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冒著天大的風險探頭去看,隻見一件普通的休息室屋子,幾張桌子幾把破爛木頭凳子,隻有瘦猴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背對著我們。


    是,隻有他一個人!


    他在極力跟空氣解釋需要陽燈的原因,可是他的麵前並沒有任何人!他……在跟誰說話?!


    寒意從身體裏逐漸冒了出來,直覺告訴我不能再看了!我剛想躲迴去……忽然間,一點幽幽的青色火苗浮現了出來,飄在半空之中。


    從那簇青色的火苗出現開始,一股莫名的親切感瞬間貫穿了我的全身,我控製不住地往那個方向地靠一點,隻要再靠近一些,身體都跟著暖了起來。那簇青色的火苗也對我有所反應,微微晃動了一下,朝著我的方向漂浮過來……


    陶離瞬間把我扯了迴去!


    緊接著就聽瘦猴在裏麵說道:“哪有什麽人,你疑神疑鬼了吧?”


    那是我的陽燈!跟後廚灶台裏那些陽燈很像,但是那是別人的,這個是我的!第一時間我就明白過來了!我不需要知道它長什麽樣子,它屬於我,自然會跟我有所感應!


    陶離對我搖搖頭,用口型對我說道:“裏麵的人,我們惹不起!”


    我震驚地看著她,我親眼看到她隻身一人幹掉成煞的小柔啊!而這麽強大的她,居然對裏麵的東西帶有深深的畏懼!而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你要把喬林的陽燈帶去哪裏?”聽瘦猴的意思,那個看不見的神秘人要走了。


    我幾次忍不住想衝出去,都被陶離死死按住!


    她狠狠地瞪著我,如果現在方便的話,她肯定也想狠狠再給我幾巴掌。她的意思我懂,錯過了這次,還有以後的機會。但是現在衝出去,我們就都沒命了!


    我可以拿自己的命冒險,憑什麽拿陶離的命冒險?隻能任由陶離把我帶走了,瘦猴和那人的談話也要結束了,再待下去肯定會被發現。


    迴去的路上我說還想去後廚看看,就看一眼,然後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等到天亮就行了。陶離知道我還想迴去確認一下真正瘦猴的屍體,勉強同意了。


    我們迴到老地方,偷偷把窗戶撐開一點,廚師竟然不在了,我立刻翻了進去掀開那口黑色的大缸,瘦猴的頭在菜板子上,他的四肢和身體還泡在缸裏,穿著高中時期的校服,我忍痛撈起他的手,左手手腕上有繭子……雖然被泡得已經軟了不少,我還是摸出來了。


    那種繭子隻有常年打遊戲的人才會有,右手摸鼠標。而瘦猴是個左撇子,他用左手摸鼠標……


    真正的瘦猴早就死了。


    在遇見我之前就死了……


    他穿的是高中校服,死在高中那年,如果我敢仔細端詳瘦猴的腦袋,就會看到他的麵容比現在青澀了幾分,頭發也要長一些。


    而我認識的那個瘦猴,從第一天見到我開始,就不是瘦猴了,而是別的人……或者說是別的什麽東西。


    我跟他兄弟幾年,卻根本從來沒認識過他。


    外麵傳來腳步聲,我沉浸在難言的情緒中,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廚師走進來,看到我在後廚裏,表情立刻兇惡起來,我趕緊假裝進錯地方了,彎腰作揖地表示道歉,從廚房裏退迴大廳。


    日曆上重新被糊上油漬,飯廳裏食客們恢複了正常,埋頭猛吃東西。原來它們把日期糊上,自欺欺人地在這裏日複一日地過著重複的生活。


    一旦日曆上的日期露出來,它們就要重新經曆一遍死去那天的生活。


    我迴到原來的位置坐下了,沒過多久陶離和瘦猴也進來了,坐在我旁邊。服務員經曆了那場抗爭,似乎有些累了,靠在牆上打噴嚏。我們等了一會兒,很快雞叫了三聲,鬼食堂消失了,那些鬼也消失了。


    我們仨出現在學校旁邊的小樹林裏。


    “瘦猴”問我們有沒有找到陽燈,陶離冷冷地搖頭,我也說沒有,問他看到什麽了嗎?他自然也說沒有。


    嗬嗬。


    我從沒發現他演技這麽好。奧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啊。


    我說沒關係,反正我丟了陽燈也不是一兩天了,大家受驚一晚上,先各自迴去休息吧,我要先去駱一川家把發生的事情講給他。


    陶離不多說話,冷漠地走掉了。瘦猴表現得很心疼我,拍拍我肩,說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也走了。


    我自己迴到駱一川的宅邸,不愛說話的老仆領我上樓,駱一川正在奢華的露天陽台上打太極,白色的道服配上白色的頭發,竟然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迴來了?”他沒停下,卻笑了。對我能安全迴來表示很欣慰。


    我站在他麵前,說道:“陽燈沒拿迴來。”


    “嗯。我知道。”駱一川怕我不明白,又補了一句,“你身上陰氣仍然很重。”


    “師父。”我說,“有人把我的陽燈拿走了。”


    駱一川的動作一僵,停了下來:“不在鬼食堂了?你怎麽知道?”


    我把昨晚的事情跟他說了,駱一川接過老仆送來的毛巾擦擦臉,坐在沙發上,示意我吃飯,對瘦猴沒說什麽,倒是一直讓老仆人給我夾菜,其中一小碟是我媽帶來的鹹菜,下粥正好。


    他讓我不要擔心,陽燈的去處他會給我查,而我什麽都不用幹,好好休息幾天就行了。


    我在駱一川家睡了一周,一日三餐有老仆人送到我麵前。醒了坐在豪華的大客廳裏看電視,從假笑綜藝到騙人的爛劇,我都津津有味地看。困了就睡在沙發上,駱一川給我準備的房間我倒是沒怎麽用上。


    一周過後,我才想起打開手機,幾條短信,一半是瘦猴發來的,無非是問我為什麽手機打不通,人哪去了,老師又點名了之類的。一部分垃圾短信,還有兩條是喬金發的,說張檸天天吃藥,怎麽最近都是別人送的?


    竟然還有一條陌生號碼的,點開一看,隻有四個字:我是陶離。


    嘖,還真是那個女人的風格。


    我存了她的號碼,洗了一周沒洗的臉和頭發,刮了胡子,刷了牙。出門去了瘦猴家,我記得那天晚上他說自己住在特11路附近。


    我到了特11路的廢棄車站,找不到他家,就打了一輛小三輪在附近亂轉,三輪師傅是個話嘮,拉著我聊天,師傅是住在附近的人,住了幾十年了,對附近老房子裏的人都很熟,我隨便形容了一下瘦猴的長相,師傅立刻高興地說知道知道,把我拉過去了。


    今天是周日,每個周六晚上瘦猴都會迴家住一天,周日再迴學校,按照時間來說也差不多了。我在附近的小賣部買了包煙,蹲在路邊一根接一根地抽。


    沒過多長時間,“瘦猴”就從樓裏走出來了,拎著點吃的,看樣子是要迴學校了。等他走了之後,我走上去找到501,師傅說是瘦猴家,我敲了敲門。


    一個中年女人開門了:“你找誰?”


    我說阿姨,我找侯闖,他是不是住這裏呀?


    侯闖是瘦猴的真名,因為他姓侯,加上挺瘦挺精壯的,大家才叫他瘦猴。


    女人說:“啊,侯闖剛剛出門了,要不你去追他?興許還來得及。”


    我故作驚訝:“我剛在樓下碰到了,他約我上來玩一會兒,沒跟阿姨說麽?那我下樓等他一會兒吧。”


    女人連忙讓我進去等著,帶我去了瘦猴的房間,給我泡了杯茶喝。我趕快起身,說謝謝阿姨,然後問了問瘦猴小時候的事情,瘦猴媽媽很開心地跟我聊了一會兒,我又問:“他老跟我說自己跟高中的時候很不一樣,真的假的?”


    “哎呦豈止是跟高中不一樣?簡直是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瘦猴媽媽一提到這個,立刻扯開了話匣子開始聊,說了很多瘦猴的改變。


    有一些是人成長過程中必經的改變。而有一些,幹脆就是換了一個人。


    除了左撇子這點,那個假瘦猴還模仿得很好之外,其他全都變了。當初有那麽幾天,瘦猴的媽媽幾乎懷疑自己兒子在外麵撞邪了,還硬是找了人來看。


    可是來的人也沒看出什麽,這事兒慢慢就過去了。


    “你說我當初傻不傻?誰還沒有個浪子迴頭金不換啊。”說到這裏,外麵傳來了米飯的糊味,她一拍大腿:“哎呀,我鍋裏還做著飯呢!你先自己坐啊,阿姨去看看。”


    她走了之後,我站起來轉悠了幾圈,枕頭底下,褥子下麵都摸了個遍,想找些能證明假瘦猴身份的東西。


    到處都是幹幹淨淨的,這個人謹慎得很。


    我相信一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肯定有什麽紕漏,隻是我還沒找到。書架裏放著各種各樣的遊戲書漫畫書,都被翻爛了。其中有一本,新得很……


    我打開書櫃,把那本書拿下來看,書到手後自動翻開了,中間夾著幾張薄薄的東西,破舊的黃色,很透明。


    這種東西我見過的,在小三的人皮燈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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