的師父和師兄弟們自然不是入世門的那群人。應該是入世門把他的門派給滅了,他來到入世門掌門身邊就是為了複仇的。


    說完之後,裴成坐在我們的身邊開始剝開入世門掌門的皮膚,似乎想把骨頭拆下來,他像個編筐做簍的篾匠,做的十分仔細認真,表情也很專注。


    不知不覺中,香爐裏那根有問題的香已經燃燒殆盡,我感覺到力氣正在逐漸恢複到體內。


    我趕緊拉起了陶離,她的身體仍然軟軟的,居然比我恢複的還要慢一些。


    “你們要走嗎?”


    沉迷於剝骨的裴成突然開口說話了。他沒抬起眼睛來,手上的動作不停,似乎沒有阻止我們的想法。


    “嗯。”


    我暗暗往前走了一步,把陶離擋在身後。


    這小子陰狠毒辣,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就衝著他能恭恭敬敬地管仇人叫師父這一點,就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心裏深仇似海,表麵上還那麽聽話。


    “出了這道門,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招惹你們,你們也別招惹我。喬林,你說如何?”


    他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我不相信他。


    不過目前局勢已經這麽亂,我再跟他死磕的話,免不了讓別人先得到道骨了。


    “嗯。”


    裴成繼續低頭剝骨,我們剛要走出去,他突然想到了什似的,突然對我道:“喬林,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陶離看了我一眼,默默搖頭。


    她也覺得這小子花招太多,不可信。


    我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從偷窺他們開始,我就開始懷疑一件事,必須走過去看看才安心。


    “等著我,小心點。”


    我拍拍陶離,警惕地走了迴去:“你有什麽話要說。”


    裴成坐在原地沒動:“你再近點。對,再近……,不夠。”


    我一直走到他身邊,彎下腰,讓他能夠著我耳朵,他才說道:“小心你身邊的那個女人。”


    我詫異地看看他。他也看看我,別的一句話不肯再說。


    裴成特意把我叫過來,就說了這麽莫名其妙的一句離間的話?


    他是不是殺了入世門掌門受刺激太大?


    不過我很快把心中的懷疑按下去了,仔細看了一眼他剝的人皮。


    入世門掌門左邊肩膀上沒有傷,反倒是胳膊下麵,有些被蟲子齧咬的痕跡,上香那會兒他應該就是因為這個才不太靈活的。


    沒看到匕首造成的傷口,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望。


    那天在墓中墓裏,那個提著我陽燈的人被我的匕首刺中了,至今沒有再出現的痕跡。


    他身上的衣服上落下一張紙條,正是黑衣領頭人寫的那張,匆匆一眼,隻來得及看得清楚他是在跟人匯報現在的搜索情況。這個地下的世界,應該不隻有入世門掌門知道,他把紙條扔在這裏,是在等誰來取呢?


    這些話不能問裴成,問了他也不會說。


    看過了之後我也放心了,趕緊帶著陶離離開這裏。


    陶離問我剛才裴成跟我說了什麽,我怕她多想,就跟她說裴成讓我小心點,可能是還不打算放過我吧。


    沒提裴成讓我小心的人是她。


    我們迴到原來的岔路口,按照原路返迴的話肯定是沒有什麽進展的。反正我們是來找道骨的,這裏藏道骨的可能性比別的地方好多了,不如把每個岔路口都走一遍。


    為了方便計算,這次我們選擇了中間的一條路。


    中間的路很順利,似乎是通往外麵的,越往前走,越能感覺到外麵的新鮮空氣的味道。不知道這裏走出去會是哪裏。


    突然之間。


    我發現旁邊的牆壁上開始出現掏出來的一個個深窩,深窩裏放著一個個大壇子。一開始我和陶離都覺得是擺設,繼續往前走。


    可是越往後,那些壇子越顯眼。


    為了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我們重新掉頭迴去,她翻左邊的壇子,我翻右側的壇子。掀開蓋子看看裏麵是什麽。


    我先打開了第一個。


    這些壇子也有可能是機關,打開的時候我格外小心。然而既沒有奇怪的氣體,也沒有什麽機關。靜止了一會兒之後,我走上去看,大壇子裏麵什麽都沒有。


    又嚐試了幾個,還是同樣的情況。


    我們這才放心打開來看,每次打開之後都會報一聲“沒有”給對方。


    陶離邊走邊看:“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我也邊走邊看:“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就快走到盡頭的時候,我掀開了一個壇子的蓋子,話已經到了嘴邊:“沒……”


    “有”字無論如何也出不來了。


    因為我在裏麵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緊閉著眼睛,臉色白如冰雪,睫毛很長,即時冷冰冰的也令人心頭猛然顫動。可是此刻她冷冰冰的表情都沒有了。像個死人一般窩在壇子裏麵。旁邊還放著她的紅傘。


    那張臉,打死我也不會認錯,是陶離!


    霎時間。


    我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寒意從頭到尾地灌下去了。


    如果這裏麵的人是陶離,那麽跟我一路走過來的這個女人……是誰?


    “喬林,你發現了什麽嗎?”


    正在翻另一側壇子的“陶離”見我站住了,好奇地問我。


    我僵硬地迴頭,去看她那張臉,她也一臉疑問地看著我:“你怎麽了?要是看到了什麽直接說啊,總不會這麽快就找到道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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