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門湮滅之後所有的弟子都不見了,沒有人知道去了哪裏。世道如此,樹倒猢猻散,也沒有人懷疑過。


    弄了半天人都死在這裏了……


    我要是王麻堂我也死不瞑目。想必他的鬼魂至今盤旋在人世間,早晚要迴來的。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能不能看出來人都是怎麽死的?”我問陶離。


    陶離抬頭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屍體:“不知道,不過看得出來都死了很久。而且,都死於非命。”


    什麽人能有力量把一整個道門的人都屠殺殆盡?我開始懷疑八荒道門的背後究竟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正在此時,我們聽到有人的腳步聲,而且還是很多人!


    “走。”陶離拉著我往幾棵樹的後麵躲過去。我們剛剛躲好,就看到一群黑衣人走了過來,他們手中都拿著武器,抬頭看到枯樹上吊著的屍體時,非但沒有驚訝,反而有人冷聲開口道:“檢查的仔細點,如果發現什麽人,殺無赦!”


    其他人散開抬頭望著上麵的屍體,檢查一番後集合到了那人的身邊:“沒有。”


    “繼續往前走。我們要快,這一屆出現了幾個棘手的人物,要趕在他們之前找到道骨,交給上麵,聽懂了嗎?”


    “是!”


    黑衣人們齊刷刷地應聲。


    還好我們躲著的地方比較別扭,他們沒有往我們這邊看過來。


    他們人往密林深處走去,陶離正想出去看看,被我拉住了。因為,我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站在樹梢上,整個人猶如一根枯瘦的蒼鬆,如果不是眼力特別好的話,還真看不出來到底是不是個人。


    那群人走了之後,他的身影才逐漸顯現出來。


    幽魂一般站著看了一會兒那群人離開的方向,等那群人消失得差不多的時候,他突然動了,身影一閃就在原地消失了。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前麵相隔三丈遠的一棵樹上。身影再度消失,又出現了另外一棵樹上。


    他不是在瞬間移動,而是速度極快!


    快得肉眼看不清楚!


    沒幾下他就追上了那群人,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裏。


    這次我們屏住唿吸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確定那群人再也不會迴來,也沒有人繼續出現的時候,我們才走了出去。


    “死崖為什麽會出現這麽多人……”我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意識到事情不對起來。


    明明有資格被放下來的一共隻有六個人,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一大批來搶奪道骨的黑衣人,還有那個跟著黑衣人群的神秘人。


    就像是捕食別人的狼群被一隻餓虎盯上。


    陶離抿唇:“這盆水已經被攪渾了,恐怕還會更混。”


    我始終放心不下那群人:“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是怎麽迴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黑衣人群還好,就怕那個在背後跟著他們的神秘人。跟蹤很難瞞得過他。”


    陶離也拿不定主意,思忖了半晌之後道:“能跟上當然是最好的,可是就像你說的,不好跟。”


    這些地門的人死的不明不白,就死在八荒道門的生死崖中。我不信八荒道門的人中沒有任何掌門知道,他們壓下了所有的真相,所維護的一定是一個驚天的秘密。


    “這樣,我看再往前走不遠就是密林的出口了,我們先出去看看。”


    跟蹤終究太危險。


    如果非得要去的話,我應該先觀察好地形,隨時做好撤退的準備。


    我們在密密麻麻的屍體下麵走過去,有種自己走在風幹臘肉的作坊的感覺,還好走了沒多遠就走到了盡頭。


    外麵是一條小溪流,很寬,但是也很淺,能看到清澈見底的石頭。


    也就隻有石頭了。


    這裏的溪流不知為何變成了淡紅色的,散發著濃厚的硫磺味道。水是熱的,還在冒著泡泡,從河床上升起,冒到最上麵炸裂開來。


    這樣的水,就算再淺,誰敢踩?


    我看了一眼陶離,她明白我的意思,轉身撿了一片葉子過來。我拿著丟到了水中,葉子很快被紅色的熱溪水吞沒了。葉子從邊緣開始消融,渣滓都沒剩下。飄到溪水底下的時候已經什麽都不剩了。


    那群黑衣人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也就是說,他們起碼能夠有辦法度過這條紅色的溪流。


    這已經不是我們選擇不選擇的問題了,必須迴去找他們!


    我們這次一直走到了那群長人臉的樹木中央,才看到那群黑衣人。神秘人不知道隱藏在哪個角落,我們不敢太靠近,隻能躲在附近。


    黑衣人群沒有收獲,圍著坐成了一圈,在樹林裏升起了一團火。


    看到火光,那些長著人臉的樹木都不敢說話了,帶著懼怕的神色盯著那群黑衣人。一個黑衣人不樂意了,大喊道:“看什麽看?”


    隨手丟出一把匕首,戳進了一張人臉的眼睛裏,鮮血瞬間飆了出來。


    人樹吃痛,其他樹木上的人臉看著更加懼怕了,紛紛往樹裏縮進去了幾分,有的甚至完全縮迴去了,變成了樹木上的人臉紋路。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


    領頭的說道:“笑個屁!待會兒找不到道骨,迴去誰都活不了!還不趕快想辦法,在這兒耗著幹什麽?”


    笑聲戛然而止,其中一個人開口道:“我們走了半天也沒遇到有用的人啊。隻要看到爭奪道骨的人,我們分成六批跟著不就行了。總有一個人會找到的。”


    “你覺得分成六批能打得贏?”領頭的冷笑。


    他們現在仗著人多,還能跟參與進來的六個人單獨比較一番,如果分開來,幾個人打一個,真未必能夠打得過。


    “要不先找找喬林吧,我覺得吧,他是駱卅的弟子,跟別人不一樣。說不定洛卅早就告訴他怎麽找到道骨了。”另外有人這樣分析著。


    聽到點了我的名字,我也有點詫異。


    為什麽每個人都認為我有辦法?


    “我們從那邊過來,一路走來沒看到喬林,他可能走了另外一邊的道路。”


    “那邊……哼,那就別找了,估計被吃的隻剩一副骨頭了。能從血蝠嘴裏活下來的活物太少了。”


    “別說了。除非是地門王麻堂再活過來,誰能找到道骨?可惜這些畜生沒有生前的意識了,不會張口說話,不然或許我們還能逼問出一些什麽。”


    一個黑衣人站起身來,踹了人樹一腳。


    他們準備起身走人了,雖然抱怨頗多,但是居然沒有提起任何關於自己身份的事情,他們的嘴,嚴得很。


    我有點失望,不過還是堅持到他們離開。神秘人這次遲遲沒有現身,我和陶離也不敢立刻出去,隻能再等等。


    沒想到這次等出來的不是神秘人,而是那個黑衣人的頭領迴來了,隻有他一個。


    他匆匆忙忙地走到那棵最大的人樹下麵,忽然揪住了一張人臉,活生生地將它拖出來了一部分,那張人臉脖子上的血脈連著樹木,已經木化了,此刻突然被扯出,疼得直皺眉。饒是如此,眼神仍然是陰冷空洞的。


    那黑衣人的頭領揪住人臉惡狠狠地低聲說了什麽。


    突然間,人樹下麵緩緩打開了一個地洞。不大,足夠一個人通過。


    他似乎是想進去,不過最終沒有進去,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扔了下去,然後又威脅那張人臉把地洞的門關上。


    隨後他站起身來整理整理衣服,確定周圍沒有人看到之後才揚長而去。


    這一次他一走,神秘人就現身了。


    神秘人扯動那張被威脅過的人臉,也是說了句什麽,然後地洞再次打開。


    看樣子他剛剛距離黑衣領頭人比較近,聽清楚他說什麽了。隻可惜我和陶離距離太遠,沒有聽清楚。


    之前的人沒有下去,神秘人卻下去了。


    他下去之後,地洞沒有闔上。我和陶離商量了一下,決定等他出來再說。可是等來等去,漫長的時間中好像永遠沒有盡頭。密林中又分辨不了具體的時間,我的手機早就在下落的途中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最後我們等得實在受不了了,決定無論如何要下去看看。


    我們剛剛走出去,那個地洞就莫名其妙地闔上了。


    看起來仍然是堅實的地麵。


    陶離看看我:“時間到了?”


    “要到早就該到了。”我揪住那張人臉,“想要開地洞是不是需要口令?”


    人臉痛苦地皺眉看著我,不是被抓疼了,更像是很為難。我再三詢問它還是不肯開口,我沒有辦法,就說道:“你生前是地門的人,死後居然在這裏為仇人守門?這等欺師滅祖的事情,就算王麻堂和地門的曆代掌門能容忍你,你甘心嗎?”


    此話一出,那張臉剛開始沒有反應,慢慢的表情越來越痛苦。陰冷無神的眼睛裏也逐漸有了痛苦的感覺。眼裏有神采,說明它自己的意識還沒有安全被磨滅掉。


    我趁熱打鐵:“幫了我們,也就是幫了你自己。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死在這裏的。但是隻要有一分可能,我就不會坐視不理。”


    人臉忽然張口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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